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傷，但傷得不重，有夸張欺騙的成分在，目的是為了進入駕駛艙。

    “第一層的溫控器都被你扛跑了，我怎么??？你快開門，我不想回去，那兒又大又陰森，我要跟你一起住?！迸擞盅b可憐又叫囂，像索要不到洋娃娃的小女生。

    “第二層的生態(tài)循環(huán)設備正常，請你去第二層?！庇涗浫说穆曇魝鬟_艙門外，隨即關閉門禁傳聲器。

    艙門外的喧鬧停止了。

    2089年8月16日

    畫面是客艙外的溫度濕度監(jiān)控，不知道是第幾層的客艙，溫度和濕度現(xiàn)在是非常糟糕的數(shù)字組合，吃苦耐勞的工具人也沒法在這種環(huán)境里呆下去。

    記錄人等了約半小時，畫面一直停留在監(jiān)控儀上，半小時后，他打開客艙門走進去，同時開了夜視模式。

    一團影子蜷在休眠倉下方腳輪邊，身體呈現(xiàn)抱胸僵硬的姿勢。

    記錄人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貨物推車，將人抱進半人高的集裝箱，里面早有預備地鋪滿回溫的復合膜，像推一臺冰冷的機器將人推入駕駛艙。

    很好理解，最近的醫(yī)療艙在駕駛艙里，人不凍僵，失去行動力，就不能排除危險性，無法排除危險性的物品就不能進入駕駛艙。

    記錄人步伐有條不紊，還在客艙外精確地掐時間等到女人失溫臨界點到來才進去搶救，排除女人?；拥淖詈笠唤z可能，看上去絲毫不關心女人的死活，實際上并非如此。

    并非厭惡或者惡作劇，故意為之，他只是擅長最短時間拿出最優(yōu)方案，這讓他看上去像個冷漠無情適合絞刑架做歸宿的變態(tài)。

    這是他的思維邏輯，很好理解。

    女人在醫(yī)療艙漸漸回溫，蘇醒。

    蘇醒后，她對坐在醫(yī)療艙旁的記錄人說的第一句話——

    “你是人嗎？”

    記錄人還沒回答，她就搶先了。

    “還坐這么端正，一臉無辜?！?/br>
    畫面外的整理員扭動身軀，不自覺檢查自己的坐姿。

    因為從小行為過于板正，他沒少被嘲笑。

    “‘請你去第二層’——這說的是人話嗎？你這什么表情？我冤枉你了嗎？”

    “說話！”

    記錄人的聲音十分鎮(zhèn)定，像一位關懷病人的理智醫(yī)生：“你不喜歡第二層？”

    “不喜歡！”無理取鬧的病人發(fā)出茍延殘喘的咆哮。

    “可以選擇第三層?！?/br>
    “”

    “不要選第一層，因為沒有生態(tài)循環(huán)設備，已經不適宜人居住，你現(xiàn)在狀況就是最好的證明，選擇二、三、四層都可以，但我不會為你開照明設施，請知悉。”

    “滾！”

    一聲怒吼讓醫(yī)療艙都輕微晃動，然后就見女人從醫(yī)療艙中坐起，“老娘現(xiàn)在開始，不僅要住第一層，還要住第一層最前方的位置，也就是這里！”

    話剛落音，穿艙內常服的手突然合上醫(yī)療艙的蓋子，將女人關在里面，然后醫(yī)療艙動起來。

    視界的下方傳出悶悶的呼救聲和拍打聲，醫(yī)療艙外面落鎖，里面如何折騰都是沒用的。

    視界從頭到尾直視前方，態(tài)度堅決，運送垃圾的方式將醫(yī)療艙一路運出走道甲板，下第一層客艙，進入升降梯，進入第二層客艙。

    白孔雀

    2089年8月23日

    飛船駕駛艙電力驅動器負載過熱，還需要一臺生態(tài)循環(huán)設備。

    每當有那個女人出現(xiàn)，日志就會是影音記錄——這是記錄人的工作職責，只有影音可以客觀完整記錄自然人干的蠢事，可以理解。

    躺在醫(yī)療艙里的女人乍然見到記錄人，臉上終于有了一名偷渡者該有的表情，她淚眼婆娑，在醫(yī)療艙里瑟瑟發(fā)抖，特別是見到記錄人正在拆除第二層客艙生態(tài)循環(huán)設備，抖得醫(yī)療艙旁的排泄包直晃蕩。

    “別晃。”記錄人轉過頭，提醒了句。

    晃得更兇了。

    “我不是故意的第一次見你，是‘圣誕號’?？吭诖瑝]，還沒起飛時，大部分人都在排隊，你和一隊穿軍裝的人插隊上了梯子別人告訴我，說你們是船員，你前面的人是‘圣誕號’的船長，我猜你是二副，因為船長左邊還有個大胡子，長那種長相通常都是大副”

    “你像一只白色的孔雀，雖然站在最里面，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盯著你看那時我就想”

    隨著記錄人伸手托住排泄袋，醫(yī)療艙停止抖動，女人也突然閉嘴了。

    記錄人小心取下脹鼓鼓的排泄袋，另只手托著走到生態(tài)循環(huán)設備前，打開袋子閘口，傾倒進去。

    老法子了，收集一切含有有機成分的廢棄物，進行能源循環(huán)再生。

    “想跟你睡一覺！”身后女人又嚷嚷起來，嗓門還抬高一號，意圖把噸噸噸傾倒聲蓋住，“要是能跟你睡一覺！這輩子登不上船都值了！想跟你睡！”

    “游博士可以不用排隊走VIP通道?！庇涗浫嘶貞?。

    過了會兒，一邊看不見畫面的地方傳來女人氣若游絲的聲音：“我不喜歡搞特殊，我喜歡低調，不可以？”

    游這個姓氏是一個少見的姓氏，自然人里少見的姓氏通常代表著地位，游博士出身不低，年紀輕輕就能拿到博士學位，意味著優(yōu)渥的環(huán)境能早早帶來成就，也能帶來高貴的談吐，優(yōu)雅的氣質，至于是不是還代表著討厭VIP通道，喜歡排隊，這個不好判斷。

    扁平臉就像自帶一層面紗，讓所有強有力的證據(jù)都顯得不是那么的確定。

    “看在我喜歡你的份上，放我出去吧?！?/br>
    醫(yī)療艙晃動，畫面露出女人驚喜的臉，卻在下一刻變成驚恐，視界也轉換成平視前方。

    垃圾車再次啟動，目標是通往下一層的升降梯。

    “‘圣誕號’就這么對待他們的VVVIP的？垃圾船！頭等艙船票還敢賣一百萬！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咆哮一路下到第三層客艙。

    “喂！喂！”她見記錄人往門外走，在后面嚎叫了好幾聲，可能意識到稱呼的不妥，但苦于不知道記錄人的名字，然后聲音又變軟了：“能不能把燈亮著？”

    記錄人沒有停，步伐堅定——這還不明顯嗎？醫(yī)療艙里躺著的，絕不是圣誕號的VVVIP，如果是，就不可能被當廢品搬來搬去，放哪都嫌礙事了。

    能偷得一絲殘喘的寄生蟲，能活著都不錯了，怎么可以還想著浪費所剩不多的飛船能源？

    “你打開燈，讓我看看你的傷，只看一眼，我也好安心呆在黑暗里死了我也算瞑目了?！?/br>
    “你不會死。”記錄人的聲音冷冷響起，“呆在醫(yī)療艙里，還有兩天你的傷口就會愈合結痂，到時候你就可以自由行動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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