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課就趕緊回來吧，小丫頭，我們一家人吃個飯?！蹦穷^，林宏源的聲音滄桑中透著暖意。

    “嗯?！?/br>
    無論如何，被事業(yè)、感情皆是第二春的老爹惦記著生日是一件挺溫暖的事兒，林初棠暫時忘記林宏源和趙清玉離婚時為推脫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的劍拔弩張，也忘了林宏源曾經(jīng)為了迎娶第二任老婆而把她丟給在臨城的奶奶撫養(yǎng)。

    和江起昀約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林家吃飯比較早，林初棠計劃從家里出來還是可以和江起昀約晚飯。

    下午的課上完，林初棠背著包包便上了公交車。

    林家住在臨湖的別墅里，這里綠水環(huán)繞，環(huán)境優(yōu)雅。

    進門的時候，她看見林宏源的奔馳停在了院子里，后備箱里有一個沒搬完的黑色行李箱。

    有誰來家里嗎？

    “爸爸，我回來了?！绷殖跆脑谛P(guān)處換了鞋子。

    林宏源正坐在客廳里與人聊天，林初棠定睛一看，是一位老奶奶，比她奶奶年輕一點，還有點臉熟。

    “棠棠，過來，叫外婆?！绷趾暝凑惺肿屃殖跆倪^去。

    “哎呀，叫奶奶就好?！蹦抢咸蜌獾?。

    林初棠想起來了，這個人是任紅的mama。她愣怔片刻，順著林宏源的意思喊了聲人。林初棠沒什么突出的優(yōu)點，嘴甜算一個。

    當(dāng)然，這只是在她愿意搭理人的時候。

    末了又問：“奶奶在房間里嗎？我去陪她?！?/br>
    “去吧?！?/br>
    林宏源又繼續(xù)和任母聊著天，表情殷殷切切，就差點跟任母點煙了。

    *

    林初棠在房間里和奶奶待了會兒，奶奶從枕頭下面摸出個紅包塞進她手里，一臉神秘道：“給，驚喜不？”

    還挺厚，估計是一萬整。

    林初棠謝過奶奶后，問她：“任紅阿姨的mama怎么來了？”

    奶奶說：“我這不是摔傷了嗎，她過來住一段時間幫忙照顧圓圓?！?/br>
    “家里有阿姨啊?！绷殖跆牡吐暪緡伭艘痪洌⑽窗堰@件事放在心上。只不過今后她回家的次數(shù)應(yīng)該會變少。

    奶奶跟林初棠說：“你這小孩兒，別老在我屋里呆著，去跟你爸爸說說話，要不他都忘了自己還有個閨女?！?/br>
    說著，就用眼神把她往外推，林初棠不想讓奶奶擔(dān)心，只好出去了。

    客廳沒人，廚房的門半開著，里面?zhèn)鱽聿桓卟坏偷慕徽劼暋?/br>
    任紅和任母在里面正說著話。

    “老林和他前妻的女兒，怎么還住在家里??？”任母問女兒。

    “怎么了？”任紅說：“她也就周末偶爾回來，這不我婆婆摔了腿么，她惦記著老太太就回來勤點兒?！?/br>
    任母一邊摘菜，若有所思道：“不是媽小心眼兒，容不下一個孩子。這小姑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燈，她在家里總歸會影響你們夫妻感情和睦的。家里多了個人，你不覺得膈應(yīng)嗎？”

    任紅壓低了聲音，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任母又道：“老林整天忙著賺錢，陪你和圓圓的時間那么少，他又總覺得愧對大女兒，還能抽時間放在圓圓身上嗎？”

    任紅嘆了口氣，似乎道行還沒到任母那樣精明的份兒上，只好說道：“那能怎么辦呢？讓她住出去嗎？”

    任母：“后媽不好當(dāng)，你也別犯傻。該提的要求就和老林提，你替別人考慮誰為你考慮？你要是不好意思說媽給你去提。”

    “媽你小點聲，這話別讓老林聽見，要不他該不高興了。”

    ……

    林初棠站在客廳聽了一會兒，手指摁了摁太陽xue。

    別說，任母為了女兒還挺有奉獻(xiàn)精神的嘛。

    *

    林初棠回到房間，一個下午都沒出來，直到快晚飯的時間。

    圓圓放學(xué)回來，一看見外婆直接往對方身上撲，親熱極了。

    林宏源并不知道廚房里的交談內(nèi)容，他又把林初棠叫出來陪大家聊天，極力營造一種“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氛圍。

    雖然林初棠也納悶，難道林宏源看不出來岳母和妻子的心思嗎？

    沒辦法，她算盤似的撥一撥動一動，最后一個人坐在沙發(fā)里玩手機。

    飯廳里，保姆把準(zhǔn)備好的菜和蛋糕擺上桌子，蛋糕是林宏源叫秘書給林初棠定的，特定囑咐要藍(lán)胖子的，因為她小時候特別喜歡。

    他不知道，林初棠早已經(jīng)過了相信魔法口袋的年齡。

    任母抱著圓圓在餐廳里玩，老太太對小孩是隔輩親，縱容的不得了，林初棠隱隱約約聽見老人家教小孩子要經(jīng)常跟爸爸撒嬌，多表現(xiàn)，考個好成績討爸爸的歡心。

    跟嬪妃后宮爭寵的意思差不多。

    又小聲問她：“你jiejie欺負(fù)你嗎？”

    圓圓怔了怔，卻沒否認(rèn)，說：“我有點害怕她?！?/br>
    “那就是欺負(fù)你了？”

    任母心中有了點數(shù)，告訴圓圓：“以后她要是欺負(fù)你，你就告訴爸爸。就像在幼兒園里，有小朋友打你，你就要打回去?！?/br>
    林初棠不知道她為何這么說，她并沒有欺負(fù)過圓圓，高考后才來到這個林宏源的這個家，都沒跟小姑娘說過幾句話。

    “外婆，我想吃這個蛋糕。”圓圓用叉子戳戳桌上的奶油蛋糕可憐巴巴地求外婆，平時mama不讓她吃。

    “吃吧。”

    保姆見她們要切蛋糕，立馬出來阻止說道：“小祖宗誒，這是棠棠的生日蛋糕，你等大家上桌了再吃好不好呀，許愿的時候缺一塊多不好看呀。”

    “我在下面切一點給孩子吃，上面看不見的?！比文刚f道：“小孩子嘴饞了，跟她講什么道理啊?！?/br>
    保姆是一直跟著林老太太的，照顧了林初棠這么多年，自然是要維護她的，不由說道：“棠棠也還是個小孩子啊，這樣總歸不好?！?/br>
    “做你的飯去吧。”任母頓時不悅了，語氣絲兒里都帶著涼諷。

    任母畢竟是主家親戚，保姆勸不動，只好進廚房接著做飯。

    圓圓續(xù)拿著叉子戳戳戳，不一會兒，一個完整的蛋糕側(cè)面就被戳的千瘡百孔。似乎外婆來了就有了靠山似的，小姑娘的脾氣本性也逐漸顯露出來：“是我的生日，不要jiejie過生日?！?/br>
    “好好好，就是你過生日！”任母無奈一笑，掩飾不住的寵溺：“咱們圓圓是好孩子，不理她啊?！?/br>
    林初棠嘆了口氣，難得林宏源正兒八經(jīng)給自己過一回生日。

    她放下手機。

    圓圓臉上沾上了奶油，見林初棠走進來，她窩在外婆懷里沖林初棠做了個鬼臉。

    還蠻得意的。

    “棠棠啊，不要跟你meimei計較，她還小?！比文钙ばou不笑的。

    “不會?！绷殖跆男α诵?，在圓圓身邊坐下，問她：“你想吃這個蛋糕是么？”

    圓圓點頭。

    林初棠端起蛋糕底盤：“jiejie把一整個都給你一個人吃，好不好？”

    小姑娘愣了愣，浮在臉上的笑還沒擠出來，一整盤蛋糕直接扣在臉上。

    又聽見林初棠緩緩地問：“jiejie生日都讓給你了，開不開心啊？”

    伴隨著圓圓的崩潰哭聲，任母暴跳如雷，“你這個小畜生！我還在這呢就敢欺負(fù)你meimei？”

    飯廳這么大的動靜，林宏源和任紅都下來了，看到了一腦袋白花花，嚎啕大哭的小女兒。

    林初棠扣完蛋糕，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說：“我這個小畜生不是省油的燈，沒有真善美的品德，請你以后撒野看準(zhǔn)地方，這是我家，指點江山之前也看看自己夠格么?！?/br>
    *

    十一月以后，開城的冬天幾乎是“呲溜”一聲到來了。

    林初棠回到學(xué)校的時候，心里頭的爽感還沒有消散掉，想起任母的豬肝色臉，林宏源和任紅的尷尬。

    她！爽炸了！

    不過，學(xué)校家里這么一通折騰，她從中午到現(xiàn)在，一點東西都不吃，這會兒胃里癟癟的。

    她在學(xué)校門口徘徊了一會兒，接到了奶奶的電話。

    奶奶在電話里并沒有批評她剛剛的行為，只是嘆了口氣，告訴她：“棠棠，你是個大孩子了。很多事情你不接受也沒辦法。”

    林初棠默了默，又聽見奶奶說：“這生日也沒過好。外邊那么冷，你趕緊找個地方吃口熱的，乖乖的?！?/br>
    “我知道了，奶奶?！?/br>
    林初棠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因此這些年她從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聽見奶奶說“找地方吃口熱的”，忽然就好委屈；像小朋友那樣，咧嘴哭起來。

    她抱著膝蓋，在便利店門口低聲哭了一會兒，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雙皮鞋，熟悉的款式。

    “小姑娘?！彼穆曇粢蝗缂韧纳⒙?，尾音輕扯，每次喊“小姑娘”的時候都像調(diào)侃。

    江起昀握著手機，問她：“打你電話怎么不接？”

    “??？我手機在書包里，沒聽到?！绷殖跆内s緊擦干眼淚，懵懵地：“你怎么來了？”

    江起昀眉尾稍揚，調(diào)侃似的說：“這不是，來參加你的生日晚宴嗎？”

    哦。

    對了，今晚還約了他吃飯來著。

    黑布隆冬的，只有便利店門口的一點兒燈光，也不知道江起昀有沒有看到她臉上的淚光。

    林初棠聽見他問：“我開了三個小時車過來，你是準(zhǔn)備請我喝西北風(fēng)？”

    林初棠破涕為笑。

    心中忽然冒出四個字：老不正經(jīng)！

    “不是還有個生日晚宴？”江起昀垂手勾了個勾小姑娘的兜帽，扣她腦袋上，調(diào)侃的意味愈發(fā)明顯，“走了?！?/br>
    林初棠想，那天晚上江起昀肯定看出來她在哭，但一個字沒提，反而輕松地笑，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拿捏得當(dān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