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舒云在微信上問許雯要了定位，堅持自己下樓叫車。

    她不能再和他單獨搭一輛車，她會恨不得得鉆進地縫里去。

    梁遇臣站在她身?側，也?沒為難她，“知道地方嗎？”

    她小雞啄米地點頭：“知道知道。”

    他頷首，給她摁了f1。

    一樓到?了，門開的那一瞬，舒云趕忙跨出去，一邊跑遠一邊回?頭：“梁總先我走啦?！?/br>
    梁遇臣瞧著她云朵般溜走，心頭一陣無言。

    真不知道她躲個什么勁兒。反正一會也?是要一起吃飯的。

    聚餐的地方不遠不近，兩公里的距離，一家淮揚菜館。

    舒云走進包廂的時候梁遇臣早到?那兒了，他有私人司機，自然比她快得多。

    一桌的人全部坐滿，只余梁遇臣身?側一個空位。

    他外面的西裝脫掉搭在椅背上，手邊一盞熱茶，正在聽李宗然說話，察覺到?動靜，面色尋常地瞥了她一眼。

    李宗然瞧見她：“小舒云來了。”

    隨后?又給服務員遞個眼色，示意可以上菜了。

    許雯正在涮碗筷，開玩笑：“小云，你今天?怎么回?事?。干飯都不積極?！?/br>
    舒云摸摸鼻子，趕緊道歉：“抱歉啦?！?/br>
    她環(huán)視一周，大?圓桌上確實沒有其他空位。她只好拉開梁遇臣身?邊的椅子。

    繞了一大?圈，最后?還是和他挨著。

    舒云落座，余光里，她看見他搭在桌沿上的手臂，襯衫松緊適度，勾畫著肌rou輪廓。

    飯桌上，他依舊分毫不侵，從曖昧里抽離得徹徹底底，好似半小時前發(fā)狠吻自己的人不是他。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她總有一種自己玩不過?，但又逃不掉的宿命感。

    李宗然指指梁遇臣，“舒云，你就該讓梁總把你一塊捎過?來，你本來就是他手里的人，別不好意思?！?/br>
    舒云微愣，被“你是他手里的人”刺激了一下，搓了搓手：“……不用?麻煩梁總，我自己可以的?！?/br>
    梁遇臣卻看過?來，緩緩說：“不麻煩。順手的事??！?/br>
    “……”舒云臉上微窘，總覺得他這話里有話。

    畢竟剛剛他在置物間?堵著自己算賬，也?是順手的事?。

    他目光落去她唇上，她不知什么時候重新補了口紅，又回?到?之前溫和的玫瑰霧色。

    舒云察覺到?他下移的目光，心尖一顫，停頓少許，將椅子緩慢地往另一邊挪了挪，埋著頭纏桌布玩兒，就是不看他。跟躲大?灰狼似的。

    梁遇臣轉回?視線，淡淡牽了牽嘴角。

    李宗然自然瞧得見他這份隱秘的饜足：“看來今兒心情不錯？”

    梁遇臣斂了眸子，又喝了口水，沒接茬。

    菜陸續(xù)上齊，熱氣氤氳，大?家也?都直接開動，最近趕ddl灰頭土臉，難得有放松的時候。

    一邊虞饒想起件事?：“對了，咱們?nèi)A勤的年會是不是要開始了？”

    “在三月底。”李宗然說，“今年行?業(yè)領導者協(xié)會也?該我們承辦?！?/br>
    許雯：“哇，這么隆重?！?/br>
    李宗然點頭：“對。這幾年頭部企業(yè)都在爭市場份額，我們又在搞轉型，辭了不少客戶，總不能讓人給瓜分了。”

    舒云仔細聽著，想到?在香港參加的那場高層例會。

    那樣刀光劍影，估計不少人都對轉型持反對意見，但似乎又被他強硬地施行?下來了。

    她隱約覺得這后?面還有大?棋。

    舒云夾了一只基圍蝦，忍不住往他那邊靠了靠：“都在耀城辦嗎？”

    梁遇臣起初沒聽真切，配合著傾身?：“嗯？”

    舒云也?坐直：“我問是不是在耀城辦年會和那個什么什么協(xié)會？”

    梁遇臣垂眸，聞見她湊過?來的發(fā)香，他“嗯”了一聲。

    “香港那邊的也?要過?來嗎？林總他們也?來？”

    他看著她：“都來?！?/br>
    她這才?點了點頭，剝掉蝦殼正準備去蘸料的時候，那疊蝦已經(jīng)從眼前轉走。

    她來不及地輕輕“呀”一聲。

    梁遇臣等那頭的人夾完菜，伸手，又給她慢慢轉回?來。

    基圍蝦和蘸料停在她面前，舒云莫名覺得這畫面有點眼熟：“……謝謝?！?/br>
    他頷首：“客氣。”

    但他似乎不吃海鮮，只夾了點邊上的蔬菜，連碟子里都干凈得像沒用?過?似的。

    反觀自己，啃干凈的魚刺、蝦殼快堆成?了一座山。

    她驀地就感覺自己好能吃。

    舒云尷尬地放下筷子。

    但當好吃的再次轉過?來時，她還是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梁遇臣瞅她半舉著筷子，一邊吃得滿足、一邊又自我反省的模樣著實有趣。

    他微勾著唇，搖了搖頭。

    忽然，虞饒?zhí)岬?她：“話說回?來，小舒云你實習是簽到?五月吧？然后?畢業(yè)直接轉正？”

    舒云抬頭：“對，”她趕緊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坐直身?，“饒饒姐，是有什么變化?嗎？”

    “放心，沒啥變化??！崩钭谌唤舆^?話，“就是要給你派新項目了。天?星這邊馬上就結束了。”

    舒云第一時間?看了眼梁遇臣，點一點頭：“好的，然哥?！?/br>
    -

    吃完飯，回?所里繼續(xù)加班。

    又一直工作到?九點，大?家才?陸續(xù)收拾東西離開。

    舒云走的時候，這一層的燈都還齊刷刷亮著，不少人還在埋頭干活，交談聲和鍵盤聲窸窸窣窣的。

    走出華勤大?廈，耀城珠光寶氣的夜景投射在眼底。

    已經(jīng)是三月中旬了，城市的春夜喧囂又悄然，路上汽車尾燈連成?一串兒，舒云吹著夜風吐出一口氣，準備去附近的地鐵站。

    走出兩步，發(fā)覺有些不對。

    回?頭，瞧見熟悉的邁巴赫和車牌號，在樹影里亦步亦趨跟著她。

    舒云呼吸微滯。

    梁遇臣將車滑到?她身?邊，車窗降下，他干脆利落：“上車?！?/br>
    舒云登時警惕，趕忙四周瞟一圈，確定沒有同路而行?的同事?，她才?放心地轉過?臉：“我不上?！?/br>
    梁遇臣將她神色變化?盡收眼底，了然：“這么怕被人看見？”

    她再次被他戳破，但還是嘴硬，飛快擠出一句：“我沒有?！?/br>
    梁遇臣都懶得說她了，說個謊眼珠就往天?上看，就差明晃晃告訴別人：我要開始撒謊啦。

    他笑了笑：“我不是還有件衣服在你那？”

    舒云想起他那件落在自己手里的西服：“我明天?給你拿過?來。”

    “你帶著我的衣服來公司，再送進我辦公室，這會兒不怕被看見了？”他說，“不如?我送你回?學校，一并?拿走?！?/br>
    她眼睛一亮，給他證明：“梁總，這個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可以早起一小時給你送過?來的。一般早上所里都沒什么人……”

    梁遇臣重復：“上車?！?/br>
    他語氣很輕，看著她的目光卻逐漸帶了力道。

    舒云沒敢再抖機靈，小小地“噢”了一聲，繞過?車頭乖乖上車了。

    拉開車門，她坐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

    梁遇臣看她一眼，發(fā)動汽車，往耀大?的方向去。

    許久沒見他自己開車了。舒云回?憶上一次坐在這里，還是南城的十二月，他載她去長江大?橋上看后?半程的煙花。

    路燈一盞一盞從兩人身?上飛走，舒云摳著手指看窗外的街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畢竟沒人教過?她，酒醉強吻上司又被吻回?來后?該怎么辦。

    而且，更讓她痛苦的是，她喜歡他，她卻拿不準他的態(tài)度。

    就像捧著一顆心走夜路，怕他看不見，又怕他看見了裝看不見。

    一路無話。

    再回?神的時候，耀城大?學的招牌已經(jīng)能瞧見了。

    他依舊暢通無阻地進了校園，停在她的寢室樓下。

    四個月前他送過?她一次，沒想到?還記得位置。

    舒云松開安全帶，轉頭看他：“那你在這里等我一會，我上去給你拿？”

    他在黑暗里“嗯”了一聲。

    夜晚的校園幽靜無聲，雖然開了學，大?四的宿舍樓下依舊沒多少人影。這個月份估計大?家都在外地參加考研復試或者春招實習，不似低年級那邊那樣熱鬧。

    舒云背包下車，掏出校園卡匆匆上樓。

    高詩琪和方杳都在，她們最近在趕二稿，見她推門，“回?來啦?！痹捖?，又埋頭寫論文。

    舒云含糊應了句，打開衣柜拿出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