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剛過申時,媒婆進屋,拿了塊紅蓋頭蒙在盧青桑的頭上,對馬氏說:“吉時到了,送小娘子上轎子吧?!?/br> 兩人扶著盧青桑上了伯爵府派來的青布小轎子,之后的事情自有伯爵府安排,不須媒婆與馬氏cao心。 媒婆見馬氏仍舊穿著她那件靛青色襖子,打趣道:“太太得了那么一大注銀子,何不給自己捯飭幾件新衣裳、新頭面?” 馬氏扯了扯發(fā)皺的衣擺,有些不悅,這老婆子太得意忘形了吧,把賣人的事情都直白的說出來,她咳嗽了兩聲,掩飾道:“您在說什么呀,這是為她找了一個好人家?!?/br> “是,是,好人家,哈哈!”媒婆笑道,“不過說起來,伯爵府可真是大方呢,就這幾百兩銀子賣三兩個姑娘都足夠了!” 越說越離譜,事情真做下來,馬氏也是心虛,道:“您老人家忙著,我家里還有事情,就先回去了?!?/br> “哎,等等,還有一樁事情需要太太呢。” 媒婆拉著馬氏進屋,找出一張契紙給馬氏,“太太畫押吧?!?/br> 馬氏愣住了,“不是已經(jīng)化過押了嗎?” “您再仔細(xì)看看。” 馬氏拿起契紙,仔細(xì)看了一遍,訕笑道:“怎么還有這東西,沒必要畫押吧?!?/br> 媒婆不依,“以防萬一,您簽了這個,您家的老爺回來了也是再無二話。” 這張契紙上所寫,董馬氏委托媒婆任氏為其外甥女找一婆家,對于其外甥女入伯爵府為妾一事,全部知曉,且已得到賣身銀五百兩。 媒婆按著馬氏畫了押,將契紙折疊起來,小心地藏在了懷里。 “太太也別怪我多心,萬一你家老爺回來了,不依,要去衙門告狀,我這也是個依據(jù),其他的事情你們兩口子自己關(guān)起門來解決,豈不是正好?” 這老婆子平常既做媒人的生意,還兼了牙婆的差,做得多了,便知道怎樣才能最大限度減少麻煩。 見事情了解,她送馬氏出門,滿臉堆笑:“你家靜嫻的親事,包在我身上,我肯定給她找?guī)讘艉萌思页鰜砟闾暨x。” 馬氏打著哈哈,告辭了媒婆。 心里卻下定了決心,靜嫻的婚事可不能讓這老婆子幫著看了,這老婆子分明就是一個做買賣的牙婆。 靜嫻年紀(jì)雖然大了一點,但是也不用特別急,只要文昌明年秋闈得中,憑著一個舉人兄長,靜嫻還擔(dān)心嫁不到好人家? 還有文昌,娘家嫂子一直小看文昌,不肯松口同意文昌與侄女秀蘭的婚事,只要文昌中了舉人,秀蘭,秀蘭又算的了什么? 眼下盧青桑這個麻煩已經(jīng)解決,家里又多了一大筆銀子。 馬氏只覺得天也清了,氣也爽了,美好的日子近在眼前. 家里的一切只會越來越好。 …… 裴琰今日在宮里值守,直到夜深才回家。 家里似乎與往日不同,屋檐下掛了幾個紅燈籠。 易焦易晃兩兄弟滿臉帶笑,尤其是易晃,擠眉弄眼,神神秘秘的。 他就是個存不住話的人,不需要別人問,自己就巴拉巴拉都給說了。 故而裴琰明知道有事,但是故意不問他,只是吩咐易焦,“去給我煮碗素面吧?!?/br> 易焦覺得自己的廚藝受到了侮辱,道:“大人,只吃素面沒滋沒味的,我今日開發(fā)了一道新菜品,我現(xiàn)在給您端上來。” 裴琰來不及阻止,他已經(jīng)去了廚房。 易晃的臉色也變了,急忙道:“大人,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事——” “民以食為天,有什么事也得先吃了飯再說?!迸徵隙ú荒茏屗镒?。 易晃唉聲嘆氣,愁眉苦臉。 前些日子,野菜炒rou絲,野菜燉魚,野菜湯……一日三餐,從早到晚都是野菜,苦苦苦,易晃的眼睛都有綠色了,好不容易吃完那麻袋野菜,現(xiàn)在又要開始被大哥的新菜荼毒了。 不成,他明日得去春熙樓吃了兩盤冰糖肘子才能撫慰今晚受傷的胃。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 第9章 (捉蟲) 易焦去了廚房沒多久,端出一個大海碗來。 “都坐下來嘗嘗,是道大菜!” 易晃揭開蓋子,一股鮮香味迎面撲來,再一看,好家伙,下血本了,居然有燕窩螃蟹吃! 易焦替裴琰與他一人盛了一碗,得意道:“這是燕窩燴蟹羹,我用雞湯煨了五六個時辰,好東西呢,趁熱吃!” 不管是燕窩,還是螃蟹,都是難得的東西,而且價貴。 裴琰的祖母逝世前將其所有的私蓄都留給了他,再加上他的俸祿,他從伯爵府搬出來住,并不缺銀子用。 可是裴琰輕易不肯動祖母留下的私蓄,家里的開支都是從俸祿里出,這些錢日常吃一些雞鴨魚rou是沒問題啊,但是山珍海鮮卻不夠。 易晃無知無覺扒地痛快。 裴琰只喝了兩口就放下筷子,“這是我母親那邊送過來的吧?” 易焦立刻低了頭,很沒有底氣地說:“夫人托了我娘送過來,不好不收,白放著都浪費了。” 他們兩兄弟的母親是裴琰母親的陪嫁丫頭,現(xiàn)在還在吏部侍郎府服侍夫人,偶爾借著來看他們兄弟的名義,給裴琰送點東西過來。 裴琰臉色晦暗不明,半響才道:“讓那邊以后別再送這些東西了?!?/br> “好?!币捉勾饝?yīng)下來,抿了抿嘴,又道,“夫人其實挺關(guān)心您的?!?/br> 裴琰:“我心領(lǐng)了?!?/br> 易焦還想再勸兩句,被吃完東西的易晃拉住了他的袖子,“哥,你再給我盛一碗?!?/br> 這么一打斷,他也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裴琰擱下筷子,起身,“我去一趟書房?!?/br> 待他出去后,兄弟倆才想起了另外一樁事情來。 “那個,如夫人的事情,咱們大人不會是忘了吧?” 易晃吃飽喝足,笑道:“看著情形肯定是忘記了。不過忘了也好,等下子大人回房那就是一個天大的驚喜。聽說如夫人貌美若天仙,是那邊府里千挑萬選出來的可人兒?!?/br> 易焦皺了眉頭,“侍郎夫人聽說伯爵府里送給大人送了一個妾室過來,也想著找一個姑娘送過來,只是一時沒有合適的?!?/br> 易晃大笑:“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是兩只母老虎。以后咱們府里可就熱鬧了!” 易焦不似他這么想得開,瞪了他一眼,道:“我看不管是伯爵府送來的姑娘,還是以后侍郎府送來的姑娘,咱們大人都不會喜歡的?!?/br> “伯爺以父親的名義給兒子送個把女人,大人根本不好不收,依我說,收了又如何,男人還是要解風(fēng)情才好?!币谆捂移ばδ樀卣f。 他哥哥道:“今兒傍晚,伯爵府將人送來,現(xiàn)在就安置在大人的臥房。二弟,你現(xiàn)在去跟大人說一聲?!?/br> 易晃跳起來,“干嘛讓我去,你自己去說!” 易晃理直氣壯說:“你是大人的長隨,貼身服侍大人,這事不該你去說,該誰去?行了,行了,我還有事。” 他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去了廚房。 易晃想起了新來的如夫人,應(yīng)該也沒吃完飯,就順便讓余媽端了一碗燕窩燴蟹羹去新房。 盧青桑是真的餓壞了。 這具身子本來就柔弱,餓了一整天,再加上藥效,到現(xiàn)在還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只能躺在床上,院子里靜悄悄的,她聲音太小,喊人半天也沒有回音。 從昨天開始,馬氏就沒怎么給她吃東西,她也不敢喝水。 小轎子在城里七拐八歪,進了一座院子,兩個老媽子模樣的人把她送進新屋就離開了,之后她就仿佛被人遺忘了,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屋子里。 天黑了。 終于有人手持蠟燭進屋。 那人放下燭燈與提盒,喚了一聲:“小夫人,醒著嗎?” 盧青桑細(xì)若蚊音般地回她,“醒著?!?/br> 那人道:“我是余媽,是這府里的下人,易主管讓我給你送點吃的來。” 盧青桑微弱地笑道:“余媽,我現(xiàn)在起不來,麻煩你扶我起來。” 余媽尋思著這個姑娘怎么這么弱不禁風(fēng)啊,這樣還怎么給大公子開枝散葉,心里嘀咕著,她還是扶盧青桑坐起來,把燕窩燴蟹羹端到她面前。 盧青桑已是饑餓至極,很快就把這道羹吃完,又道:“您能幫我倒杯水嗎?” 余媽給她倒了一杯水,盧青桑咕嚕咕嚕地喝完。 “謝謝您?!?/br> “小夫人,您客氣了。”余媽收拾了提盒出了門。 盧青桑有些失望,她還打算從余媽口里套出點這府里的情況,現(xiàn)在看來是不行了。 也不知道馬氏給她下了什么藥,都一天一夜過去了,盧青?,F(xiàn)在的身子還是軟綿綿的,沒有什么力氣。 剛才吃了點東西,勉強好一點了,可是這已經(jīng)夜深了,那個男人應(yīng)該快來了吧。 該怎么跟他說呢? 就說自己不是自愿的,是被人陷害,她根本就不想做妾,讓那男人放過她。至于銀子,可以先打個欠條,以后肯定會還給他。 但是,萬一他是個猴急的色狼,不管不顧直接就撲上來,根本不聽她說話怎么辦? 這個可能性也很大啊。 盧青桑摸出懷里那根金釵,悄悄地攥在手心。 釵頭尖尖的,她現(xiàn)在的力氣跟小貓似的,對付不了那個男人,但是她可以對準(zhǔn)自己的喉嚨,那人也不愿意屋子里出現(xiàn)一個死人吧。 盧青桑把各種情況都設(shè)想了一遍,才慢慢安心,靜靜地等著人過來。 然而過了好久也不見人過來,刻漏都響了幾遍了,這會兒該轉(zhuǎn)鐘了吧,那人怎么還沒過來? 還是說,今天晚上不過來了? 盧青桑已然累極了,閉上眼睛,竟然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