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方臨淡淡地抬了下眼。 兩人出了校門,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一路沉默。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點多了,唐星北從書包里掏出鑰匙,開了烙印著鐵薔薇的大門柵欄。 他剛要往里走,頓了頓,又借著微弱的路燈光,從鑰匙串拆出一個備用的卸下來,一臉高冷地遞給身側(cè)的人:“你的?!?/br> 他的指節(jié)長且直,清雋白凈,方臨接過來,沒什么語氣地說:“謝謝?!?/br> 還挺拽的。 唐星北沒回話,收回手,推開門直接進去了。 一樓的燈還亮著,外面的柜架上放著把傘,估計唐峰剛回家不久。 唐星北在玄關(guān)換了鞋,進門書包往沙發(fā)上一扔,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水,隨意灌了兩口。 大概是聽到了門響的動靜,書房里傳來腳步聲,接著就見唐峰端著保溫杯出來,看見倆人時笑著問了句:“放學(xué)啦?” 唐星北嗯一聲,目光觸及桌面上的一份文件,伸手拿起來:“這是什么?” “工作文件。”唐峰伸手接過來,頓了頓,“你mama那邊的公司?!?/br> 唐星北手一僵,垂下眼繼續(xù)喝著水,沒再多問。 “對了,”唐峰看向方臨,溫和地問道,“小臨在學(xué)校感覺怎么樣?一中是咱們省重點,可能有點吃力,不過以你的成績,補上去應(yīng)該沒問題的?!?/br> 方臨神色和語氣一般漠然:“還好?!?/br> “對了爸,”唐星北低著頭,指尖在杯子上摩挲了幾圈,這才慢吞吞地開口,“我還沒問,他是你那個朋友的兒子?” 唐峰神色不變,笑著“嗨”了一聲,放下茶杯,低頭翻了翻文件夾:“就以前的一個老同學(xué),你不認識?!?/br> 方臨卸下書包,冷冷地抬起眼。 “老同學(xué)?”唐星北抬起眼,偏圓的眼睛瞇起時顯得格外驕縱,“叫什么名字?說不定我知道呢。” 唐峰像是不愿多說,皺皺眉,合上文件就準備回書房:“你問這個干嘛,趕緊上樓寫作……” “陳蕓?!狈脚R忽然開口。 他轉(zhuǎn)過臉來,平靜地盯著唐星北,重復(fù)道:“我是陳蕓的兒子?!?/br> 屋里忽然就靜了下來。 這兩個字,唐星北曾無數(shù)次在碎裂的玻璃花瓶聲中聽到過,帶著尖銳的憤怒,是貫徹了他一整個童年爭吵的核心。 唐峰一愣,繼而慌張地擰起眉,不滿地看一眼方臨,這才猶豫著咳了一聲,開口:“沒錯,你陳阿姨她前段時間生病去世了,我……” “她去世了關(guān)你什么事?”唐星北冷笑著打斷他,眼角泛起紅意,表情神態(tài)和他mama如出一轍的倔強。 唐峰下意識就想退縮,等反應(yīng)過來時忍不住惱羞成怒,重重地把文件往桌子上一砸:“關(guān)我什么事?!要不是你媽,我早就……!” “早就什么?”唐星北心肺里像是著了火,恨意從火里蔓延出來,冷笑,“早就離婚去找你的初戀女友了?” 唐峰臉色一變,卻不說話,冷哼一聲。 見他這副模樣,唐星北忽然彎起嘴角,語氣竟然還算溫和:“爸你是不是忘了,當年你剛開始出來打拼的時候,我媽頂著那么多人的反對嫁給你個窮小子,你是怎么跟她保證的?” 唐峰生平最厭惡別人提起這一點,因為曾經(jīng)倒插門的事,平日里那些生意伙伴里話里話外地看不起自己,還諷刺什么鳳凰男。 頂著這個惡心的稱呼忍了這么久,盡管現(xiàn)在早已事業(yè)有成,但唐峰還是常常會陷入一種莫名的自卑中。 唐星北不愧是自己親兒子,這一點痛處戳得簡直鮮血淋漓。 他頓時怒急攻心,從耳到臉燒得通紅,伸手撈起文件恨恨地朝他身上一砸:“你少跟她學(xué)這些有的沒的!你以為我多想娶她!我這幾年從來沒短過她吃喝還要怎么樣?!” 酸澀從喉間一路上涌,唐星北沒躲,也懶得躲,稍稍側(cè)了側(cè)臉,滿打滿地挨了這么一下。 文件檔鋒利的塑料封邊從先前磕青了的額間劃過,散了一地的雪白紙張。 但這尖銳的痛楚感卻讓唐星北慢慢冷靜下來,他張了張口:“那你往家?guī)н^的那些女人呢?” 聞言,唐峰未散盡的怒火頓時就xiele個干凈,他慌張地愣了下,接著僵硬地錯開眼,端起茶杯就要轉(zhuǎn)身:“你才多大!大人的事你懂什么,趕緊回屋學(xué)習(xí)!” 唐星北盯著他,冷笑一聲,回頭瞥了眼站在旁邊看了一出大戲依舊眉冰目冷事不關(guān)己的方臨,收回視線,一把拎起書包,轉(zhuǎn)身“哐!”一聲砸上了門。 等人腳步聲走遠了,唐峰才不滿地看一眼方臨。 他調(diào)動著臉上的肌rou,像是想勉強扯出個笑來,卻沒成功,就這么尷尬地半掛著嘴角:“不用管他,你也上去休息吧。” 方臨沒理他,拎著書包直接上了樓。 第4章 周圍的游戲聲喧嘩聲吵鬧浮躁,唐星北坐在椅子上,盯著漆黑的電腦屏幕。 沉默半晌,他伸手把鍵盤鼠標干脆利落往里一推,掏出作業(yè),帶著滿身冰冷的怒火,開始刷題。 一直到凌晨兩點左右,他的心情才總算是慢慢平穩(wěn)了下來。 唐星北存著那一點困意,合了書,無視掉旁邊一眾看神經(jīng)病一樣的怪異目光,冷著臉趴下就開始睡覺。 早晨踩著虛浮的腳步進班的時候,屋里只有坐在第一排低頭背書的劉致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