沈念遠(yuǎn)被這一眼看的雙頰微熱，卻也覺得這人說的有道理。

    清凝姑娘不可謂不美，至少撇去從席邊雙兒們言語中透露出的愛哭這點不好，便是在座的大家小姐們也不及她一笑間的風(fēng)qíng。

    封擇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整個席宴都懨懨地打不起jīng神。

    今日就到這里散了吧。掌心虛掩著唇角打了個哈欠，不理會姑娘們幽怨的眼神，封擇揮來家仆，眼中三分笑意七分客套，將諸位小姐們仔細(xì)些送回府里，莫要怠慢嬌客。

    可是公子您還沒有定出今日的第一美人呀。有著可愛酒窩的小雙兒吃著瓷盤中的花生仁兒，眨巴著無辜的眼睛說。

    就是就是。他旁邊的雙兒附和著，清凝都為這個哭鼻子了。

    作為后院里的被圈養(yǎng)的花瓶，你們不開口會死嗎！

    太陽xué鼓脹著疼，鳳眸銳利地劃過兩人。封擇暗自咬牙，改日再教訓(xùn)你們！

    輕哼一聲，順手拉起身邊的沈念遠(yuǎn)，冷聲說了一句：送客！他便衣衫帶風(fēng)地出了宴廳。

    眉目jīng致的俊秀青年步履生風(fēng)，一襲紅裳宛若驚鴻流光，曳地的衣擺蜿蜒出一道火焰般的痕跡，張揚(yáng)而熱烈。

    牽著少年的手腕，兩人消失在夜色漸暗。

    封擇腳下走得極快，被他qiáng拉著的沈念遠(yuǎn)幾乎要小跑起來才能跟隨他的步伐。

    不過從宴廳到花園的距離，沈念遠(yuǎn)便喘的臉色通紅，額頭也沁上細(xì)密的汗珠。

    腳步微頓，封擇戲謔道：小雙兒，你的身體倒是比女人還弱。說罷，他看著沈念遠(yuǎn)的láng狽姿態(tài)，眼角微挑，嗤笑起來。

    胡亂抹過臉上的汗水，沈念遠(yuǎn)這才發(fā)現(xiàn)用來遮蓋眉心蓮印的脂粉早就花的不成樣子。

    慌亂地用掌心捂住蓮印，他只眼睛鼓鼓地瞪著眼前人。

    爺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遮什么遮。見小雙兒這副模樣，封擇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上前bī近一步，他紅袖一揚(yáng)，拍開那只遮著眉心的手，挑眉問道，我倒是不曾想，府上中竟是還藏了你這般俊秀的小雙兒說吧，你是不是暗戀爺?shù)娘L(fēng)姿，所以故意

    你胡說！我才沒有！

    雙頰紅的仿若火燒云，好在夜色不明，沈念遠(yuǎn)眼底的羞窘才未被前人看清。

    附近糙叢里傳來一道沙沙聲響，封擇聽的真切，想也不想就伸手拉過沈念遠(yuǎn)，沈念遠(yuǎn)心中還泛著莫名的羞意，卻下意識的要躲過那蔥白如玉的指尖。

    gān脆利落將動作的改拉為摟，一把扣住沈念遠(yuǎn)的后腦勺，將人按進(jìn)自己懷里，封擇唰的冷下臉，銳利的眸子緊盯著糙叢道：什么人在那，給我滾出來！

    聞言，沈念遠(yuǎn)尚有掙扎的身體一僵，瞬間縮了縮脖子，老實將頭埋在青年頸間。他的鼻尖纏繞著清冷的木蘭香，竟意外的令人安心。

    公，公子

    又是一陣糙叢窸窣的聲音響起，面色蠟huáng的奴仆臉色驚懼地黑色的糙叢里鉆出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原地。

    你在哪里做什么？封擇厲聲問道。

    眼神微微閃爍了幾下，那奴仆唯唯諾諾道：不，不瞞公子。小的，小的剛剛是在藏私房錢

    封擇：大晚上藏你妹的私房錢??！不知道以為你這是在暗地里殺人越貨呢！

    還不快滾！額角下滑三道黑線，封擇沉聲道。

    滾，小的這就滾。

    忙不迭地點著頭，那奴仆佝僂著身子行了一禮，匆匆走遠(yuǎn)了。

    蹙眉目視那矮小奴仆慌不擇路地走掉，封擇還在出神地想著什么，沈念遠(yuǎn)卻先一步掙出了他的懷抱。

    懷里一空，封擇無趣地嘁了一聲。

    我目光有些復(fù)雜，沈念遠(yuǎn)動了動嘴唇，卻還是沉默下來。

    行了，別給爺擺出這幅模樣。心知沈念遠(yuǎn)心中所想，封擇眼眸半闔，漆黑色的眼底一片疏離之色，今兒爺算是明說給你，爺愛美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這副模樣也還算入眼你若是愿意留在爺身邊便點個頭，爺自保你榮華富貴。若是不愿，爺也不qiáng求，只不過眸光一轉(zhuǎn)，他的語氣淡漠薄涼了幾分，這封府你也就不能再呆了。

    在大楚，不知從何時起便相傳雙兒嬌軀乃上神恩賜，珍貴若明珠寶玉，臟污之事不得近其身，否則便是對上神不敬，會遭到上神的懲罰。

    雇傭雙兒本便是頗惹忌諱之事，沈念遠(yuǎn)自然明白這一點。

    那公子喜歡我嗎？咬了咬唇，他問。

    自然喜歡。你這張臉。

    那，公子可愿娶我？閉了閉眼，沈念遠(yuǎn)深呼一口氣，心中卻是毫無底氣。

    娶你？封擇挑著沈念遠(yuǎn)的下巴，讓他抬起頭來直視著自己的眼睛，小雙兒，你的小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娶你，恩？

    俊秀青年的尾音里帶著勾人的惑意，但眼底卻是說不出的嘲諷之色。

    沈念遠(yuǎn)望著這雙水波瀲滟的眸子，臉色漸漸蒼白，盡管心底早便知道答案，但他心中仍覺難堪。

    后退一步，沈念遠(yuǎn)別過頭去，盡量將自己的顫抖落寞掩蓋在黑夜之下。

    最是見不得美人難過，封擇袖袍輕翻，手指順著自己垂在身前的青絲慢慢繞卷著往下滑，神態(tài)一如往常隨意張揚(yáng)道：爺不bī你，給你三日時間細(xì)想想。

    小雙兒，別讓我失望。

    夜幕黑沉，沈念遠(yuǎn)看著紅衣公子漸行漸遠(yuǎn)的灑拓背影，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明明只是短促到不足一日的相處，可他卻明白，自己的心怕是自第一眼見到那人時，便丟了。

    封擇踏著夜色回到臥房，亦柳并著幾個小丫鬟早早便備好了熱水溫茶等在偏廳里，見他回來，趕忙上前服侍著他換下衣衫。

    公子，后院那邊的小廝過來一次。捏著公子的肩頸，亦柳輕柔的口吻中隱約無奈，說是清凝姑娘哭泣不止，已經(jīng)哭昏了三次。

    三次？她倒還真是長進(jìn)了。鳳眸輕闔，封擇慵懶地歪在美人榻上小憩，嘴角微勾，讓丫鬟看著她些，別真哭出什么病來。若是還止不下，你便叫人給她說，再哭就回她的鴛鴦閣去，爺這府里可不能讓她一人水漫金山

    聞言，亦柳眼里忍笑：奴婢曉得了。那公子現(xiàn)在可要沐??？熱水丫頭們已經(jīng)備好了。

    沐?。糠鈸襁z憾地?fù)u了搖頭。

    今晚的熱鬧可還沒完，他若是早早沐浴，也只是白忙活一場。

    畢竟，主角攻今夜還沒出場不是嗎？

    第62章

    梆梆、梆、梆！天gān物燥，小心火燭！更夫沿街打了四更，蒼老的聲音從后院墻壁外傳進(jìn)院內(nèi)。

    封擇站在仆役住的下房門口，他身后有小廝仆役提著燈籠，畢恭畢敬地守著。

    身側(cè)，面色蠟huáng的仆役駝著背，臉上盡是諂媚討好。

    公子，就是里面了！手指著那扇在封擇看來破破爛爛的木門，那仆役罵罵咧咧了幾句，擠眉弄眼道，那小雙兒敢膽大包天隱瞞著身份在封府里做事，小的本以為他身世可憐不愿當(dāng)眾拆穿，可誰知，誰知他說著，賊眉鼠眼的仆役突然激動起來，眼里也擠出幾滴淚，那可是小的這么多年攢來娶媳婦的本錢，公子您今日千萬要為小的做主哇！

    哭天搶地的像是戲臺上丑角。

    聒噪。

    封擇冷淡地看他一眼，目露一絲厭惡。

    視線相對，面huáng奴仆嗓子一噎，聲音漸低，他喏喏地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下人住的地方臟亂，木門側(cè)邊一塊平整的土地被開辟成田地，似乎是剛澆了不久的糞，散發(fā)著惡臭難聞的味道。

    封擇聞著那惡心的味道，破天荒地發(fā)起呆來。

    所以，他為什要在大晚上出來找罪受？就算是要走劇qíng，可熬到天明再來不好嗎？

    心里想的是速戰(zhàn)速決，封擇正要讓小廝上前砸門?？尚P捶門的手還未落下，屋里的人就先一步開了門。

    沈念遠(yuǎn)站在門邊，手里端著個盆子像要倒水。他額頭上的淺淡的脂粉早就被擦掉，清楚地露出比白日里還要艷麗三分的蓮印。

    面huáng猥瑣的奴仆目光癡癡地望著那朵蓮印，滿心興奮與顫抖，聲音尖利：公子，看，就是他，額上有蓮印，他是雙兒！小的說的千真萬確！他還偷了我的銀子，公子，這等小人府里絕不能姑息

    我何時偷過你的銀子沈念遠(yuǎn)下意識反駁。

    可等他愣怔的目光落在封擇跟他身邊一眾提燈小廝身上后，眼眸卻逐漸睜大。

    驚慌地倒退兩步，卻不想被門欄絆倒，沈念遠(yuǎn)手里端著的盆缽哐當(dāng)一聲跌在了地上，發(fā)出嗡嗡聲響。

    盆中有水傾覆而出，帶著淺淡血腥氣彌散開在空氣里。

    公子，那盆里裝的是血水。習(xí)過武的小廝倒抽一口氣，驚聲道。

    血水？

    不顧下人的阻攔，封擇踏步走進(jìn)沈念遠(yuǎn)，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你受傷了？

    垂眸仔細(xì)看過小雙兒的洗的發(fā)舊的粗布衫，并未發(fā)現(xiàn)傷口的痕跡，封擇這才松了口氣，出神想著這主角受可千萬不能在他府上出事，不然，等以后那些陳年舊賬還指不定要扣到誰頭上

    公子，你你這是做什么被俊秀青年來回翻看著身子，即使還隔著衣衫，沈念遠(yuǎn)心底的羞赧卻只多不少。

    蒼白的臉上染上一抹薄紅，他水潤的眸子垂著，卷翹的睫毛輕顫，就是不敢抬眼看眼前人。

    長發(fā)被夜風(fēng)chuī起，額前劉?？潄y了視線。

    放下心的封擇盯著地上散發(fā)著血腥氣的水漬，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小雙兒，我想我可能后悔之前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了。摸著光潔的下巴，封擇鳳眸微瞇，眼里帶了七分探究。

    聞言，沈念遠(yuǎn)大驚失色地抬起頭來：公子！人不可以言而無信！

    爺何時言而無信了？這么激動，恩？鼻尖輕哼出聲，封擇轉(zhuǎn)手霸道地抬起沈念遠(yuǎn)的下顎，漆黑的眸子里盡是暗色深沉，那你來解釋一下，那盆血水是怎么來的？爺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