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韓的都不喜歡泡菜：給你買了機票，過年回來。你那羽絨服都穿多少年了，還沒換，沒錢了跟哥說。哥有個有錢的爹，還有個有錢的男朋友，怎么著都餓不著你。

    東北大米：黎蔚看你聊天記錄的時候，我希望你能活著。保重！

    林谷禾將手機揣兜里，在原地站了會兒，手指凍得通紅，裹了裹衣領(lǐng)，朝住的地方走去。

    林谷禾沒有直接進屋里，而是習慣性去了車庫。今天下雪，騎行不便，林谷禾早晨步行去的學校。

    讀研的時候，林谷禾住的是兩人寢，室友是一個波蘭男生，后來住的不習慣，林谷禾在哥廷根大學附近租住在一戶居民家里。

    房東是一對夫妻，有一個女兒，已經(jīng)定居在美國。他們把位于二樓帶陽臺的房間租給林谷禾。房間的采光很好，每天清晨，陽光會率先灑滿整個房間，讓整個房間看起來溫暖明亮。

    碩士畢業(yè)后，林谷禾留在德國繼續(xù)讀博，沒再申請單人寢，依舊住在這里。

    只是房租偏貴，開始時每周會花時間兼職，后來參加了學校的中文項目，教本科學生中文，日子漸漸穩(wěn)定下來。

    林谷禾在本科期間沒有更換專業(yè)，申請研究生時，基于本科專業(yè)，選擇了現(xiàn)代量子物理中的數(shù)據(jù)結(jié)構(gòu)方向，后來讀博士才加入天體物流學研究所。

    算起來，林谷禾在德國已經(jīng)待了五年了，與域淙分開已經(jīng)過去八年。

    第七十二章 牛津

    八年里，林谷禾見過域淙兩次，與“老伙計”相聚過一次。

    騎行川藏線結(jié)束，林谷禾出院后沒有乘飛機回北京，而是跟團去了距離西藏不遠的色達，跟著導游去了佛學院，觀看了藏族人民的天葬儀式。

    儀式還沒開始，在山頂踱步的禿鷲已經(jīng)在等待，游客站在半山腰，聽著天葬臺上傳來靡靡之音。

    特定聲音響起，一群俯沖向下的禿鷲越過游客頭頂，散布在天葬臺，被分成塊狀的人.體.或被禿鷲叼著落在草地上，或爭搶著分食，圍坐在天葬臺的喇嘛一刻不停的誦經(jīng)，周圍站著去世人的家人。

    他們沒有眼淚，沒有哀傷，甚至倍感驕傲。在他們看來，死亡只是不滅的靈魂與陳舊軀體的分離。

    在藏族文化中，生前犯過偷盜、搶劫、傷人等的人，視為不潔，死后不能舉行天葬儀式，這是對生前犯下錯誤的懲罰。

    下了山，林谷禾后知后覺，他參加了一個素未謀面的老人的葬禮儀式，一個軀體回歸自然，靈魂走向輪回的儀式，老人的死亡新生同時發(fā)生在半徑只有幾米的天葬臺。

    他們路過用金色涂層漆刷過的鐵塊圍成的圓柱，鐵塊上掛了滿了頭發(fā)。導游說，人們把頭發(fā)留在這里，認為從這里開始，他們獲得了新生。

    林谷禾站在圓柱面前，無數(shù)的發(fā)絲，偏棕黑色，長長的墜著，不知道是否有人從這里獲得了新的靈魂或新的軀體，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把煩惱留在這里了。

    同行的游客費勁地拔頭發(fā)，導游見他看著圓柱上的頭發(fā)一動不動，邁步上前，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林谷禾下意識搖著頭退了一步，他想到了域淙——覺得生命沒有意義，但仍敬畏生命的域淙。

    他想，我不需要新生。

    也許這具軀體的外形不令他滿意，但靈魂是完整的，更何況，靈魂與軀體同時有域淙的記憶。

    可能是當時在同一個地方，同一時刻，生與死交織出現(xiàn)，林谷禾心里的遺憾膨脹到無邊無際的地步。

    他渾渾噩噩坐上飛機，恍恍惚惚從倫敦輾轉(zhuǎn)到牛津，他站在行人穿梭的古老拱門旁，仿徨，無措，突然不知道為什么要來這里。

    這時，理智才遲遲到來。

    他盯著屏幕，光亮起來，又暗下去，反復(fù)幾次，索性將手機揣兜里，踏進這座哈利波特魔法學院。

    林谷禾走在校園里，很容易區(qū)分哪些是游客，哪些是這里的學生。

    盡管他不想承認，但他一定是左右張望的，這里是域淙生活學習的地方，從踏進這里開始，他已經(jīng)參與進域淙的生活。

    單方面的參與，也是作數(shù)的，林谷禾想。

    牛津校園是一座城，林谷禾慢慢悠悠走著，像剛?cè)雽W的新生，帶著期待忐忑，記下來時的路，和去向的地方。

    中午沒有吃飯，林谷禾走的很累，但不想停下來，他拐進超市，看著貨架上的三明治，心臟有個地方突然被刺了一下。

    從歐洲回去之后，林谷禾再也沒吃過三明治，他盯著貨架看了一會兒，最終思索著伸出了手。

    今天，他需要吃三明治。

    林谷禾拿著氣泡水喝和三明治，找了一塊相對空曠的草地坐下來，草地上密密麻麻曬太陽的人。

    英國人珍惜陽光的程度，等同四川人和重慶人遇見冬天和初春的陽光。

    從剛才吃東西開始，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主動過來說話了，但他今天并不太想說話，林谷禾很沒禮貌地一言不發(fā)搖頭拒絕。

    是他剛離開高原，皮膚又被曬成了小麥色？不知道。

    他有些煩，還有些疲，從包里拿出帽子遮住臉躺在草地上。

    躺了一會兒，身旁不遠處來了好幾個人，他們的聲音挺大，距離不遠，林谷禾嫌吵，帽子下的眉頭皺了皺，直到有個人喊了一聲“yu”，林谷禾呼吸一窒。

    牛津的校園分布在牛津市的不同地方，許多散布在整個市區(qū)的學院、系部和其他設(shè)施，林谷禾清楚能遇見域淙的概率非常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