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的分手能夠喝得天昏地暗哭到肝腸寸斷，覺得天塌了地陷了日子沒辦法過下去了。成年人的分手不過是一杯紅酒一句狠話，一聲沒有回應(yīng)的嘆息。

    心痛嗎？心痛。

    難過嗎？難過。

    可生活還得繼續(xù)，日子還得照過，甚至臉上的笑容都要比以往更加陽光燦爛一些，以此來掩飾自己難以呼吸的事實......

    成年人最大的體面，就是不要讓人看到自己落魄無助的那一面。

    樂公館是私家菜館，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更何況方想為了照顧施道諳，特意把自己的專用包廂預(yù)留出來。

    施道諳和何飄颻約定了吃飯時間以及吃飯地點，侏羅紀(jì)的人沒有任何預(yù)兆的就出現(xiàn)在他們的包廂門口，如果說沒有人通風(fēng)報信，施道諳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能夠走到他們這樣的位置，取得讓人矚目的成就，每個人都有著極其敏銳的觀察力和邏輯推理能力。滄龍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看過何飄颻一眼。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他認(rèn)識這個女人，相信這個女人，認(rèn)為這個女人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

    按照滄龍自詡為「紳士」的這番作派，如果他不認(rèn)識何飄颻的話，至少會禮節(jié)性的寒暄一番，說上幾句「小姐漂亮」之類的廢話。

    滄龍也清楚自己出現(xiàn)之后，他和何飄颻的關(guān)系就會暴露，所以，連敷衍性的程序都懶得走上一遍了。

    他相信自己的智商，他也相信施道諳的智商。

    倘若施道諳是一個沒有能力沒有智慧的家伙，他們又何必想要把他拉入組織陣營之中，成為他們圓桌會一員的「棘龍」？這是讓多少人仰望的存在？

    他不愿意羞辱自己，也不愿意羞辱施道諳。

    當(dāng)然，何飄颻本身也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

    在施道諳端起紅酒和她分手時，她不爭不吵，不悲傷也不矯情，干凈利落的就端起酒杯和他「和平分手」。

    倘若何飄颻能夠生氣委屈哭鬧一場，或許施道諳的心里還會好受一些。

    男人最想要的是體面，最害怕的是背叛。

    既然沒有了情侶關(guān)系，那就要各分立場了。

    施道諳主動提起醒酒壺，為自己和何飄颻的酒杯里面加滿紅酒，然后再一次舉杯，看向滄龍說道：“看來我們的生意談不成了，喝完這杯酒，大家就各分東西吧。趁著菜還沒上桌，想必老板也不好意思讓我埋單。”

    滄龍端起面前的酒杯，看著施道諳問道：“難道你以為自己還能夠走出去？任何一個拒絕了組織邀請的人，都很難「各自安好好好活著」?！?/br>
    “難道我不能安全的走出去？”施道諳笑著問道，一幅完全沒有將自己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的感覺?！澳銈兿胍谶@里動手嗎？”

    “有何不可？”滄隆出聲說道：“良辰美景，機(jī)會難得?！?/br>
    “難道你不怕動手之后，自己走不出去？”

    “這還要感謝施先生的用心安排了。”滄龍指了指落地窗外面的江水，說道：“完事之后，直接從這里離開，是不是很方便？”

    “跳水逃跑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不過，你可以走，她呢？”施道諳看了何飄颻一眼，出聲問道。

    “我為什么要逃跑？”何飄颻的眼睛回應(yīng)著施道諳的注視，出聲說道：“我是芝加哥大學(xué)社會學(xué)教授，只不過在回國探親的時候邂逅了一個男人，有過一場甜蜜的戀愛.......雖然最終以分手告終。但是，這也會觸犯法律嗎？”

    顯然，何飄颻是有備而來。

    她只負(fù)責(zé)信息的搜集和傳遞，并不直接涉及到走私盜賣這樣的犯罪事實。

    那樣的話，就算警察把她給抓進(jìn)去了，倘若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證明她是侏羅紀(jì)組織的一員，沒辦法確認(rèn)她的犯罪事實，她的律師團(tuán)隊也很快就能夠把她給保出去。

    而且，何飄颻早就入籍美國，就算律師團(tuán)隊沒辦法把她保出來，美領(lǐng)事館也能夠出面解決問題。

    她確實不用逃跑，甚至滄龍都不一定需要逃跑......假如他有足夠膽量的話。

    “這確實不觸犯法律?！笔┑乐O出聲說道。

    “所以，施先生當(dāng)真不再考慮了嗎？”滄龍看起來還沒有放棄，做最后一次的努力。

    “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強(qiáng)扭的瓜不甜。我就算懼怕你們的威脅，當(dāng)真答應(yīng)了你們愿意和你們合作......你們能放心嗎？”施道諳搖了搖頭，說道：“做人要從一而終，既然我第一次拒絕了，以后你能夠聽到的答案也只有拒絕?！?/br>
    何飄颻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施道諳說做人要從一而終，不就是在諷刺自己的「兩面三刀」嗎？

    “何教授是自己人，她一直忠于組織，深得我們的信賴?！睖纨埑雎曊f道。

    施道諳點了點頭，看向滄龍問道：“我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很想知道答案。當(dāng)然，你們不回答也行.......林遇是你們的人？”

    “林遇？他只是一顆最低等級的龍蛋而已。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倘若沒有我們的幫助，他能夠成為一家巨無霸公司的老板？能夠享受數(shù)十年的風(fēng)光得到那么大的利益？小人物就應(yīng)該有小人物的覺悟，所以，他以那樣的方式證明了對組織的忠誠?！?/br>
    “所以，李琳才是你們的核心？”

    “李琳的父親才是。當(dāng)然，她的父親蒼老之后，就將李琳推薦給了我們......李琳是飼養(yǎng)員，她飼養(yǎng)著好幾顆龍蛋，所以，我們對她就格外的看重一些。因為，他知道我們的秘密?！?/br>
    “是你殺了她？”施道諳看向滄龍，出聲問道。

    “為何這么說？”

    “感覺?！笔┑乐O出聲說道：“雖然你有文良平這顆棋子，但是，你應(yīng)該不會讓他們知道彼此的身份......因為他們隸屬于兩個不同的體系，分工也很不相同。所以，殺人滅口這樣的事情，只能夠自己親自出手了?！?/br>
    “不錯?！睖纨堻c了點頭，一臉欣賞的看著施道諳，說道：“我知道，是你第一個察覺到她真實身份的人，也是你第一個趕到林家去求證......遺憾的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br>
    “當(dāng)時保安打電話的時候，是你接的？”

    “是的。”滄龍咧開嘴巴笑了起來，出聲說道：“我的中國話說的很不錯吧？施道諳，我早就說過，我們應(yīng)該是自己人?！?/br>
    “《孔雀竹石圖》也是你偷的？”施道諳出聲問道。

    滄龍臉色大變，比施道諳知道自己是殺死李琳的兇手還要更加的震驚。

    他一臉驚訝的看向施道諳，問道：“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我之前懷疑過是文良平，那幅畫也確實是從文良平的一處密庫里面找到的。”施道諳出聲說道：“但是，當(dāng)我真正的接觸過文良平之后，我發(fā)現(xiàn)，雖然他卯足了勁兒的想要證明自己是個文化人，但是這個人真的很沒有文化。沒文化的人才整天琢磨著想要去證明自己的文化......有文化的人是不屑于此的?！?/br>
    “另外，你留了那張紙條，上面引用了古龍小說里面的一句話。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滄龍負(fù)責(zé)整個亞洲的古董文物走私生意吧？我承認(rèn)，你確實是一個中國通。漢語說的很標(biāo)準(zhǔn)，漢字說的也非常漂亮。但是，也正是那張字條暴露出了你的身份......”

    “哦？”滄龍疑惑的問道：“是哪里出現(xiàn)了問題？”

    “你不要忘記了，江來是世界上最好的鑒定專家。他的那雙眼睛能夠發(fā)現(xiàn)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的細(xì)節(jié)。你用的是楷書寫的那幅小字，而且仿的是楷書四大家之一的柳公權(quán)......在我們中國，有「顏筋柳骨」的說法，形容他們的字挺勁有力。你的字只得共形，未得其神。而且字體偏媚，每一個字的落筆處都會打飄，那是習(xí)慣了英文書寫很難更正的毛病?；蛟S你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吧？我在國外生活多年，有一段時間寫字的時候也情不自禁出現(xiàn)了這樣的問題，后來在江來的提醒下才改正過來。”

    “江來......果然長了一雙毒眼啊?！睖纨堖z憾嘆息。沒能說服施道諳，也就沒辦法控制江來。倘若組織里有這樣兩員悍將的加入，那是多么幸運的事情啊。

    施道諳轉(zhuǎn)身看向何飄颻，說道：“你還記得嗎？和文良平在你家喝酒的時候，我特意和他提起過小說里面的姬冰雁，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人物的存在.......一個不喜歡武俠小說的人，怎么會想到從書里面摘抄句子呢？”

    “既然排除了文良平的嫌疑，又想明白了殺害李琳的真兇是誰，自然知道了所有的答案......你們之所以把畫丟給文良平，只不過是希望把這條線從他那里徹底斬斷。可惜，為什么你們又忍不住出現(xiàn)了呢？難道你們覺得，我是如此好拉攏的人嗎？”

    “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笔┑乐O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說道：“今天的晚餐至此結(jié)束吧。我讓服務(wù)員不用上菜了......”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jīng)伸手按下了桌子上的服務(wù)鈴按鈕。

    “我們知道施先生不好拉攏?！睖纨堈f話的時候，手里已經(jīng)多了一把手槍，槍口瞄準(zhǔn)施道諳的心臟，說道：“所以，我們還為你預(yù)備了第二套方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