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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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換個方向思考, 除了受傷流血,還有另一種之前從未想過的可能…… 如此想來,這幾天躲躲閃閃的古怪態(tài)度,倒是不奇怪了。 他伸出兩根手指,越過遮掩喉嚨的立領(lǐng), 按在了沉睡中那人的脖頸下方, 貼著肌膚輕輕地往下一探。 男子理應(yīng)生出喉結(jié)的凸起地方, 摸起來光滑平順,什么也沒有。 司云靖深吸口氣, 這次目光落在了衣襟籠罩下的平坦胸口部位。 沉睡中的人含糊地夢囈了一聲,又翻了個身,面朝石壁,后背對著他。 他安撫地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睡夢中的人漸漸地再度睡沉了過去。 石洞里再次響起了舒緩而有規(guī)律的呼吸聲。 司云靖放輕了手腳,動作輕柔而堅決地拉起寬松大袍子的立領(lǐng),隔著兩層單衣,從后頸處緩慢往下按壓— 后背處果然摸到了一層層緊緊綁起的棉布。 他收回了手, 低頭看了眼沉睡中的池小世子甜美的睡顏。 確定了。 目光重新落在平坦的胸口,暗想, 綁得夠緊,勒得夠平。也不怕勒壞了。 平穩(wěn)的呼吸聲還在持續(xù)著,舒緩而放松,聽來便覺得寧靜。 山洞里的司云靖此刻卻心緒難平,一股暗火升騰。他起身過去篝火邊,用樹枝又扒拉處一個guntang的紅薯,慢慢把皮剝了,露出里面黃澄澄的紅薯rou,卻又不吃,扔在旁邊包干糧的油紙上,繼續(xù)去扒拉新的紅薯剝皮。 七八個紅薯都剝開了,熱騰騰并排放在油紙上。 他擦干凈了手,從懷里掏出池縈之在軍營里留給他的那封信箋,把沒有寫字的反面攤在地上,從篝火里抽出一截樹枝,以黑色的煙灰在信紙上寫了幾行字,壓平折好,走去洞邊召來了黃探子。 “你帶著這封信,立刻快馬返程回京,將此信親手交給令狐羽。傳孤口諭,即刻去查。” 黃探子將信紙鄭重放入懷中,大聲領(lǐng)命而去。 交談聲和馬嘶聲驚醒了洞里的人,池縈之抱著溫暖厚實的蓑衣,迷茫地坐起身來。 她昨天的京畿大營一日游過得驚心動魄,傍晚時又牽馬上山。晚上雖然在山洞里安穩(wěn)地睡了一覺,清晨一大早的又被驚醒了。 現(xiàn)在睡了個回籠覺,感覺渾身暖洋洋的,躺著不想動,眼睛對著洞外的光亮,很久回不過神。 直到一陣濃郁誘人的香氣傳入了鼻尖,她吸了吸鼻子,掀開身上蓋的蓑衣爬起來。 樹枝在火里噼啪作響,她的視線晃了晃,發(fā)現(xiàn)司云靖依舊背對著她坐在篝火前。 “好香?!背乜M之辨認(rèn)了片刻空氣里的誘人香氣,喜悅地道,“是烤好的紅薯吧。殿下,給我一個唄——” 說到一半就卡住了。 她突然想起來了。睡下之前,和面前這位似乎曾經(jīng)有過一段極不愉快的交談…… 算了,還要什么紅薯呢。當(dāng)面說了大不敬的話,大喊著‘褲子不能脫,因為臣硬了’,沒被當(dāng)場扔出去喝雨吃風(fēng)已經(jīng)是運氣好了。 她話沒說完就自覺地閉了嘴,往后縮了縮,后背貼在冰涼的石壁上。 但太子爺?shù)姆磻?yīng)再次大出她的意料。 “紅薯全烤好了,皮也都剝好了。都在這兒放著。自己過來拿著吃?!?/br> 池縈之吃驚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怎么回事? 把她誆過去,又要出大招兒呢? 她謹(jǐn)慎地拒絕:“臣還是不——” “不吃?”司云靖懶洋洋換了個姿勢,單手撐在膝上,聲音聽不出喜怒,“不喜歡吃?還是因為孤親自烤的,不敢吃?” “……敢吃。喜歡吃的?!痹挾颊f到這份上了,池縈之不再跟自己過不去,謹(jǐn)慎地把蓑衣披在身上,小心地站起身來。 香甜地睡了個飽,醒來渾身輕松,身子感覺比昨夜好了很多。 試探著挪了幾小步,果然不再洶涌了…… 她精神一振,大著膽子快走了兩步。果然什么也沒發(fā)生。 這次要命的月事期應(yīng)該是快要過去了。 池縈之心里一松,放下心來,攏著蓑衣在篝火前擺著的油紙包里認(rèn)真挑揀。 專供皇家的紅薯,自然是最好的品種。個個烤香濃郁,色澤金黃。原本在火里烤得guntang,在油紙上放了一會兒,正好溫?zé)峥梢匀胱臁?/br> 她挑選了片刻,覺得個個都好,索性拿起個頭最大的,用油紙包了,捧在手里小小咬了一口。 香甜醇厚的滋味在舌尖展開,她愜意而陶醉地瞇起了眼睛—— “挑了半天,選了個孤吃過的?!倍呿懫鸩焕洳粺岬穆曇?。 池縈之:??? 她急忙把手里的熱紅薯翻了個面,這才發(fā)現(xiàn)確實是被人咬過一口的。 紅薯個頭太大了,少了一小塊,剛才居然沒發(fā)現(xiàn)。 ——吃過的跟沒吃過的混一起放著。天底下一等一的尊貴身份,平日里吃食這么不講究的嘛。 池縈之默默腹誹著,嘴上當(dāng)然乖巧地說,“臣逾越了。實未看見?!?/br> 連紅薯帶著油紙包放回去,重新?lián)炝藗€頭第二大的紅薯,來來回回檢查了一番,確定這個沒被啃過,這才放心地捧在手里,謹(jǐn)慎地放慢動作坐下來,蓑衣依舊披在身上,小口小口吃起來。 她這邊吃上了,對面卻一個接一個地拋出了問題。 “孤心里有些疑問。池小世子既然醒了,不妨回答一下?!?/br> 池縈之注意到對方重新用起了疏離的稱呼。 經(jīng)過了一場不愉快的交談后,對方的疏遠(yuǎn)冷漠在她的意料之中。 說心里一點不難過是假的。濃長的睫毛沮喪地低垂了下去,小聲答,“殿下請問?!?/br> 司云靖悠閑地從油紙包里橫排著的一列紅薯里隨意撿起一個,一口咬掉了小半個。 “你說你山中被毒蛇咬中,削去了一片大腿內(nèi)側(cè)的皮rou。那里離男人的要害之處頗近,蛇毒若是蔓延出去,豈不是會影響到你的命根子?” 類似問題,池縈之早有準(zhǔn)備,“多謝殿下掛心,不曾傷到。” “當(dāng)真不曾傷到,確定能用?”司云靖意有所指地掃了眼被蓑衣嚴(yán)實遮擋的下半身。 “像你這般十六七歲、火力健旺的少年人,哪個早上睡起來不豎旗?剛才見你睡了許久,下身毫無反應(yīng),又見了草褥上沾染的血跡……感覺不太對。” 池縈之聽到‘血跡’兩個字,心里就是劇烈一跳,急忙小幅度挪了一下位置,用自己的身體把背后的草褥遮掩住了。 “臣……睡起來,有反應(yīng)的。有反應(yīng)的?!彼矒沃鼗卮穑岸澨?,臣畏冷,穿得又多……殿下放心,臣身為男子的一切反應(yīng)正常?!?/br> 司云靖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池小世子是正常男子,孤就放心了。第二件事?!?/br> “昨天你留書一封,說要上山獵一只猛獸,獻(xiàn)作謝禮。孤看你受傷頗重……算了吧,不必再談什么獵猛獸做謝禮,隨隊下山,此事就此作罷了?!?/br> 他盯著池縈之的表情,淡淡道,“孤的提議,池小世子意下如何。” 池縈之也想起了昨晚上山前自己留下的那封信。 信是作為安撫用途留下的,但信里寫的內(nèi)容,倒是句句是心里的想法。 身為一個自學(xué)成才的大忽悠,自從入京以來,跟面前這位的對答里十句里倒有八句是忽悠,結(jié)果對方顧念著舊日的情誼,把她的忽悠都當(dāng)了真,夜奔幾十里趕回去河邊撈她不說,怕她在山林出事,昨夜又追上山來,最后還騙到了對方的守護承諾。 想起剛才摸著自己頭發(fā)的那只溫?zé)岬氖终?,她感覺胸腔里一顆愧疚之心突突亂跳。 “說好了獵一只猛獸作為謝禮,臣說到做到?!?/br> 她坐直了身體,鄭重地說,“昨天是做好了準(zhǔn)備上山的。弓箭誘餌捕獸器都帶來了。殿下如果有事可以先下山去,過個幾天,等臣身子恢復(fù)了,就進(jìn)深山給殿下獵一只大的。殿下是喜歡虎皮呢,還是熊皮?豹子皮最漂亮,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沒有?!?/br> 司云靖盯著她的眼睛,很久沒說話。 安靜的山洞里,除了洞外逐漸轉(zhuǎn)小的風(fēng)雨聲,只有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直到池縈之被對面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得有點發(fā)慌,不安地問了句,“怎么了?”司云靖才調(diào)轉(zhuǎn)了視線,重新望向火堆,平靜地說,“你臉上沾了灰。坐過來,替你擦擦?!?/br> 他拍了拍身邊的地面,示意坐近些。 池縈之疑惑地抬手擦著自己的臉,挨坐到了他身邊。 坐的近得很,司云靖直接捏住下巴,把一張眉眼精致的臉孔抬起來,用袖口隨意地在她臉上擦了幾下,擦去少許的灰塵,又抬手揉了揉她的頭。 池縈之:??? 她捂著自己被厚重金繡滾邊摩擦得發(fā)紅的臉頰。 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對方語氣動作突然顯出的親近的意味,她察覺出來了。 明明只是個簡單的揉了揉頭發(fā)的動作,不知怎么的,難受的心情突然好轉(zhuǎn)了許多。 她沒忍住,抿著嘴笑了笑,漂亮的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對面微微一閃神,停下了擼貓似的擼頭的動作,手移走了?!昂昧?。” “這就好了?”池縈之低聲咕噥著,“好歹拿個干凈帕子擦一擦。袖子不見得比我的臉干凈呢……”自己去行囊里找了塊干凈帕子過來,一邊擦著臉一邊重新坐下來。 司云靖斜睨了她一眼,沒說話。 沒心沒肺的小混蛋,才過了幾天就忘了之前的教訓(xùn),又挨著他肩膀坐下了。 女子之身偽作男子,身份,姓名,來歷,說不定都是假的?!x禮承諾是真的。 ……對自己的親近和不防備,也是真的。 在守心齋里抄書抄到手軟的事,被扣在京里討要三十萬兩銀子的事,一個人被丟在河邊大營的事……被自己坑了這么多次,這么快就不計較了? ——她就這么喜歡自己? 他翻了翻油紙包上并排放著的紅薯,撿了個模樣最齊整的,給她遞了過去。 “今天的最后一個問題?!?/br> 池縈之立刻正襟危坐,雙手接過了紅薯,屏息靜氣等著。 司云靖咬了口手里的紅薯,悠然道, “河邊夜空之下,野外閑談之時,你曾說過,一眼萬年便是萬年,情一往而深。我原本以為過了那夜,再怎樣的萬年深情,都也抵不過人世間的三十萬兩銀子。沒想到……你依舊說,喜歡孤,喜歡的不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