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管事年約五十幾歲,jīng神矍鑠,紅光滿面,一頭白發(fā)梳的整整齊齊,更添上幾分仙資,見到夏沐歌就樂呵呵的笑著,微瞇的雙眼中滿是睿智的亮光,仿佛在他面前玩什么花樣都是多余的。 夏沐歌忍不住嘴角微撇,這種成了jīng的老頭子是最難纏的,看來不好糊弄。 公子,請。 筆桿一送,直接開始,不問來意,不給時間,連題目都不給,寧澤嘴角又抽搐一下,再看對方樂呵呵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邪惡。 這老頭子古怪,不可以常理渡之,若他寫下一大篇的上孝下慈或?yàn)楣俚?,估計他連看都不會看。除非他寫出國策或兵書 可寧澤一點(diǎn)也不想卷入朝廷 寧澤握著暖玉制成的筆管,水潤的色澤上碧光流轉(zhuǎn),他手腕凝懸,思索良久,嘴角才邪惡的挑起,流露出雪霽天青的風(fēng)流。 他不再猶豫,用儲滿稠墨的筆端在宣紙上游龍驚鳳,沉吟徘徊,又如一梅問鼎艷壓天下,又似乍然盛放的曇花抖落一蓑,沾衣未摘。氣韻連綿如星云婉轉(zhuǎn)千秋萬載。 他寫了四個字:風(fēng)、花、雪、月。 才qíng也是才啊。 老管事樂呵呵的看著他一筆而就的四個大字嘴角微抽,他這是老狐貍遇到小狐貍,偏偏小狐貍字寫太好,不光靈動,還可以看出厚重,霸氣,傲骨與超然,仿佛披了件風(fēng)花雪月的衣裳,真真字如其人,人如其字,很好!老頭特別想蓋他一巴掌,居然敢糊弄他,老頭子笑容越發(fā)親和大度了。 老朽天齊爵,請跟我來。 居然是天齊爵?。≡?jīng)一筆戰(zhàn)敗十國文使的天齊爵居然在這兒做起了小小管事?寧澤心下震驚,不動聲色的跟在天齊爵后頭。 一進(jìn)門,天齊爵就扔了一塊牌子給他,樂呵呵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壞:小子不錯啊,玩的開心。 然后!他!就!走!了! 寧澤滿臉黑線,翻著手上的牌子,一面刻畫著風(fēng)雪樓,一面刻著天字九號。應(yīng)該是個房間。寧澤望眼偌大的樓閣,只能認(rèn)命的慢慢找起。 總之,混進(jìn)來就好。 寧澤很清楚,康寧郡主絕對不會這樣放過他,這場yīn謀失敗,她很可能會狗急跳墻,直接派人殺他,并且就在今天晚上。到了明天,他的父親,天隨國的大將軍,廣源帝親封的神武侯就要回來了!任憑康寧郡主怎么不待見他們母子,也不敢在夏侯淵的眼皮底下殺人。 今天是關(guān)鍵。 寧澤輕輕呼出一口氣,毫不知道外面已經(jīng)翻天覆地! 風(fēng)雪樓放新榜了!! 這雖然是風(fēng)雪樓私下做的榜單,但由于含金量相當(dāng)高,所以每次一換榜就會引起轟動。 這次榜單排名并沒有變化,而是天榜上新添了一人,排在最末,赫然寫著:天榜第九:夏沐歌! 夏沐歌!!不管之前看到夏沐歌進(jìn)去的,還是沒看到他進(jìn)去的,都被驚呆了! 夏沐歌的臭名有多大,此刻帶來的震撼就有多恐怖! 該不會是同名同姓吧!沒看到夏沐歌進(jìn)去的人紛紛在猜,但很快就被看到夏沐歌進(jìn)去的人反駁掉了,天榜之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夏沐歌的名字,久久不能回神。 然后群qíng激dàng了,興奮了,歡呼了!當(dāng)場就有上百個人同時寫下挑戰(zhàn)信,目標(biāo)全盯著夏沐歌,眼神熾熱的嚇人,無不舔著嘴皮興奮,只要把夏沐歌拉下來,他們就能登上天榜??!成為天隨國最驚才絕艷的那一類雅士!從此聲名鵲起,艷驚天下。 寧澤還不知道,天齊爵手上有個天榜名額,老頭子笑嘻嘻的就把他推上了高臺,面對上千學(xué)子的挑戰(zhàn),láng煙已經(jīng)點(diǎn)燃。 他更不知道,他為了蒙混過關(guān)的作品已經(jīng)到了某人手中,那筆墨過處宛如能窺見書寫之人眉間的風(fēng)華,筆鋒勾勒出誘人的美色,當(dāng)真像是落了一場風(fēng)花雪月 尊前執(zhí)杯之人緩慢的勾起嘴角,慢慢啜著手中的甜美。 寧澤在房間中美美的睡了一覺,只覺得風(fēng)雪樓理所當(dāng)然的財大氣粗,每個房間都jīng雕細(xì)琢,宛如工藝品。 他背靠在g頭上,穿著純白的中衣,如墨的發(fā)絲宛如上好的綢緞,他的臉上帶著絲絲厭氣,不想換個身子這起g氣也不見好,以前還可以抽根煙,現(xiàn)在寧澤可沒興趣像個老爺們樣抱著一根水煙槍。 默默忍過低cháo期,寧澤將自己穿戴整齊,托康寧郡主的福,他將夏沐歌cao練的完全能生活自理,否則寧澤可沒辦法把那一頭煩惱的長發(fā)束起來,他現(xiàn)在也很想剪掉它。 他一打開門,門外好幾個人都朝他看來,三男三女,他們手上拿著檀木制成的托盤,上面放著白花花的信封,滿滿裝了六盤子。 他們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為首的女子蓮步輕移,落落大方的抬著美眸望著他:夏世子萬福金安,這是天齊爵讓我們送來的,世子需從中接下三封挑戰(zhàn)信,比賽時間在一個月以內(nèi)完成,夏世子不用著急。昨晚在風(fēng)雪樓外亂飛的蒼蠅也被趕走了。另外天齊爵讓我們提醒世子夏侯淵將軍已到皇城驛站,算算時間此刻快要進(jìn)城了。 夏沐歌的爹!回來了!寧澤來不及多想,匆匆跑出了風(fēng)雪樓,街道上人滿為患,仿佛在慶祝盛典,寧澤看到不少婦女少女手提花籃,臉上洋溢著真摯的笑容,他竟有一股想要落淚的沖動。這是屬于夏沐歌的qíng緒,是nongnong的依戀與驕傲。 昔年外賊猖獗,屢犯天隨國土,殺害數(shù)萬萬平民百姓,夏侯淵領(lǐng)軍出征,親見萬里邊疆了無人煙的慘景,怒火中燒,在萬尸谷山壁上刻下不平金甌賊誓不回朝九個大字,從此一去十年 他做到了,他不光將金甌的土匪趕出天隨國土,還攻下整個金甌王朝,他將天隨國的國土擴(kuò)大了整整一倍,他是天隨國的英雄,是黎民的英雄,他為枉死的天隨國百姓報了血海深仇。 滿世界的喧囂沖擊著寧澤的靈魂,他仿佛理解到了夏沐歌至始至終不恨他父親的緣由。 然而十年生死兩茫茫,夏侯淵終究是沒有趕上。 寧澤的內(nèi)心十二萬分的復(fù)雜。 第3章 悲劇嫡子.3 人群的長龍直至南門城墻,士卒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皆是嚴(yán)正以待,滿臉肅殺。 寧澤也到了城墻邊上,這里更是人山人海,寧澤只能看到黑壓壓的人頭,可能連只狗都擠不過去,更何況是他。 寧澤看了一圈,轉(zhuǎn)身進(jìn)了一條小巷子。 城門外,數(shù)萬禁軍整軍列隊,文武百官分站城外兩側(cè),為首站了三個氣勢不凡的年輕人,與城內(nèi)的歡呼比起來,城外的氣氛顯得非常肅穆。 寧澤在其中看到了夏沐歌的母親,那是一個長相溫婉的女子,穿著碧綠色的長裙,頭上只帶了一朵珠花,摒棄了那些繁復(fù)的雕飾,顯得婉約美麗。她旁邊站著康寧郡主,一身大紅色長袍,畫著美艷的妝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就匯聚了無數(shù)視線,她的美有股驚心動魄的威懾感。與她比起來她旁邊的少年就顯得平凡多了,長的不差,甚至很俊美,單獨(dú)看也能讓人為他鼓掌,但是和康寧郡主站在一起,不管是他還是夏沐歌的母親都有些不夠看。 這是一個轟轟烈烈的女人,寧澤輕嘖了兩聲。 等了片刻,馬蹄聲踏破地表由遠(yuǎn)而近聲聲震動,城墻上戰(zhàn)鼓雷鳴遙相呼應(yīng),無數(shù)鐵騎沖入人們視線,帶著驚人的氣勢,宛如摧枯拉朽的絕世雄兵,從修羅戰(zhàn)場重臨人間。 所有人歡呼了,驚的寧澤耳朵都在震痛,鞭pào聲綿延不絕,花瓣宛如從天而降,飄dàng在整座城市的上方,饒是寧澤,也被這樣的聲勢這樣的美麗震撼了。 舉國同慶! 鐵騎到達(dá)南門并沒有下馬,而是放慢了速度,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銀色盔甲,宛如戰(zhàn)神般高大威武的男人,他路過城墻時,一把把碧衣女子抓了起來放在馬背上,在聲勢滔天的喊叫聲中進(jìn)了城。 寧澤眉頭皺了一下,他看向被留在原地的康寧郡主,并沒有看到橫眉怒目的表qíng,倒是她旁邊的夏戰(zhàn)旗一臉睚眥yù裂。 寧澤站的高,能仔細(xì)分辨他們的神色。夏侯淵威嚴(yán),沒有一絲qíng緒外露。馬背上的廉玉則是一臉幸福,用崇拜的目光望著夏侯淵高大的背影。康寧郡主冰冷,像一朵孤獨(dú)的彼岸花。夏戰(zhàn)旗面色難看,心懷仇恨。 忽然一道目光落在寧澤身上,讓他渾身不舒服了一下,當(dāng)他去找,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消失了。抬頭望著他的是夏侯淵身邊的一個年輕人,他與夏侯淵并駕齊驅(qū),卻沒有穿盔甲,一身淡h(huán)uáng色的衣袍,身形挺拔,五官深邃,毫無瑕疵的臉型上眉如峰,眸似海,鼻梁高挺,薄唇似笑非笑,此刻似乎收斂了滿身的銳氣,顯出一份儒雅。 他的注意引來夏侯淵的視線,當(dāng)兩張長得極其相似的面孔相對,隨時觀察將軍動向的人群立即安靜下來。 一直沒露面的夏世子現(xiàn)在居然閑散的坐在房頂上,手中還拿著一個啃了一半的包子,其獨(dú)特的行事讓所有人都想嘶吼:你是來找個好位置看戲的嗎?! 寧澤也覺得要糟,趕緊把包子藏了起來。 所有人:晚了好嗎!我們都看見了! 夏侯淵盯了他多久,空氣就沉重了多久。 下來。 夏侯淵氣勢壓人,寧澤不得不從,他頂著眾人的目光,從小巷里搭著的長梯上爬了下來,人群自覺給他讓出一條路。 先前堵的比城墻還結(jié)實(shí),這會兒倒是讓的快。 寧澤不得不走到路中間,被夏侯淵kua下那匹十分高大的戰(zhàn)馬扭頭噴了他一臉的熱氣。 夏侯淵像撿豆子一樣又把寧澤提起來放到他胸前靠在他寬廣的胸膛上,繼續(xù)面無表qíng的驅(qū)馬前行。 面對人們詭異的視線,寧澤也好想喊:放我下去??! 他不用看都能想到夏戰(zhàn)旗的面容扭曲到了什么程度。 事qíng的發(fā)展出乎寧澤的預(yù)料。以夏沐歌所過的生活來看,根本看不出他們母子才是受到重視的,被夏侯淵排斥的反而是康寧郡主,夏侯淵至今都沒有看她一眼。 隊伍小小的停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往前,文武百官緊隨其后,拖著長長的隊伍,一路進(jìn)了皇宮,所有人下馬,徒步進(jìn)了金鑾殿。 寧澤被夏侯淵鉗子一樣的大手拽著,捏的手腕生痛。寧澤是會點(diǎn)防身術(shù),但夏沐歌身子弱啊,典型被養(yǎng)在深閨中的公子哥,用寧澤的形容就是弱爆了! 見過皇帝,一番親切的問候后開始了長長的封賞,囊括所有戰(zhàn)功卓越的將領(lǐng)士兵,長長的圣旨念了一炷香,所有受封的將領(lǐng)無不淚流滿面感激涕零,十年的征伐,如今化成榮耀畫下句點(diǎn)。 寧澤腿都要跪麻了才輪到夏侯淵,夏侯淵被封為平金王爺,賞王府一座,huáng金萬兩,珠寶六臺,錦緞十箱,受城池十座! 這樣的封賞可謂震驚八方,連寧澤都驚呆了,從封賞開始他就看得出這位廣源帝十分大方,可說沒有虧待任何一名將領(lǐng),但依舊沒想到輪到夏侯淵這兒更夸張 但是封賞沒有完。 夏侯淵的兩位夫人同被封為一品夫人,又將長公主天月公主賜婚給夏沐歌,將齊貴妃的雪昭公主賜婚給夏戰(zhàn)旗。擺明要和他們結(jié)為一家。也是,當(dāng)夏侯淵占據(jù)金甌皇朝卻沒有自立為王的時候,大概廣源帝就存了絕不負(fù)他的心思。 悍將遇到明君,這天下怕是要天隨國一家獨(dú)大了。 寧澤心中默默震撼,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我擦,他被賜婚了?! 求不娶??! 圣旨又說:一年以后完婚 總算讓寧澤吃了一顆定心丸,一年可以gān很多事qíng,比如慢慢策劃一場完美的逃婚。 接下來是宴會。 夏侯淵像是看出寧澤想跑一樣,一直將他禁錮在一旁。 夏侯淵是個面無表qíng的主,寧澤渾身低氣壓,目光冰寒,銳利的眼神能把想來向他搭訕的人劈死。眾人想動又不敢動,望著這兩父子紛紛咂舌。 倒是夏戰(zhàn)旗那邊堆滿了人,他幾乎是紅光滿面應(yīng)接不暇,百忙之中還能抽空瞥眼寧澤,那眼神怎么看都充滿不屑。 寧澤瞪了他一眼,換平時他絕對不會這么做,他是被夏侯淵限制自由給整bào躁了。 夏侯淵偶爾看他一眼,然后就只默默喝著酒,他的部下好似見慣不怪,竟無一人上來打擾他。但是寧澤坐不住了,那些樂曲在他耳里堪稱粗糙,那些歌舞在他眼里毫無吸引力,夏侯淵還不給他酒喝,他坐在這里好生無聊! 不一會兒夏戰(zhàn)旗就端著酒杯朝他走來,寧澤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 大哥,聽說你上了那什么天榜是吧。夏戰(zhàn)旗看起來有些醉了。 哦?那是什么,我不知道啊。寧澤露出一點(diǎn)無辜,他是真不知道。夏戰(zhàn)旗被他噎的有些氣急敗壞,不停的腹誹這家伙連天榜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上去的?該不會是弄錯了吧。想到這里就心生一計,定要讓夏沐歌丟臉。 我倒忘了大哥一直埋頭苦讀不問世事,今天難得出來,不如看在父親凱旋歸來的份上為天隨國的將士們寫一段俠骨柔qíng吧。夏戰(zhàn)旗得意洋洋,他料定夏沐歌寫不出來。 這次夏戰(zhàn)旗猜對了,寧澤還真特么的不會寫詩。如果這里是華國古代他就死定了,不過天隨國嘛,他還是可以糊弄糊弄的。天隨國民風(fēng)彪悍,崇尚武德,順帶讓文風(fēng)也不拘一格,基本上只要順口,就會頗受歡迎。 夏侯淵緩緩皺起眉,不動聲色的看眼他的兩個兒子。 看吧看吧,看你的好兒子,為了讓我丟臉連你的臉也不顧了。寧澤上揚(yáng)的眉眼中透出一絲邪氣,嘴角也勾到十分漂亮的弧度。 戰(zhàn)旗不準(zhǔn)胡鬧,回來!康寧郡主皺眉凝目,紅顏一怒也是挺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