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嘖一聲，不放心地看他一眼，這才轉(zhuǎn)身進了浴室。

    不只是唐星北，剛剛折騰得太過分……自己身上也弄上了不少。

    臺燈的光暖黃地耀下來，混著浴室朦朧的水聲，很有些催眠的意味。

    唐星北明明已經(jīng)困得不行了，卻不知道為什么還不太想睡覺，他朝著浴室的方向看了好幾眼，見方臨估計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才磨磨蹭蹭地拿起手機。

    Q//Q群里的消息都快爆了，到處都在嘰嘰喳喳地說著新年快樂。

    但膽子大敢給唐星北單獨發(fā)的人卻只有賀淼和于昭兩個，他隨手回了，又退出來，打開微信，猶豫著給姥姥發(fā)了句新年快樂。

    過了約有兩三分鐘，對面才回過來消息：[新年快樂，好好吃飯。]

    唐星北笑笑：[知道了，替我向姥爺問好。]

    【姥姥】：曉得了。

    唐星北這才退出聊天界面，頓了頓，從列表的角落里，點開一個沉寂許久了的頭像。

    【mama】的微信界面永久地停留在了上半年的四月十八日，她生日的那天，是唐星北最后一句發(fā)送過去的生日快樂。

    她只回了個OK的手勢。

    兩個人的聊天記錄很少，少到稍微往上翻一翻，就能看到去年過年那天的聊天記錄。

    【mama】：小北新年快樂

    后面還跟了一個已經(jīng)過了期的紅包。

    ……那個時候的唐星北正憎惡著家里沒完沒了的爭吵，看見這條消息時只冷心冷肺地瞥了一眼就收了手機，繼續(xù)打自己的游戲去了。

    唐星北回過神，沉默片刻，慢吞吞地打字。

    【不圓】：mama新年快樂

    他看著這幾個字，頓了頓。

    【不圓】：對不起

    發(fā)送成功。

    窗外歡聲笑語，浴室里水聲淅瀝。

    他靜默地盯著這幾個字，盯了很久，心底似乎有無形的枷鎖在慢慢消隱。

    水聲停了停。

    唐星北這才緩了口氣，還沒來得及把手機收起來，卻見屏幕上忽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唐峰】：過兩天我要回去一趟，帶你見個人

    【不圓】：什么人

    那邊回得很快。

    【唐峰】：等見了你就知道了，記得好好收拾收拾，留個好印象。

    這一剎那，唐星北瞬間就想明白了他模糊的暗示。

    他的臉色忽然有些白，定了有一兩分鐘，才倏爾擰起眉。

    【不圓】：誰。

    對面過了好久才回話。

    【唐峰】：……一個阿姨

    【唐峰】：行了不多說了，你早點休息吧

    唐星北盯著手機屏幕，臉色慢慢由白轉(zhuǎn)青，最終化為一聲冷笑。

    方臨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唐星北已經(jīng)躺下了，閉著眼，下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還有些濕的頭發(fā)頂。

    他頓了頓，輕手輕腳地拉上窗簾，關(guān)了燈，動作很輕地上了床。

    躺下去的一瞬間，就聽到唐星北的聲音，清醒得毫無睡意，低低的：“新年快樂?！?/br>
    方臨一愣，抬頭看他：“新年快樂……還以為你睡著了?！?/br>
    唐星北笑笑，轉(zhuǎn)過身，側(cè)對著他，靜靜地望過來。

    方臨只頓了一下，緩慢地伸出手滿滿抱住了人，左手搭在他背后，輕輕地攏了一下。

    “晚安?！?/br>
    “……晚安?！?/br>
    唐星北挑了個舒適的姿勢，臉埋在他的肩頸間，無聲地嘆口氣，閉上了眼睛。

    唐峰是初二的傍晚才忽然給他發(fā)過來一條消息：[七點，蘭韻，A999間。]

    唐星北沒說話，冷冷地看了一會兒，按滅了屏幕，一腳蹬著椅子，指尖搭著手機邊緣慢吞吞地轉(zhuǎn)著。

    方臨剛給小貓換完籠子，收拾干凈了進屋，抬頭看見他的表情，皺了下眉，合上門：“怎么了？”

    唐星北抬起眼，盯了他半晌，才忽然開口：“跟我去個地方吧?！?/br>
    早上下了場雪，不大，但還未化得干凈，風吹過來時枝葉上偶爾落下來那么幾片雪花。

    新年伊始，街道上的人并不很多，但卻能從兩邊的紅燈籠紅對聯(lián)中明顯感受到新春的氛圍。

    餐廳里也有不少的家庭預(yù)約了聚餐，包廂隔不住小孩子的笑鬧和大人們愉快的聊天聲，熱熱鬧鬧的。

    但唐星北的身周卻像是結(jié)了一層冰，冷得明顯，寂靜地跟在服務(wù)生身后上了樓，嚇得對方都沒敢說上一句新年快樂。

    方臨走在他身側(cè)，看過來一眼。

    唐星北沒有解釋。

    等開門后，看到包廂里坐著的唐峰、和另一個不知名的女人時，方臨頓時明晰了。

    很明顯，在看到他的瞬間，唐峰更是吃了一驚，臉色十分難看，連向來掛著的笑意都消失了，半天才擰眉盯向唐星北。

    他旁邊的女人不過三十來歲，長相偏清秀，看見他們時也很有些意外，目光驚疑地在倆人中間轉(zhuǎn)了轉(zhuǎn)，大概是沒想明白，怎么說好的一個兒子忽然變成了倆。

    但唐峰到底是老狐貍了，一瞬間的失態(tài)掩飾得很快，迅速就重新掛上了面具一樣的和藹笑容，抬抬手：“快坐吧，這么晚了還出來，冷不冷?。俊?/br>
    唐星北一腳踢開椅子，坐下了，笑笑：“冷啊，都快凍死了?！?/br>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唐峰只從這一句里就聽出了他今天滿心的怒火和拒不配合來，臉色微變，心底迅速有了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