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孔缺之后，方滿越搓越委屈，不停咧咧道：“我就沒受過這種苦，擔(dān)驚受怕跟逃命似的。你看看我渾身的紅點，都是被蟲子咬的?！?/br>
    “我是真的想睡覺，但我一閉眼就想，會不會就在我睡覺這幾分鐘里，你就嗝屁了，擦擦眼淚又得站起來繼續(xù)趕路?？兹保愦龝鹤詈檬悄芎搴梦?，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br>
    孔缺睜開眼，方滿正赤果果地站在他面前，水珠順著肌rou紋理滴到了他臉上。

    孔缺克制住趴上去舔的沖動，緩緩道：“……你瘦了。”

    “廢話，我快餓死了?！狈綕M香噴噴地穿好浴袍，支使孔缺道：“快給我弄點吃的?！?/br>
    五分鐘后，方滿坐在床上對著面前的巧克力和貓罐頭發(fā)出咆哮，“我要吃正常的東西！”

    孔缺被方滿吼得渾身一震：“我馬上聯(lián)系人空投，你稍等！”

    方滿吼完，腦子陣陣發(fā)暈，剝開一顆巧克力塞進(jìn)嘴里，一巴掌奪過孔缺的手機，“我問你，我爸的死和你有關(guān)嗎？”

    孔缺呼吸一滯，漆黑的眼睛瞪著方滿，眸光閃爍。

    方滿想了一路，孔缺的氣味變化印證了他的猜測，他聲音沉下來，一字一句地問：“你……是不是殺了我爸？”

    孔缺：“……”

    “回答我，不然我從二樓跳下去?！狈綕M說完，作勢站起，孔缺一抖，抱住他大腿。

    “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孔缺搖了搖頭，慌亂道：“是……伊生?！?/br>
    方滿在心里預(yù)演過這個可能，所以并不是太吃驚，掐著孔缺下巴強迫他看自己的眼睛，“為什么要殺我爸？”

    孔缺：“……”

    “如果你告訴我真相，我們還有在一起的可能。如果你選擇瞞著我，我現(xiàn)在就回去?！狈綕M伸出手，露出中指和無名指上的兩枚戒指，“剛開始我可能會很不適應(yīng)，過個幾年我說不定就把你忘了，你的戒指就給別人了?！?/br>
    孔缺暈乎乎看方滿手上的戒指，他的視野出現(xiàn)了重影，戒指變成了四個，忽的又變成了兩個，他抬起雙手去撲方滿的手，撲了個空，聲線神經(jīng)質(zhì)的尖銳起來，“不行！不能給別人！不行不行不行！”

    方滿冷笑一聲，“你既然能隨便把我丟在北京，我為什么不能給別人？”

    孔缺臉色蒼白地冒冷汗，復(fù)讀道：“不要。那是我的……是我的……”

    “嘁……”方滿煩躁地擰著眉，“你怎么那么氣人，平時一副沒我活不下去的德行，剛剛又把我認(rèn)成了你那好哥哥……”

    方滿說著，忽然一怔，腦子里似乎有雷劈過。

    孔缺真的會認(rèn)錯嗎？前幾次做的時候，孔缺明明很清楚他是方滿，為什么會突然認(rèn)錯？

    如果他沒有認(rèn)錯，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他就是月光男神，他曾經(jīng)在某一時刻遇見過孔缺。

    方滿扭頭去看房間里掛著的畫像，月光男神自帶圣光，影影綽綽的背景里，他似乎是唯一的光。

    這男神站在什么地方？方滿瞇了瞇眼睛，烏漆嘛黑一片，壓根看不清楚。

    換一條思路，他什么時候見過孔缺？孔缺那種成長環(huán)境，按理來說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

    方滿眼前閃過一道高光，盯著孔缺的臉。

    孔缺受不了方滿這么盯著他，試圖扯出一個微笑，然而他確實是沒有力氣了，嘴角動了動，幾近木然地看著他。

    “你……你是那個被人扔到井里的小孩是不是？”方滿說到這里，喘了一口氣，“因為……只是因為我爸抱你去的警察局，所以伊生就殺了我爸？”

    孔缺抬起眼皮，看向方滿，方滿與他四目相對，忽的抬手緊緊遮住孔缺的眼睛。

    方滿在那一瞬間，產(chǎn)生了“如果自己沒有救孔缺，爸爸會不會還活著”的想法，雖然馬上壓了下去，當(dāng)他不知道孔缺有沒有聽見他的心聲。

    孔缺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對……不起?！?/br>
    方滿捂著孔缺眼睛，挺起身抱住他腦袋，低聲道：“你沒錯?？兹?，你沒有錯！”

    孔缺動了動，身上的血氣產(chǎn)生了一絲波動。

    方滿眼眶發(fā)熱，心情卻冷靜下來，老爸帶孔缺回警察局是過年，但是殉職卻是六月份的事了，期間隔了那么多個月，一定還發(fā)生了什么。

    “……我爸去老撾緝拿一個利用小孩販毒的跨國犯罪集團。那些小孩……是不是你們？”

    孔缺：“……是?！?/br>
    孔缺說完，身上的枷鎖一松，他想，就這樣吧，哪怕以后方滿想起他，就會想到是他間接害死了他父親也沒有關(guān)系了，反正，他也沒有戒指了。

    方滿崇拜福爾摩斯多年，此時終于閃爍起了推理高光，哪怕真相沉重得讓他想哭，他還是扯起嘴角笑了笑，顫抖道：“孔缺，如果這世上有神，在我小時候告訴我，要是我救了你，我爸就會死。我不會救你。”

    孔缺：“……對不起?！?/br>
    “輪不到你和我道歉！”方滿抱著孔缺，艱澀道：“沒有如果，所以我現(xiàn)在并不后悔。我很高興，我能遇見你。”

    “我……”

    “我爸沒能救上你，所以派了我?！狈綕M含淚笑了笑，“嗐，家里的錢我沒繼承多少，先輩遺志倒是被我陰差陽錯的繼承下來了?！?/br>
    孔缺蒼白的薄唇顫了顫，非常非常小聲地問：“我還能有戒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