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清的話說得無私又無情，十分鐵石心腸。

    但對裴苒來說，單是“裴苒是裴靖清的女兒”這句，那種他們注定要榮辱與共的親密無儔，令她不光不覺著委屈，還備受激勵，甚至認為裴靖清對她的措辭夠含蓄委婉，“爸爸放心，苒苒絕不會當逃兵?！?/br>
    “苒苒……”林芝蕙拉著裴苒的手，心里不大是滋味，這可是在她身邊長大的小孫女，然而，“你要像你父親一樣為國效力，奶奶不能攔你，得支持你?！?/br>
    林芝蕙說得眼睛紅紅的，“就是擔心你，你自小沒有吃過什么苦，以后可要萬事小心，要安全?！?/br>
    “我知道?！迸彳郾е种マサ母觳惨彩植簧帷Ｇ那淖詥?，為國效力盡忠的心思，到底有幾分，她也糊涂得很。

    裴靖波進房間，送來一本書，書名叫《汵西本草圖譜》。

    “這是我同學在汵西大學領著他的研究生新做出的成果，里面有汵西數百種藥用植物的全形、考證、分布、藥理、文獻，他們已經貢獻給當局了。你隨身帶一本，以備不時之需?！?/br>
    裴苒聽聞，如獲至寶，“謝謝二叔?！?/br>
    聽得裴靖波直嘆氣，即使學校愿意為參軍的學生保留學籍，他總覺著這與退學毫無二致，“但草藥對炎癥毫無作用，這里是嗎啡和抗炎藥，你要收好?！?/br>
    裴苒睜大眼睛，非常不解。

    “苒苒，你是二叔看著長大的?，F(xiàn)在你要去前線，二叔想盡辦法也要把這些弄給你?！迸峋覆ㄅ牧伺呐彳鄣哪X袋，“你爸爸要是對你鐵面無私，就告訴二叔，二叔給你出頭?！?/br>
    *

    汵地。

    128師入汵休整的兩天里，裴靖清在師部同團級以上軍官籌謀了入汵第一戰(zhàn)。

    天氣漸熱，汵地又在南方，氣候惡劣，導致的水土不服可想而知。

    越是如此，越是需要一次捷報來振奮士氣，更是讓西線佃國的寧軍看到唐方固守的決心和實力。

    在128師入汵的第四天凌晨，雙方的戰(zhàn)斗在汵西打響。趙長庚五團下的3個營殲滅敵軍800人，繳獲物資若干，首戰(zhàn)告捷。

    顧東夔在長官部高興得不行，和裴靖清說，“敵我傷亡比例五比一，堪稱奇跡，算是開了個好頭。

    不過弗云啊，接下來這里吸引的寇軍會越來越多，以后的仗一定會越來越艱苦。128師是我軍的王牌師，我們要對得起國家百姓的期許，也要讓它完完整整地從第九戰(zhàn)區(qū)光榮撤離，所以，你責任重大?！?/br>
    裴靖清立正回復，“靖清明白，請長官放心?！?/br>
    “報告！第79師廖恒遠將軍電?！?/br>
    顧東夔正要吸煙的動作止住，神情不無得意地對裴靖清說，“79師可能已經抵達白水河，正好坐滅自汵西往東南敗逃的700寇軍?！?/br>
    裴靖清有那么一瞬失了方寸，行軍多年久違的慌亂令他十分不適，裴苒正是隨第79師來汵的。

    他以為對裴苒可以公正無私，鐵律嚴明，事到眉睫，才知道血rou親情這個東西，真會亂人心志。

    “念?！鳖櫀|夔令下，裴靖清心都擰了。

    “師所屬步兵團已在白水河構筑陣地。另，偵查團于白水河西北發(fā)現(xiàn)小股寇軍，jian敵所需，著請新征文職人員推遲4小時抵達汵西長官部?！?/br>
    這封電報，最重要的消息莫過于79師已提前抵達白水河。

    其余，眼下皆不關痛癢。

    裴靖清的心思全都在那電報“不關痛癢”的部分，回到師部，坐在指揮部的椅子上，心緒難以平靜。

    這是苒苒第一次直面戰(zhàn)爭，槍炮戰(zhàn)火、鮮血殺戮、傷殘死亡……一切殘酷的東西都赤裸裸擺在她眼前。

    “給我根煙。”

    杜欽愣了一下，算起來，師長已經很久沒有碰過煙了。

    他很快反應過來，從口袋里拿出煙，抽出一支遞上。

    裴靖清整根折握在手，攥在鼻前，靜靜深吸，一言不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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