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悠悠地說完,奧特朗托海峽的夜晚已經(jīng)跑進林谷禾腦海里。 夜空布滿星星,繁星如磚,映襯著深藍色的天幕,輪渡在星光的映照下穿行于黑夜之中。 夜光灑在平靜的海面,波光粼粼,船影在水中蕩漾。來自伊奧尼亞海的風,攜著亞得里亞海的氣息,吹拂在奧特朗托海峽的海面。沒有歸處的旅人,靜默著站在天幕下,風邀請他們的衣衫加入它。 他們無視衣衫的恍然,沉靜地接吻。他們的吻會讓風停下里,讓衣衫沉下來。 唇瓣分離時,風再次伸出邀請的手。 域淙總有這樣的能力,奇異的讓他平靜下來,讓他在不安與燥郁里心存期待。 輪渡港口有五個車道,但只開放兩個入口,林谷禾和域淙騎行在自行車和摩托車入口,旁邊是排隊進閘口的小汽車。 兩人在閘口處等到整點,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上了輪渡,在停車區(qū)域?qū)扇说纳降剀嚬潭ㄔ谝黄稹?/br> 林谷禾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域淙還盯著固定在一起的山地車,看起來不放心似的。 林谷禾順著他的視線,固定在一起的山地車好像攜手扶持的同伴,車把交織在一起,馱包緊貼在一塊,連兩車的顏色都那么相似。 他不知道域淙眼里它們看起來像什么,但至少在此刻,他眼里的它們有些美好。 林谷禾走過去,在藍色的車鈴上“?!绷艘幌?,回頭狡黠地沖域淙眨眼,走到他旁邊,手指輕輕拉了拉域淙的手腕。 他們上了二樓船艙,穿過大廳中央精致的吧臺,沿著兩側(cè)的走廊,穿過一排排整齊排列的座椅,走進木質(zhì)墻壁和地板的餐廳。 域淙在看菜單,林谷禾站他旁邊,嘴里念念有詞,“到意大利怎么能不吃意大利面?” 林谷禾端著餐盤四處張望,域淙已經(jīng)找好落地窗旁的餐桌。 林谷禾在域淙對面坐下來,眼睛注視窗外風景,遠處白色海岸線沿著湛藍海水不斷往后跑。林谷禾低頭,看見了一樓綠色停車區(qū)域的自行車,還有一眼就被牢牢抓住視線的藍色車鈴。 船艙里的陽光沒有任何溫度,林谷禾卻感覺皮膚接觸到陽光的地方酥酥麻麻。 “它有名字嗎?”林谷禾眼睛彎彎,瞇成一條縫。 域淙換了山地車后,從林谷禾的車架上挪去了不少重物,現(xiàn)在林谷禾踏著“老伙計”都輕盈了不少。 域淙抬頭看他,刀叉規(guī)矩地放在盤子兩旁,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才莫名地問,“什么?” “它。”林谷禾朝窗外揚了揚下巴。 域淙的視線在山地車上停留了一會兒。 林谷禾看著他的側(cè)臉,知道他肯定沒有,怦然地說:“我?guī)湍憬o它取一個怎么樣?” 域淙盯著林谷禾看了一會兒,直到林谷禾的臉泛上紅暈,他才得逞似的收回視線。 域淙并未詢問原因,只是挑了挑眉,“要好聽的?!?/br> 林谷禾感覺心正在不斷鼓脹,好像要飄到天上去。 林谷禾有時會想他能給域淙留下什么,如果可以,他希望給域淙留下他給予物品生命的意義。 林谷禾一直覺得,沒有生命的物品,被賦予了名字,它就不僅僅是物品,它的存在意義便不再是使用,而是相伴。 他的那輛山地車叫“老伙計”。 高二那年暑假,老太太不小心踢到放在客廳邊緣的自行車,摔倒在沙發(fā)上。林谷禾從臥室里出來喝水,剛巧看到,被嚇的夠嗆,趕緊移到外面陽臺。 家里地方不寬裕,老太太怕自行車放陽臺風水日曬容易壞。后來林谷禾上高中,很少使用自行車,老太太便將自行車移到客廳。 那次暑假,自行車在陽臺上待了快兩月,看起來灰撲撲的,有些陳舊。老太太躺陽臺躺椅上,瞇著眼說:“這老伙計可真夠可憐的。小米,待會用水擦擦,擦干凈挪客廳里去。” “老伙計”是老太太取的。這個名字聽起來固守傳統(tǒng)、不輕易改變,也會讓人聯(lián)想到已經(jīng)存在了許久的親密可靠、沉穩(wěn)陪伴。 “但我還沒想好。”林谷禾手肘撐著臉,看著一樓綠色的橡膠地面,視線沒有聚焦,聲音放的很輕,和輪渡發(fā)出的聲音融合在一起。 域淙沉緩地說了一句,“不著急”,繼而繼續(xù)吃著意大利面。 林谷禾換了一只手拄著臉,看著吃相極好的域淙,微笑自顧自涌上臉頰,內(nèi)心仿佛被一根柔軟的心弦輕輕波動,是此刻嘈雜餐廳里難得的溫馨和寧靜。 坐票沒有固定的位置,隨便哪個位置都能坐。 夜晚的奧特朗托海峽來的比林谷禾想的更晚,他一開始將所有的期待投注到伊奧尼亞,可暮色降臨時還未見到亞德里亞。 域淙找來一條毛毯,將他裹了一圈,把他摟在懷里,“要不要睡會兒?” “不了?!绷止群虘袘械卣f。然后想到什么,把頭從域淙的肩膀抬起來,眼睛亮亮的仰望他,“兩個人一起看的海比一個人看的海要美吧?冷嗎?” 距離林谷禾申根出境日期越來越近,還有域淙不斷縮短的秋季開學日期,林谷禾逐漸意識到他變得有些貪心,非常隱晦地拓展未來的回憶。 域淙笑起來,胸腔震動,讓林谷禾感覺真的飄揚在海里,晃蕩著,耳邊吹拂溫熱的風,“抱著你就不冷。” 林谷禾看著黑色的海面,想起沒到口腔的水,還有域淙毫無預兆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