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淋了雨，來暖暖身子吧?！彼p手捧著一小盅暖湯，正要放在茶幾上，眼角余光看到少年背后的那一地碎片，手指頓了一下，旋即大驚失色。

    “這、這是……”她的眉頭輕輕蹙著，走近些許以讓自己看得更真切，錯不了了，居然……

    “阿朝，這可是你父親花了整整兩個億，才從古董商手中淘來的田黃百鳥朝鳳瓶……老天，這是你不小心打碎的么？”韓淑梅一臉關(guān)切的神情看著少年，脖頸間的一串珍珠項鏈，在燈光下泛著柔潤的光澤。而那光澤落在江朝眼里，卻只讓他覺得刺眼。

    “你很關(guān)心么？”江朝半邊側(cè)頰籠罩在黑暗中。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說話呢？”韓淑梅道，“我們是一家人，我怎么會不關(guān)心你呢？”

    一家人…江朝輕嗤一聲，“那還真是不用了，你不去老頭面前告我的狀我就謝天謝地了。”

    “再者說，”江朝后退一步，同女人拉開距離，“這瓶子是我父親買的，放在我屋里的。從頭到尾，好像都跟你沒有什么關(guān)系吧。我不小心打碎的也好，有意打碎的也罷，又輪得到你來cao什么心呢？”

    “你……”韓淑梅被問到啞口無言，沉默數(shù)息之后，再抬起頭來時眼圈紅了，“你怎么能這么說mama呢？我雖然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我和你父親結(jié)了婚，我們就是一家人……”

    江朝深吸一口氣，他是真服了這女人的心理素質(zhì)了。很多時候，明明彼此是個什么東西大家都心知肚明，人家卻依舊能硬著頭皮把戲原原本本地演下去，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本事。

    韓淑梅拉住他的胳膊，一雙眼睛里的淚水行將滿溢，“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就應(yīng)該互相關(guān)心，不是嗎——阿朝，你這樣，我真的很難做…”

    江朝被她碰得都快產(chǎn)生生理性厭惡了，當(dāng)年他母親去世不到三個月，這女人是怎樣一步步撂倒他爹的他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盡管他當(dāng)時才只有7歲。

    他爹當(dāng)局者迷看不清這女人，不代表他就看不清。

    “阿朝，”韓淑梅的聲音愈發(fā)語重心長，情真意切，“我們從今往后，敞開心扉，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樣好好相處好不好？”

    江朝算是看出來了，這女人借著他犯錯的時機(jī)，不磨到他松口答應(yīng)怕是不會走了。就在韓淑梅就差沒說到聲淚俱下的時候，江朝當(dāng)機(jī)立斷，一把撩起了自己的白色帽衫，乳白色的腹肌輪廓若隱若現(xiàn)。

    韓淑梅嚇了一跳，“你干什么？”

    “睡覺，”江朝脫掉上衣，露出少年人尚顯青澀的脊背，轉(zhuǎn)身回屋，“怎么，你要爬到我床上來繼續(xù)給我講睡前大道理嗎？”

    “你……”韓淑梅咬著牙，轉(zhuǎn)眼間就恢復(fù)了一貫的微笑，“mama沒關(guān)系的，留給我們的時間還很多，我們可以慢慢相處，不是么？”

    “……”

    江朝還并不打算睡覺，韓淑梅走后，望著滿地狼藉，江朝煩躁地坐在沙發(fā)上，大手搓了把臉。

    一個瓶子倒是無所謂，礙手礙腳的東西，砸了也就砸了。只是…

    不知道那女人又要怎樣“不經(jīng)意”間跟老頭提起這件事。

    再怎么樣，他在這世上也就剩老頭這一個親人了，對彼此的感情，誰都不會表現(xiàn)出來，但不可能不在乎。

    日復(fù)一日的枕頭風(fēng)吹下來，老頭會怎么看他，他心里還真…有點兒虛。

    這時，客廳的門又開了。江朝煩不勝煩地道：“誰？”

    “哥，是我，”韓霽月穿著月白色拖地睡裙，玉肩半露，小心翼翼道，“肖辭呢？我不是讓你幫忙把他留住嗎，外面那么大的雨……”

    “沒走，”江朝瞥了她一眼，語氣冷淡，“他現(xiàn)在去洗澡了，你還要等他出來？”

    “……洗澡了就好，洗澡了就說明他肯留下?！表n霽月抿了抿唇，“哥，謝謝你幫我照顧同學(xué)了啊。明天你能不能……”

    “能不能送你和同學(xué)一起去上學(xué)?！苯?，“你說了八百遍了?！?/br>
    韓霽月這才開開心心地笑了起來，鼓起勇氣拿拳頭在她哥肩頭撒嬌似得錘了一下，“哥哥討厭，盡開人家的玩笑。”

    江朝：“……”

    韓霽月走了。

    終于，沒人來煩他了。

    江朝十指交叉，撐著下頜，纖長的睫毛一點點抬起，目光最后落在那道浴室門上。

    不禁想起應(yīng)meimei之邀，進(jìn)屋照顧那小子的時候。

    那小子死了一樣地躺在床上，身上燙得嚇人。燒成那樣了還是一聲不吭，只是眉頭緊緊皺著，小嘴嘟嘟囔囔地喊著什么。

    江朝湊近耳朵，聽到他在喊“哥”。

    不禁莞爾，這么炸毛的一個小混球，沒想到叫起“哥哥”來，還挺好聽的。

    聽得他心里有點兒發(fā)癢。

    本想幫那小子脫掉衣服，然后扔進(jìn)浴缸里，結(jié)果那小子跟腰上長眼似得，一碰就醒了，一醒就炸了，一炸就莫名其妙地弄成了現(xiàn)在這樣。

    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浴室嘩嘩的水聲在耳畔響著，江朝站起身來，打算去廚房幫小混球熱一點姜湯，再弄些退燒藥，讓小混球喝下，晚上早點兒休息。

    他熱好姜湯后，在客廳沙發(fā)上等了將近半個小時，等到他差點兒睡著，姜湯都要涼了，小混球的澡還是沒有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