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戶人？什么意思？喬佚看沈欲，他聽不懂。

    沈欲沒有解釋，可不常動怒的臉有了變化，太陽xue隱隱浮現(xiàn)幾根血管。絕戶人，無父無母無兒無女無妻無夫，到死都是一個人。

    “如果你們沒被電死，執(zhí)意闖進來?！眴特荒苓x擇硬核解決之道，“房子我推平，一塊磚都不留給你們。還有，當(dāng)年和沈欲住酒店的男人就是我，你們不是逼我還錢么？來要啊，要?。　?/br>
    院里的人像嗆了水，只瞪著眼不出聲，特別是沈愷。怎么可能？當(dāng)年表弟找的男人就是眼前這個？他當(dāng)時去過北京，在大酒店門口蹲過點，表弟找的男人很有錢的，家里搞古董房，給表弟幾千幾千花錢不眨眼。

    沒有這么高大啊，染了一頭金發(fā)。居然是同一個，居然是他媽同一個人！沈欲騙了他們，這些年沈欲說他斷了，原來沒有！

    “你們這就是欺負(fù)我和我老頭啊，你們喪盡天良……”舅媽哭天抹淚，“谷子啊，你和你短命爸一個樣，斷香火啊……”

    “不許提我爸，不許提我爸！”沈欲拖著舅媽往外走，沒怎么使力氣。這是他的家，這些人欺負(fù)自己還不夠，還要罵自己男朋友，罵自己被山村困住逼死的爸爸。爸爸應(yīng)該上清華的，是你們毀了他，都滾出去，誰也別來！

    “舅媽，我家不歡迎你，你走！”沈欲把舅媽甩在門口，沖回院大呼大喊，瘋子一樣，“滾！都他媽給我滾！我的家，我說了算，你們都滾蛋！”

    沈欲爆發(fā)突然，村長、舅舅和沈愷全部嚇愣，又被沈欲理解成無動于衷，回身抓起蔣白扎馬步用的磚頭朝他們砸。

    “滾！”第一塊磚頭沒砸中，沈欲又抄一塊。那三人這才清醒，沈欲是真急了，他要來真的，嚷嚷幾聲就落荒而逃。

    都滾蛋，都滾蛋，去死吧，你們?nèi)ニ腊?！沈欲還要追，被誰一把抱住腰了。他不停掙扎，想沖出去給他們幾拳，一邊蹬地一邊踹人，但最終還是在喬佚懷里化為平靜。

    “不值得?！眴特е?，“為他們不值得?！?/br>
    “有時候，我真想殺了他們，為什么非要欺負(fù)我家……”沈欲被心里的念頭嚇住，原來自己這么恨?？蔀槭裁茨?？因為自己是色盲？

    “不要殺人，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眴特阉麖拈T口搬回院里，“我現(xiàn)在就帶你走?！?/br>
    帶你走，僅僅幾個字就給了沈欲莫大溫柔。一直是他帶著拳館的人走，這回終于有人來到他前頭，牽著自己一起離開。

    風(fēng)波過去，沈欲最后掃凈院子，突然門外跑過一個小丫頭，頭發(fā)稀疏發(fā)黃。

    是表侄女，沈欲趕緊招呼她進來?！把狙緛砹耍縼??！?/br>
    小丫頭不敢進，沈欲一喚再喚她才進來?！氨硎迨?，你要走？”

    “嗯，表叔叔還有工作，不過很快就回來。你怎么穿這么少？”沈欲摸著她的外套，不是羽絨服，“給你買的新衣服呢？”

    “mama說怕我穿壞?！彼龘u搖頭，“讓我上學(xué)再穿?！?/br>
    穿壞？那都是自己照著表侄女身高買的，上學(xué)再穿就不合適了啊。沈欲抱著她進屋暖和，兄弟們好奇地圍過來，一下給表侄女嚇哭了。

    “去，你們離遠(yuǎn)點，山里孩子認(rèn)生。”沈欲捂著丫丫的臉，“你們誰不怕冷？外套給我，回北京我買新的賠?！?/br>
    大家散開去拿自己的衣服，可是太厚了，小女孩撐不起來。旁邊沉默許久的蔣白脫下運動外套，遞過來。

    遞過來還挺冷酷，一句不說。沈欲記得這小子以前可愛笑了，還說薄荷草養(yǎng)大了要送人。沈欲問他送給誰，這小子就低頭笑，一個字不肯說。沈欲也沒有多問，顯然是小孩情竇初開，有喜歡的人了。只是這一失憶，八成記不起來那個要收薄荷草的人是誰。

    “來，表叔叔看看?！鄙蛴o小孩披上，“這件輕，還是白色的，你穿好看?；厝ズ湍惆謰屨f是我給的，不許脫了?！?/br>
    她點點頭，含著手指看他們。“表叔叔你別走，你要去哪兒??？”

    “我……”沈欲抱著她轉(zhuǎn)悠，“我要去工作，去北京。北京你知道么？就在山外面?！?/br>
    “有二小那么遠(yuǎn)嗎？”她說的是村外的第二小學(xué)。

    “比二小遠(yuǎn)?！鄙蛴阉鶝鲂∈治鏌?，“今年9月你該上二小了吧？表叔叔以前也是在二小讀小學(xué)，然后中考，高考，就考到北京去了?！?/br>
    “什么叫中考？”小孩聽不懂。

    “中考……和高考一樣，是幫咱們走出這里的路。”沈欲輕聲說，“你要好好讀書，知道么？不管別人說什么，學(xué)校里的人說什么，你不要理，就拼命讀書，拿年級第1名。知道么？”

    她一知半解?！鞍謰屨f，我讀書沒用?！?/br>
    沈欲運著一口氣?！坝杏茫硎迨宓脑捘憧赡苈牪欢?，但你記著，別人讀書沒用是他們有別的出路，咱們沒有，高考是唯一的路。如果他們和村里人再笑話你，說讀書沒用，你就告訴他們，你讀書是要考清華北大?！?/br>
    “什么是清華北大？”

    “清華北大，是全國最好的大學(xué)，你考上了，你就和全國最好的大學(xué)生在一個起點。你和他們一起上課，好多人干不成的事你可以干。只要你好好讀書，不管你是上清華北大還是別的，還是你考上國外的大學(xué)，表叔叔都送你去。你弟弟長大要是聽你的話，不欺負(fù)你，也好好學(xué)習(xí)了，我也送他出去?！鄙蛴f，仿佛多年前爸爸和他說，“清華北大，當(dāng)年我爸爸沒敢考，我也不敢考，其實努力一把就考上了。你敢不敢？”

    “我敢?！毙⊙绢^大聲回答，“我敢?！?/br>
    “真乖。”沈欲很高興，剛想拿出現(xiàn)金給她包紅包，動作又停了。

    一件衣服，呂春都沒給閨女穿，給錢大概也花不到丫丫身上。把丫丫送走，沈欲望著門口久久發(fā)呆，直到小喬過來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