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淺淺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一聲不吭地看著肖揚，眼底的情緒叵測難辨。

    遲遲等不到被問話機會的肖揚，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開口坦白，“淺淺，秦夕說的沒錯，我確實認識他的前女友，她和你同名，也叫戚淺淺?！币贿呎f，他還不住地偷瞄戚淺淺，見她沒什么反應，心更是突突跳的厲害?？伤仓烙行┦聦嵕拖穹块g里的大象，無論花多大的力氣遮掩，也還是難逃被發(fā)現(xiàn)的一天。與其讓它經(jīng)年累月變成附骨之疽，倒不如在一開始就壯士斷腕，說個清楚。短短數(shù)秒，他便下定了決心，狠心咬牙道，“而且……她同你長的很像?！?/br>
    戚淺淺這才眨了眨眼睛，順著他的話輕飄飄地問了句，“所以，你也將我當成了她？”

    背上細細密密的冷汗幾乎要將肖揚的里衣浸透。他從來都不覺得交流是一件困難的事，可此刻，他卻覺得回答這一針見血的問題比他在nature上發(fā)一篇文章還要困難。他努力地控制著情緒，斟字酌句道，“第一次在清州遇到你的時候，我確實將你當成了她……但是，真的認識你之后，我才知道，你不是她。”

    戚淺淺并沒有接著他的這句話繼續(xù)問“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她的?”，而是突然提起了幾個月前的那張照片，“當時在夏氏收到那張“我”和我老師的合照后，我在車里告訴你，那個人不是我時，你就已經(jīng)知道她是誰了吧?！?/br>
    肖揚在聽到“合照”兩個字時，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那個時候他確實什么都說，哪怕在后來回到畫廊，lisa加入討論的時候，他都沒有將這個事情說出來。但這會，這個事實被戚淺淺如此直白又赤裸裸地說出來，肖揚也別無他法，只能訕訕地承認道，“我當時確實有所懷疑，但我沒說，也是因為照片上的那個人比起我認識的她，要更像你一些。”

    戚淺淺這才有些詫異，不解道，“為什么？”

    肖揚苦笑了一下，轉(zhuǎn)過頭看著遠處的虛空，唏噓道，“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得了很嚴重的抑郁癥，已經(jīng)到了需要不斷吃抗抑郁的藥物，才能勉強好受一些的地步。因為長期的抑郁，她很消沉，連記憶力都下降了很多，整個人用骨瘦如柴來形容也不為過。所以當初在第一眼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我確實以為那上面就是你……”

    戚淺淺皺著眉頭聽完這段話，她雖然并沒有真的接觸過抑郁癥患者，但心里也知道，這個病并不是旁人誤解的那種簡單的主觀感受，而是一種明確的腦部生理病變。如果那個人真的同肖揚說的一樣，到了需要吃藥的程度，那確實是非常嚴重的情況了。不過，雖然聽起來很可憐，但戚淺淺還是毫不客氣地戳破了肖揚的避重就輕策略，“但是在我告訴你，這個人不是我之后，你仍然沒有說出她來?！?/br>
    肖揚默了默，實在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當初他沒說，確實是存自己的私心，他怕說了，戚淺淺和lisa會立馬懷疑到他身上，更怕戚淺淺從此再不給他機會?？蛇@些話現(xiàn)在能說嗎？自然是不能的！說了也只顯得欲蓋彌彰，還會讓戚淺淺的感受更糟。

    戚淺淺看著他沉默的樣子，就知道他承認了，至于為什么不解釋，她也懶得去琢磨。那些平日里熟悉的喜怒哀樂此刻卻仿佛都消失了，只有清醒而冷靜的大腦維持著高速的運轉(zhuǎn)。戚淺淺按著時間線想了想，突然問道，“所以那個心理咨詢師陳凱，當初在見到我時，也是將我錯認成了她？”

    肖揚早已是如坐針氈，面對如此敏銳又犀利的戚淺淺，更是毫無招架之力。他豁出去一般閉了閉眼，干脆道，“應該是的?！?/br>
    戚淺淺瞇了瞇眼睛，眸子里的寒芒更甚，“所以，當初你勸我去夏氏聽陳凱的演講，真正的用意也根本不是去查那張照片的來源，而是想讓我和陳凱碰面，再次確認下我的身份？”

    肖揚這會已經(jīng)心如死灰了，他沉痛地點了點頭，一句解釋都沒說。

    戚淺淺不動聲色的瞥了他一眼，才繼續(xù)問道，“你知道她是因為什么才的病的嗎？”

    肖揚這才抬起頭，看著戚淺淺，有些艱難地說道，“據(jù)說是燒傷，但具體我沒敢多問，怕刺激到她?！?/br>
    戚淺淺點點頭，又問道，“剛才這些事，lisa知道嗎？”

    肖揚愣了愣，反應過來后連忙搖搖頭，“她不知道，最初的時候她懷疑過我，但我沒告訴她。后來看我們進展順利，她也就沒再問了?！?/br>
    戚淺淺再次點點頭，心中的郁結(jié)稍微舒緩了一些，若是一起共事多年的lisa也跟著肖揚一起瞞她，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片刻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冷靜道，“最后一個問題，你同她是什么關系？”

    肖揚一點都沒料到這番審問會這么快結(jié)束，可越是迅速，他越覺得忐忑，說出口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慌亂，“也許能勉強算個朋友……”

    但這絲慌亂落在戚淺淺耳中，卻生出了別的意思。她淡淡地看了眼肖揚，差點就直接將口邊的那句“不是前男友2號？”給說了出來。好在她這會因低落而變得非常清醒，平日里那信口開河的壞毛病也消失地無影無蹤。她面無表情地在心中琢磨了一會，便起了身，沒有任何猶豫地朝樓梯口走了過去。

    肖揚聽到動靜連忙跟著起身，在她背后喚了一聲她的名字，“淺淺……”

    聲音里的惆悵和懊惱，明顯的連家中的“戲精”都察覺到不對?！斑鳌钡匾宦?，迅速竄到了他腳邊，繞著他走了一圈，又抬起烏溜溜的大眼睛，朝不遠處的戚淺淺看去。

    戚淺淺將這一幕都收入眼中，見到自己養(yǎng)育多年的“戲精”如今這叛變的樣子，心中的邪火再也壓不住，她冷冷地看著肖揚，突然道，“我明天就搬出去?！?/br>
    肖揚想張口挽留，卻只聽得戚淺淺用那冰冷的聲音，一字一句道，“至于，我和你，就先到這吧?！闭f著她又指了指“戲精”，補了句，“我看她這么喜歡你，就把她留你這了。如果你也不喜歡，找人收養(yǎng)或者干脆扔了，都可以?！痹捖洌泐^也不回地走上了樓梯。

    肖揚半張著口，停在原地，他呆呆的看著戚淺淺的背影，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難以企及。這樣的結(jié)果，在秦夕說出那番話之后，他就有了心里準備。按戚淺淺那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脾氣，在知道他的反復隱瞞后，若是還能既往不咎地接受他，就真是見了鬼了。

    但是有心里準備是一回事，真正面對卻是另一回事。

    親耳聽到這些話語時，他就像在刀山火海里走了一遭，渾身無一處完好，無一處不痛。又像是墜進了不見天日的深淵，鋪天蓋地的黑暗沉得連最尋常的呼吸，都成了難如登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