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它的投影消失在冰面上,伏媧神色沉沉,看向已經(jīng)恢復(fù)rou身的謝安,他靜靜的合著雙眼,唇色臉色白如宣紙,儼然是個死人。 鬼王的拿手絕招便是攝魂,就算伏媧全盛之時,能將它打退,卻留不下被它攝走的神魂。 此時,謝安最重要的命魂不在這。 它剛剛的話明擺著了,伏媧懂,指尖將謝安的亂發(fā)撥開,看著這多災(zāi)多難的人,輕輕嘆了口氣,“謝安,你可以嗎?” …… 此時烈火城的飛舟距離通天門僅有千里之遙,上賓的房間里,溫寂洲難得睡著了。 他緊擰著眉頭,像是陷入了可怕的夢魘。 血,全是血……爹死了,娘也死了,他們眼睛睜的大大的,就那么看著他,像是在鞭笞他,報仇,要報仇啊寂洲! 彼時,溫寂洲方才六歲。 他爹本是一個小世家溫家的偏門弟子,三靈根的資質(zhì),一直老實本分悶頭修煉,后來遇見了他娘,筑基散修合玉道人。 溫華對合玉一見鐘情,一直默默守護(hù),可惜合玉卻不是個普通散修,她是個邪修。 合玉資質(zhì)不行,便走了捷徑,修了多情道,以玩弄騙取他人真心,借此修行升級。 遇見溫華時,合玉已經(jīng)是筑基后期了,前前后后愛過她的男人不少,但是都被她傷透了心,她每一次都瀟灑離去,誰知到底還是栽在了溫華手上。 因為動了真情,她修為一直停留在筑基后期再無寸進(jìn),溫華為了讓妻子增進(jìn)修為,出生入死尋找天材地寶。 積累了一身暗傷,后來與人奪寶時,不敵對方被打傷,至此身體一落千丈。 合玉帶著他脫離了家族,去了一處幽靜小鎮(zhèn),開始全心全意照顧丈夫跟兒子。 溫寂洲的記憶里,父母很恩愛,雖然母親總是外出找藥打獵,父親總是虛弱多病,但是他們一家三口很快樂。 可惜好景不長,在溫寂洲六歲這年,母親突然就三天兩頭的不著家了,他開始不安,問父親,父親也只是默默搖頭。 大概父親也以為母親是要離開他了吧,所以總會對他耳提面命,不管母親最終做出了怎樣的選擇,永遠(yuǎn)都要聽她的話,不可以傷她的心。 然后有一日,母親揣著一個小罐子滿臉喜色的回來了,溫寂洲趴在門縫上,看見母親從罐子里掏出一個血紅色的還在跳動的rou塊。 后來他知道,那是一顆心,一顆充滿了熾烈愛意的真心。 父親震驚的瞪大了雙眼,極力抗拒,但在母親的眼淚和哀求中,他吃下了那顆活心。 溫華面色漸漸好轉(zhuǎn),身體也不再虛弱,但卻一直叫著痛苦,溫寂洲年幼無知,舍不得父親難受,便趁著母親去賣靈藥的時候,偷走了丹鋪一顆劣質(zhì)丹藥。 而之后,沒過幾日,便有人上門。 母親將他藏在一個隱蔽類的法寶中,他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闖進(jìn)門來,殺死了母親,殺死了父親,血漫了一地,整個屋子都是令人作嘔的腥氣。 六歲的溫寂洲從此沒了天真,及至后來,他在血泊的房子里待了兩日,等來了謝安。 謝安說他是自己的哥哥,他來晚了,他很抱歉。 那時候的溫寂洲是多么愛這個哥哥啊,他將他看做救命的稻草,唯一的親人。 兩人上百年的兄弟情義,盡管他很多次暗暗妒忌過他,可他從來沒有想過傷害這個大哥,甚至一直跟在他身邊,直到有一日。 他知道父母的死,是當(dāng)時年僅八歲的謝安一手策劃時,溫寂洲的世界從此顛覆。 從前謝安的那些好,就全成了別有居心,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邪惡算計。 這個人的默默無聲,讓他覺得恐懼,覺得渾身發(fā)冷。 兩人是死敵,永無休止。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深夜詭宅 直到到了浮云山腳下,烈鳴才知道溫寂洲竟真的與伏媧老祖有關(guān)系,他震驚之余又覺得應(yīng)該,這世上除了與冶屠老祖交好的伏媧老祖,想是再無他人知曉這樣精妙的煉丹術(shù)了。 不過溫寂洲倒不是想要炫耀,而是他除了這兒沒有別的去處,站在山腳,他拱拱手,笑的溫潤,“烈兄,十分抱歉,我未曾與老祖知會,此時卻是不好直接帶你入山,只能勞你送到此處了。” 烈鳴哪里計較這個,能來到伏媧老祖山前,認(rèn)識她身邊的人,已然是天大的幸事了。 “溫兄萬勿如此,能認(rèn)識你已經(jīng)是我三生之幸,老祖之風(fēng)貌威嚴(yán),我到得山前,已然感受至深了。”烈鳴看著浮云山感嘆道。 溫寂洲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頭,這家伙挺能拍啊…… 送別烈鳴,溫寂洲在山前站了一會兒,手掌握緊又松開,最終踏上山階,一步一步的上了山。 伏媧在山前等著他,最后幾階,他抬頭便看見她站在那,腳下生了根,對上她的眼,他急忙垂眸,“弟子幸不辱命,得了第一?!?/br> 下意識的先跟她報備自己的戰(zhàn)績,說完又反應(yīng)過來不對,便躬身行禮,“弟子見過老祖?!?/br> 晨間的山林霧氣很重,他這一會兒身上已經(jīng)打滿了露,發(fā)縷微濕,身形消瘦面色蒼白,清俊的臉龐透出黯然神采,這張臉與謝安,竟是三四分相像。 寂靜過后,伏媧頷首,“嗯,本座知道?!?/br> 伸出指尖,撿走他頭上掉下的葉子,“時日真快,這便入秋了。” 她一向不喜歡強行禁錮萬物,讓其逆違時節(jié),永在春日,所以她這仙山難得的四季俱全。 溫寂洲抬眸,忽的皺眉,忍不住關(guān)切,“老祖……您的臉色不大好,是否……” “無礙?!狈鼖z轉(zhuǎn)身,直接打斷了他。 “近日給你的任務(wù),煉制一百顆定神丹。” 見她走進(jìn)云霧里,溫寂洲忍不住上了一步臺階,“是給他的?” 伏媧停下,回身看過來,眸光平靜懾人。 溫寂洲咬了下舌尖,盡量平靜道:“是給您的大弟子,高高在上的師叔祖的嗎?” “噗嗤”云霧深處傳來一聲怪叫,像是嘲笑。 伏媧本來想冷淡,可看著他努力的一臉不在乎,偏偏一出口酸氣沖天,竟也有點忍俊不禁了。 赤冰發(fā)出嘲笑后,忍不住跟伏媧咬耳朵,“嘖嘖,看看這酸的,心里難受死了吧?!?/br> 偏溫寂洲自己不覺得,他繼續(xù)道:“老祖明鑒,弟子不過是黃級丹師,所煉丹藥怕是不配入師叔祖的口,且…您如今還信任弟子嗎?” 伏媧上前來,微微俯身,居高臨下湊近他,“胡說八道。” 他微微斂眉,抿著嘴不說話,顯出一種倔強來。 “修真界第一黃級丹師的藥,誰敢說不配?他如今才筑基,用你的藥正好?!狈鼖z說著,便見他猝然抬眸。 眼神相撞,他抖了抖唇,“筑基……?” 伏媧沒回答他這個,只是繼續(xù),“本座身邊就你們二人,怎會不信你?!?/br> 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順帶著把水汽給去了,像哄小孩,“乖,二弟子,去煉藥吧?!?/br> 剛剛還在為謝安筑基而懊惱的他,轉(zhuǎn)眼又被這二弟子給震在當(dāng)場,眼見伏媧跟沒事人似的,像是隨口一句。 他不禁一把抱住她抽回去的手,“老祖,老祖方才說什么?” 伏媧微微笑,“你臨行前本座便說過,若得頭名,便有獎勵。自今日起,你便是本座二弟子了?!?/br> “這算不算獎賞?”她問呆滯的溫寂洲。 他猛地點頭,面上驚喜莫名,“算!老祖……不,師父!” 這位就比謝安痛快的多,高興的溢于言表,袖袍一撩便就地跪下,俯身三拜叩頭,再抬首眼眶已經(jīng)紅了,“弟子見過師父,師父大恩,永生難忘!” “傻小子,倒是順桿爬的快?!狈鼖z指尖刮了刮他眼角的眼淚。 “師父,師父!從今往后,弟子便有師父了,弟子又有親人了?!彼е难?,臉頰側(cè)貼上來,面上是真心實意的笑容。 伏媧拍了拍他的頭,很是平常的道:“這便對了,往后你們師兄弟要和睦孝順,互相幫襯,有好東西要記著第一個想到師父,多多孝敬我,師父老了,以后的天下就靠你們年輕人了?!?/br> “誒誒誒,唱大戲呢你這是?”赤冰忍不住嫌棄,“凡間的戲劇都沒你這么夸張。” 溫寂洲笑臉一僵,這才從驚喜中反應(yīng)過來,他還有個師兄呢。 一股無力反抗的情緒升上來,好像不管怎么努力,他都只能被他壓一頭,絕望窒息而來。 他松開抱住的手,垂著頭無精打采,伏媧揮手道:“行了,先去煉藥吧,煉好送過來?!?/br> 溫寂洲只能起身悶悶的下了山,伏媧這才背著手回到了萬音居。 “哎喲,瞧你給人打擊的,你這個壞女人!”赤冰搖頭晃腦。 溫寂洲今天真是大起大落,心情剛一好,轉(zhuǎn)頭被打下地獄,得了第一她一句夸沒有,說收他為徒,可是比起謝安的當(dāng)眾宣布,還親自賜號,對比之下敷衍太多。 他本不在意這個,所以激動的當(dāng)場下拜,誰知伏媧下一句就是師兄弟,頓時他被直接ko。 “年輕人總要多逗一逗,受受打擊磨磨性子才好?!狈鼖z彎了彎唇,沒有個長輩自覺。 * 黑暗寂靜的深夜,深宅里傳出一聲尖叫。 “不好了!不好了!少奶奶提前發(fā)動了!”老婆子尖利的嗓音回蕩著,不知為何,只讓人覺得渾身發(fā)毛,恐懼難安。 “閉嘴!什么不好了,少胡說八道,若是我的寶貝孫子有什么事,小心你的小命!”跟著是一個老太婆陰森森的威脅。 謝安耳朵十分靈敏的捕捉著眾人的聲音,可就是睜不開眼,渾身都憋悶的難受,有種窒息的痛苦。 這感覺他多年前曾經(jīng)有過一次,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出生。 謝安不安起來,他死了?所以再一次投胎轉(zhuǎn)世了嗎? 他不想這樣,他還沒跟她好好說過話,還沒有好好表達(dá)過感謝,她費心栽培他,他怎能一死了之將這一切付諸東流呢。 經(jīng)過擠壓,一團(tuán)血紅rou球被人取了出來。 謝安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角變得奇怪,他的感知都在新生兒身上,可是同時,他能清楚的看見屋子里發(fā)生的一切。 “啊——!怪物!”穩(wěn)婆的一聲尖叫,給這個靜的過分的夜色添上了更加驚悚的色彩。 剛生下的新生兒,尾椎骨那里,竟然多了一截兒一指長rou尾。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深宅罪惡 謝安發(fā)現(xiàn)這里是個奇怪的地方,仆人們面色慘白,每天都無表情的走來走去,生下自己的母親也是呆滯的模樣,甚至一看見他就會尖叫。 那天的穩(wěn)婆已經(jīng)不知所蹤,他如今身份的親爹卻一直沒有現(xiàn)身,謝安目前只見過自己的爺爺和奶奶。但因為多了那條尾巴,到現(xiàn)在,除了一個老婦人照顧他,其他人再也沒來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