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而李霽卻眸色暗沉,不知在醞釀著什么。 待紀(jì)瀾燦走后,斑影從暗處現(xiàn)身,“王爺,山中被人做了標(biāo)記,可要為世子鏟除?” “這次陪同而來的妃嬪都有誰?” “淑妃,淇嬪,櫻貴人?!?/br> “那便是山田。無需告訴世子?!?/br> 斑影了然,這是為了櫻貴人而來,上回在黑市,應(yīng)家的小郎君就為著這事差點遭了毒手,這山田乃是易容高手,輕易抓不到,這次要是現(xiàn)身,那便是必死無疑了。要知道,這可是修文帝自己用櫻貴人來下的一個套,用來引出朝中與東瀛勾結(jié)的細作。 這時,張德全親自匆匆前來請李霽,“燕王殿下,皇上召您前去。” 李霽頷首,離開之時復(fù)又看了一眼崔鶴唳與應(yīng)嘉讓。 ...... 馬場里的人極少,崔鶴唳的高大的身形健碩得讓人無法忽視,他一人前來,嘉讓見著他,覺著這人真是陰魂不散,徐眠畫皺了皺眉頭,她兩世為人,若看不出崔鶴唳眼神中看著嘉讓這勢在必得的架勢,也算白活了。 阿丹那跑馬已經(jīng)跑遠了,所以這一處只剩下她們?nèi)耍媚_趾頭想也知道崔鶴唳會來這處,嘉讓不想同他再有什么交集,即使這人是自己哥哥的頂頭上司。她扯了扯賀蘭頤的袖子,輕聲說,“找你的。” 賀蘭頤抬頭看了一眼崔鶴唳,納了納神,大大的眼睛小小的疑惑,她走向崔鶴唳,直言道,“將軍找我嗎?” 賀蘭頤自然是很疑惑崔鶴唳為什么來找她,雖然哥哥同他關(guān)系好,但他對后院的女眷一直都保持著距離,但這也與他自己有關(guān),誰讓他沒事看著人的時候總是一副兇光。 崔鶴唳當(dāng)然知道剛才嘉讓的小動作,他眉眼一挑,聲音緩緩響起,“你兄長尋你?!?/br> 嘉讓余光瞥見賀蘭頤竟然走了,頓時有些慌,下意識的站在了徐眠畫的身后,很是信任她,畢竟她知道自己的秘密,聲音細若蚊吶道,“幫我?!毖凵耠[隱有一抹祈求之色。 徐眠畫其實不想對上崔鶴唳這尊殺神的,但還是輕撫了她的手,用眼神撫慰她,“放心?!?/br> 崔鶴唳腳步微頓,見她二人在外人面前就敢卿卿我我,不由一愣,卻還是走上前去。 徐眠畫是皇上親封的縣主,且有封號封地,居爵位正二品,與崔鶴唳的官職可以說是平起平坐,兩人于大齊而言皆是功不可沒之輩。所以,徐眠畫用不著向崔鶴唳行禮,面上一派溫婉的笑意,“將軍怎么有興趣來跑馬?” 崔鶴唳覷著應(yīng)嘉讓,這人現(xiàn)在在私下里,連行禮都不打算敷衍了。“縣主不介紹一番?”說著看向她身后的嘉讓,目光倒是很正常。 見崔鶴唳假裝不認識自己,嘉讓也不知他意欲何為。 徐眠畫淺笑,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應(yīng)祭酒的嫡次子,行三,名為嘉讓?!闭f著便低垂著頭,半嬌羞狀的挽著嘉讓的小臂,兩人差了小半個頭,瞧這樣子倒是相配,不過少年卻是比女子容色更勝。 大齊民風(fēng)較之前朝算是開放,若是成年男女未婚配也是可以約見幽會,算不得出格,且徐眠畫不是高門大戶的女兒,更是沒了這層約束。 兩人這般不就是直接告訴了他,他們二人的關(guān)系嗎? 崔鶴唳眸色審視,壓下胸腔異動,“本將軍瞧著縣主的心上人似乎不會騎馬,這可就墮了我大齊男兒的本色。” 嘉讓眼角一跳,到了這兒都還要數(shù)落她一番,真是個小氣的男人。 不等徐眠畫開口,崔鶴唳便一槌定音,“不若這樣,本將軍指點一番應(yīng)三郎如何?” 他的眼睛看著應(yīng)嘉讓,仿佛在說:你逃不掉的。 嘉讓不知他的腦子是壞了還是怎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招惹自己,偏偏總說些讓人無從消化的話。她怒視著瞪了一眼崔鶴唳,最后還是不甘的上了馬。 徐眠畫上輩子是學(xué)過騎馬的,但還不至于會教別人怎么騎,她看著不遠處氣氛古怪的兩人,忽而想起了上輩子在京中待嫁的日子,外頭人本來都等著看他們兩家的笑話,崔鶴唳著實乖戾,為父守孝一年便娶了親,這可是對亡父的大不敬,是要為世人唾棄的,皆說這應(yīng)家女是妖女,還寫出了話本子來惡意揣測二人的夫妻生活。 話本! 就是話本! 徐眠畫忽而想到了要怎么幫嘉讓了。 崔鶴唳見她上馬慢慢溜了幾圈還是一樣慫的很,真是個沒生骨頭的軟貨,連騎馬這樣簡單的事都做不好。隨即冷下了聲,“要是還學(xué)不會,我就上馬親自教你?!?/br> 馬背上的人渾身一震,崔鶴唳見威脅到了,眉眼舒緩。嘉讓卻叫苦不迭,想著慢慢磨他的時間,這人好歹是個大將軍,不忙的嗎?還不趕緊去忙自己的? 被這樣一嚇,嘉讓氣性一上來,沒控制好力道,雙腿突然緊夾馬腹,馬兒蹭的一下便沖了出去,嘉讓來不及反應(yīng),嚇得趕緊抓緊韁繩,險些被甩了出去。 不知為何,跑了一小段,腹中突然一痛,韁繩也抓不穩(wěn)了,嘉讓難受得驚呼,崔鶴唳看著搖搖晃晃的應(yīng)嘉讓,那樣子著實危險,忽而又聽見呼救聲,二話不說便沉著臉翻身上馬追了過去,到了她身側(cè),一把騰空翻越,從自個兒馬上穩(wěn)穩(wěn)坐在了嘉讓的馬背上。 崔鶴唳左手緊緊的環(huán)抱著嘉讓,右手拽著韁繩,穩(wěn)穩(wěn)的將馬停了下來,胸膛前的人被他抱在懷中,身子輕輕顫動卻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倒是乖巧的很,他遒勁有力的手臂橫在少年的胸前,半條手臂皆感受到了不可思議的柔軟,崔鶴唳皺眉,鬼使神差的臂下使力,復(fù)又壓得更緊。 將人帶下了馬,也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動作,嘉讓里頭束了胸,被他手臂壓著喘息更加困難,掙扎著離了他,這才大口的喘息著。 “不會騎馬還發(fā)什么橫?”崔鶴唳為了掩飾住方才那怪異觸感下渾身不對勁的自己,疾言厲色的教訓(xùn)著嘉讓。 哪知這人面色慘白,根本不欲搭理自己,崔鶴唳不知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上前扶住,聲音不禁柔和了下來,“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嘉讓知道這是要來癸水的前奏了,往日里她的月事極為規(guī)律的,但自從上上回來癸水在山間石洞中過了一夜,便全亂套了,不僅月事亂了,且還會伴隨腹痛,她現(xiàn)在極為沒有安全感,而且身邊還有個如狼似虎的崔鶴唳,倏爾瞧見了疾步趕來的徐眠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徐眠畫焦急出聲,“不勞煩將軍了,我?guī)蓵ぶ行菹ⅰ!?/br> 哪知崔鶴唳未置一詞,二話不說將人打橫抱了起來,直直的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不用叫大夫,我真的好多了?!奔巫岆p手緊緊扯著被子,平躺在崔鶴唳的床榻上,平仰著這人。 崔鶴唳見她這樣防備又執(zhí)意回絕自己,很反常的沒強人所難,因為徐眠畫就緊緊跟在一旁,她懂些醫(yī)理,這才使嘉讓逃過一劫。 ...... 紀(jì)瀾燦與南齊王并不相識,倒是聽到些傳聞,知道萬燁有個外孫叫劉孝青的,這人先前男女不忌,還曾孝敬過美男給南齊王拉攏其進入三皇子黨麾下。 眼下這個劉孝青也在此行之列,紀(jì)瀾燦將這事安排了下去。 芷蓮回來復(fù)命,“小姐,都辦妥了,四夷館的幾頂帳篷都遭了火,眼下惜薪司正在處理,奴婢使了法子,將人調(diào)去了南齊王帳后...” “嗯,下去吧?!奔o(jì)瀾燦眼里波瀾不驚,心中卻是暗潮洶涌,這一回若是南齊王得逞倒也罷了,但若是燕王殿下將人截了下來,帶去自己的帳中,她可就只能讓她消失了。 四夷館這邊出了事,賀蘭集自然要到現(xiàn)場,見不像山田的手筆,也就不再多問,修文帝此舉要將山田引出來,是對家國穩(wěn)定的一件大事,他便自覺要盡心盡力的將差事辦好。 想著嘉讓的帳篷也在被燒一列中,順便問了她被分至哪個帳中。惜薪司掌管著宮中柴碳和二十四衙門等處內(nèi)臣柴碳,這里著了火,自是分惜薪司管。將嘉讓的帳中告知賀蘭集后,賀蘭集眉頭輕蹙,小太監(jiān)看得一陣心慌,所幸賀蘭集終于開口: “應(yīng)嘉讓此人是我表弟,將她分至我的帳中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怪別人,將軍自己錯失良機,下一章開始掉馬,準(zhǔn)備好小板凳,花生瓜子飲料 猜猜是冷戰(zhàn)的李霽,還是同居的賀蘭集,還是壓了胸的崔鶴唳 第67章 修文帝好似真的老了, 他眼皮半垂著,李霽站在下首也未開口說話,只聽得天子嘆息, 有些暮氣沉沉的聲音徐徐響起:“朕昨日夜里夢見她了, 她還是年輕時候的模樣,朕卻老了...” 年逾半百, 是老了。 “朕還是藩王時,曾親征西疆,路經(jīng)盤藍, 被迎為上賓,那個時候的她才十四歲, 清水芙蓉般的年歲,卻已經(jīng)出落得濃艷驚人, 崔正欽說她就是西域最皎潔的月亮姑娘,盤藍王唯一的嫡公主,以后的丈夫定是這片土地上翱翔天際的雄鷹...”修文帝一片暮色的眼里迸發(fā)出一抹光彩,那是一段美好至極的回憶。 這是他第一次在李霽的面前提起他的生母。而這個無比繾綣懷念的“她”,李霽聽得眼眸沉凝, 眉心微擰。 “她還不知朕的身份,走到朕的跟前說,還未見過這般英俊的中原人, 讓朕跟著她, 她會為朕謀個一官半職, 此生無憂。乃至后來發(fā)生的種種,朕都想著,若是當(dāng)年答應(yīng)了,眼下大約不會成了這幅光景?!?/br> 那一年, 身穿窄緊短衣,火紅胡服舞裙的女子,纖腰如玉,披著煙云似的的絹紗,從發(fā)頂傾瀉而下,覆滿周身,身子若隱若現(xiàn)的包裹在柔紗中,只露出一雙勝似繁星的眸子,在王庭的榭臺撩裙起舞。 世上怎么會有這般美麗的姑娘?他那時已有二十六了,王妃與側(cè)妃各生了一個兒子,二人的外家斗得如火如荼,他沒有一刻是寧靜的。 看著滿城的煙火仿佛只為她一人盛開,外頭舉辦著喧囂的月亮節(jié),他已經(jīng)全然聽不清,世間模糊成了一團光暈,而她起舞在了他的心尖,足下一深一淺,牽動著他的心門... “父皇...”李霽有一瞬間的失語,不知該如何問下去。 “你不用再查了,總歸是她拋棄了我們父子倆,你長大了,不該總是拘泥于從前?!狈讲拍莻€陷入回憶里的男人這一瞬間立刻清醒了過來,帝王的冷酷無情充斥著周身,他將自己又層層疊疊的披上刀槍不入的盔甲。 “可父皇總該讓兒臣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崩铎V沉凝又堅定的眼神對上了修文帝,兩人的氣勢一瞬間竟不知誰勝誰負。修文帝一時間失了神,這樣的眼神與氣勢,才配做這天下的主人。 “不查總還能自欺欺人,一旦查下去,便只有死心?!?/br> “所以母妃并不是病故對不對?您知道真相對不對?”李霽紅了眼,十四年了,他與自己的父親,擰了十四年,這十四年都沒能擰出一個結(jié)果。 修文帝嗤笑,他哪里敢知道真相?他是個帝王,只要用權(quán)勢將她奪過來便能如愿,可奪過來的花兒失了原本的土壤水源,用再繁華的溫室也依舊養(yǎng)不活。 他怕她死,就只能放她走... 這個女人自作聰明,以為假死就能瞞天過海,殊不知,她就是他的軟肋。他亦是動了帝王不該有的惻隱之心。 李霽走出修文帝的王帳,轉(zhuǎn)身便吩咐斑影查探崔鶴唳的叔父崔正鈺。 ...... 嘉讓從崔鶴唳的帳中出來后,稀里糊涂的被告知住進了賀蘭集的帳篷,賀蘭頤因著沒了先前的顧慮,也高高興興的拉著她來到哥哥的帳子里,熱心的姑娘差點就親自動身幫她鋪床了。 世子的帳篷很是氣派寬敞,與她那個簡直是天壤之別,竟還有一間小室,專門用來泡澡,連浴桶都能躺下兩個人。 嘉讓感嘆,人比人氣死人,也不曉得阿丹那分到了哪里去。 侍女將床褥鋪好,嘉讓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不便之處,她想過以阿丹那這個憨憨傻傻的直腦子,只要她不在他面前寬衣解帶,他就絕對不會識出她的身份。 可世子不一樣,他是步軍都指揮使,觀察能力一定很強,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之處,就很難掩飾得住,正想著用什么法子給回絕了,然后搬過去和阿丹那擠一擠,就聽見賀蘭頤說,“我哥哥他事務(wù)繁忙,他同我說,可能夜里等你去睡了他才能巡查回來,叫你先休息,不用等?!?/br> “這樣不會打擾到世子嗎?要不我還是去找阿丹那吧?” 忽而門簾被掀開,卷起一陣寒風(fēng),只聽得來人清朗緊勁的聲兒如一捧清泉水緩緩擦過耳際,“不打擾,你安心住下,若是少了什么,直接同守衛(wèi)說。” 邊說邊將手中的佩劍架至兵鑭上,用溫水凈了手,這才反過頭去詢問嘉讓,“聽說你身子不大舒服,莫折騰了,這會子天色也不早了,用些膳食便去歇著吧。” 可不是,眼下日頭都要落山了,嘉讓也就不再想著搬出去了,這樣扭扭捏捏的反而叫人生疑,遂大大方方的將自個兒睡覺要用的物什拿了出來。 見賀蘭頤還在場,賀蘭集瞅了meimei一眼,賀蘭頤癟了癟嘴,看懂了其中的意思,這才不情不愿的出了帳子。 嘉讓見世子沒有出去的打算,欲要開口詢問,哪知賀蘭集脫了外裳,轉(zhuǎn)過身見少年郎一臉不解,方才說道,“今日的巡邏交給了副指揮使,表哥我躲個懶?!睂崉t是為了后幾日捉拿山田養(yǎng)精蓄銳。 嘉讓點點頭,外頭便有侍女魚貫而入,熱水巾帕寢衣還有浴具一應(yīng)俱全,大大小小的鋪滿了洗浴小室。 侍女準(zhǔn)備好了這些之后,訓(xùn)練有素的躬身退下,期間并未發(fā)出任何動靜,反倒是嘉讓收拾東西手下沒個輕重。 等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時,嘉讓納罕,“世子不要喚人進來伺候?”據(jù)她所知,世家子沐浴時不都要幾個丫鬟伺候著? 賀蘭集輕笑一聲,“不用,我習(xí)慣一個人洗。”看著白凈少年一副羸弱身姿,遂發(fā)出了邀請,“見你精氣神似乎不大好,可要一起來泡個澡,驅(qū)驅(qū)寒氣?” 說完自個兒都愣了一下,這還是他第一次說要同人沐浴。 嘉讓也是一愣,隨即搖頭,“不用,世子快去洗吧。” 賀蘭集點頭,脫得只剩下中衣,嘉讓別開了眼,將那條小小胎被抽了出來,放入了錦被中,做完之后,這才打開了食盒,將里頭的吃食放置在小幾上。 正吃得津津有味,里頭便傳來賀蘭集的喊聲,“年年...” 嘉讓的嘴一頓,“世子怎么了?” “進來幫我擦背?!?/br> 嘉讓:“......”我可以拒絕嗎? 里頭氤氳著朦朧的白色霧氣,置身其中遍體生暖,里頭的男人雙鬢冒著汗珠,面上沾著絲絲潮紅,極為閑適,又透著幾分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