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

    路言低頭擰開碘伏，盯著傷口看了好一會兒。

    挺干凈，只有邊緣凝著一點(diǎn)血，路言有點(diǎn)不放心：“確定是碎玻璃劃的？”

    顧戚見路言盯著傷口看，顯然真擔(dān)心上了，溫聲道：“碰了下，只是看著紅了點(diǎn)?！?/br>
    顧戚輕笑：“你發(fā)現(xiàn)的再晚一點(diǎn)，說不定都愈合了。”

    他本來就沒想讓路言看見，所以一整個晚上都刻意避著用左手。

    后來被發(fā)現(xiàn)了，也只想借著傷，讓路小同學(xué)幫著擦個藥，沒想讓人真為了這個擔(dān)心。

    路言抬眸：“那還喝酒？”

    話題突然一轉(zhuǎn)，顧戚還有點(diǎn)沒反應(yīng)過來，等反應(yīng)過來，忍笑：“就一杯?！?/br>
    路言不說話，只看著顧戚。

    他看這人心里就沒點(diǎn)數(shù)。

    被劃了一道口子還跟著喝酒。

    顧戚立刻回道：“下次不了?！?/br>
    等顧戚回答完，路言才覺得剛剛的對話，似乎有點(diǎn)奇怪。

    于是不再接話，繼續(xù)擦藥。

    過了一分鐘，顧戚總算忍不住了，語氣中的笑意幾乎要滲出來：“是不是沒幫別人擦過藥？”

    顧戚原本一直以為，厚著臉皮讓路小同學(xué)幫著擦藥，總歸要吃點(diǎn)苦頭。

    下手重了，忍忍就過去了。

    可誰知，路小同學(xué)不僅心軟，手也挺軟的，根本沒怎么用力，還很小心，像是根本沒有幫別人處理過傷口的經(jīng)驗。

    顧戚原本也不想說，慢點(diǎn)就慢點(diǎn)吧。

    可漸漸的，這藥擦得，手癢，心也有點(diǎn)癢。

    顧戚覺得可以了，再擦要出問題了，于是開了口。

    顧戚笑了下：“快點(diǎn)也沒事，我不怕疼?！?/br>
    路言：“……”

    路言之所以擦得這么慢，純粹是因為在檢查有沒有玻璃渣碎在里面。

    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沒有。

    就算有，那也是顧戚自找的。

    路言三兩下把藥涂完，起身，當(dāng)著顧戚的面，把棉簽扔進(jìn)了垃圾桶。

    很兇。

    顧戚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路言已經(jīng)上了床。

    背對著他，被子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

    看著脾氣不小。

    從頭到尾透出“我不想跟你說話，你最好有這個自知之明”的氣息。

    顧戚第一個反應(yīng)竟然是可愛，想哄。

    又怕惹急了，連人帶衣服給轟出去。

    顧戚看了下鋪一眼，他記得在進(jìn)浴室之前，枕頭還是放在被子上的。

    現(xiàn)在塞進(jìn)了被子里，隆成一小團(tuán)，肯定是有人鋪過。

    至于是誰……小后腦勺沒跑了。

    顧戚手上有傷，不太能沾水，就隨便擦了一把。

    但他沒上床，坐在椅子上，朝著路言的方向，輕聲說了一句：“言言，有紙筆沒?！?/br>
    裝睡的小后腦勺：“……”

    拳頭硬了。

    路言閉著眼睛，走廊上的記憶一下子漫上來。

    突然熄滅的燈，突然靠近的顧戚，還有那聲輕到讓他以為是錯覺的“言言”。

    而跟在走廊上壓低的那聲“言言”不同，這次顧戚喊得格外自然、熟稔。

    欠揍。

    小后腦勺出聲警告：“顧戚。”

    顧戚：“嗯。”

    路言：“再喊一聲，就滾回你自己宿舍去?！?/br>
    “這么兇啊。”顧戚輕笑，現(xiàn)在這個點(diǎn)，他倒也不怕被趕出去，因為很清楚地知道，路小同學(xué)只是嘴上說說。

    但顧戚怕再逗兩下，這人就不用睡了，于是停了心思，正經(jīng)開口：“有紙筆沒，早上的比賽有些資料要寫，國際部那邊有用?！?/br>
    顧戚說的是正事，路言也沒多想，直接道：“左邊抽屜里，自己拿?！?/br>
    顧戚低頭，的確看到一疊白紙，伸手拿了出來。

    就在這時，床上的路言忽然想到了什么，指尖一攥，立刻坐了起來：“等……”

    “等等”兩字還沒說完，路言就知道晚了。

    周易給他的那幾套競賽卷子，就壓在第一張草稿紙下面。

    顧戚看到了。

    這是路言第一次，在面對顧戚的時候，生出一種心亂的感覺。

    跟以往每次都不同，甚至有點(diǎn)無措。

    可他清楚地看見，顧戚只是輕掃了那些卷子一眼。

    沒有驚訝，沒有疑惑，沒有探究，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什么做好的競賽卷，而是一疊草稿紙。

    顧戚隨手放回原位，多余的一個眼神也沒給，只抬頭看著路言：“怎么了？”

    路言知道顧戚看見了，沉默了很久，視線沒再閃躲：“那些試卷，班主任給的?！?/br>
    顧戚：“嗯?！?/br>
    路言皺著眉：“你就沒什么想問的？”

    顧戚：“你想說？”

    路言沒說話。

    顧戚輕笑：“那就沒有?！?/br>
    路言重新躺下。

    顧戚走到門邊，熄了燈。

    寢室一下子暗下來，只有書桌上開了一盞臺燈，還被調(diào)到了最暗那檔。

    顧戚的聲音很輕：“睡吧，很晚了?！?/br>
    聊勝于無的燈光，路言也不知道顧戚能用它來看什么。

    路言怕顧戚再因著這燈把數(shù)據(jù)寫錯了，耽誤事，還傷眼，最終開了口：“臺燈電量夠你用到天亮，不用這么省?！?/br>
    顧戚朝上鋪的方向看了一眼。

    還是原來的姿勢，背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