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出現(xiàn)了一瞬的空白。

    景木榆熄火解安全帶邁腿下車，楚辭呆呆地仰臉看他。他就維持著這個姿勢看著他，直到景木榆關上車門，坐到他身邊，順手將在服務區(qū)捎的粥遞過去。他急急忙忙伸手去接，手抖了幾下都沒對準塑料袋的兩根帶子，還不小心碰到了丟在一邊的空啤酒罐，錫鐵罐子滾了老遠，黑暗里傳來丁零哐啷的回聲。

    景木榆看著他這一系列手忙腳亂的青銅cao作，無奈道：“怎么，不認識了？”

    他聲音比麥里還低還好聽，而且真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深沉溫柔感。楚辭注視著以前只在鏡頭下看過的臉，呆呆地想，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應該回復：“啊，啊不是……認識，認識，不是，tree，tree神，你，你怎么來了?！?/br>
    楚辭局促不安，又抓了抓頭發(fā)，低下頭去摳打包盒的塑料蓋子。景木榆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畢竟深夜激情驅(qū)車一小時見自己的小粉絲這種行為也是他一時興起，真要找理由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動因。他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低頭手擋著風用打火機點燃了，吸進去慢悠悠吐了一口氣。

    楚辭咬著一次性塑料勺子偷看。景木榆來得匆忙，套了一件寬寬大大的白T，肩胛把普通的布料撐出清癯的男性輪廓；垂下眼，專心致志地抽一根煙，嫻熟地吞云吐霧，半張臉籠在不清晰的云山霧嶂里。楚辭看著看著，勺子在白粥里攪了幾圈，借吞咽的由頭動了動喉結，想：成熟而……性感。

    性感。他也不知道這種相當曖昧且不合時宜的詞匯為什么會突然蹦出來，但是tree棱角分明的下巴，圓領下面露出半截清晰的鎖骨，垂眼時眼里冷漠和懶散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碰撞……像憩息的猛獸，真的優(yōu)雅而性感，他想不到別的詞來概括這種感覺。

    景木榆抽完了他的一根煙，將煙頭碾熄在水泥地面，轉(zhuǎn)頭看楚辭。楚辭躲躲閃閃避開了他的視線，捧起塑料碗，倉促地喝下了最后一口粥。他還是緊張，不敢直視景木榆，吶吶地說：“我，我去丟垃圾?！?/br>
    景木榆順手將煙頭丟進了他的空碗里，少年從花壇邊爬起來往綠色垃圾桶走，回來的時候景木榆已經(jīng)叼上了第二根煙，沒有點，只是松松銜著。

    男人咬著過濾嘴，手肘隨便搭在大腿面上，仰著臉含含糊糊地說：“方便上去坐坐嗎？”

    他說完還笑了笑，煙嗓低沉沙啞，像卡在心竅的小勾子。楚辭一剎那覺得自己像個懷春少女，反正心跳得不聽使喚了，結結巴巴地：“Wel……啊不是，歡，歡迎啊。”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車停好?！本澳居軟_他晃了晃勾在小指上的鑰匙示意，開門坐進駕駛位，將堵在主干道的車挪開，找了一個正經(jīng)車位倒進去。再下來的時候，手上拎了一大袋什么東西，楚辭站在大樓防盜門口定睛一看，是袋周黑鴨。

    景木榆見他矚目，揚了揚袋子：“服務站看到，順便買的?！?/br>
    進門的時候景木榆制止了他的客套話，兩人在一條沙發(fā)上各坐一邊，帶著塑料手套沉默地啃鴨脖子。楚辭乍獲此空投，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沉浸在一種不太真實幸福氛圍里，邊啃rou邊偷窺右邊坐著的tree，覺得簡直太幸福了，幸福得神智恍惚，已經(jīng)把之前的青春煩惱忘得精光。

    但是鴨脖啃到一半，景木榆冷不丁開口了：“現(xiàn)在可以說說了嗎？”

    他老謀深算，玩兒攻堅心理戰(zhàn)，一個小時前不肯說出小秘密的楚辭現(xiàn)在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景木榆勝券在握，看著吃飽喝足的一臉愜意的少年先是愣住，然后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隨后如他所料，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自己單方面，在賭氣。”

    景木榆沒出聲，靜靜地看他，等被已經(jīng)撬開話匣子的少年繼續(xù)說。

    第13章

    楚辭沐浴在景木榆等候的視線下，停滯的思維努力開始運轉(zhuǎn)起來。

    “我以前……以前不是在歐美那邊打CS職業(yè)嘛，”楚辭皺著眉費力地回憶，梳理來龍去脈，努力講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后果：“歐美是老牌fps戰(zhàn)區(qū)，大家都強，我們是個全華隊，我是里面最小的，別的隊員他們都在國外打了好幾年了，一直沒多大成績，其實已經(jīng)沒什么信心了，再加上年齡到了又要面臨退役，等于說辛辛苦苦打了幾年連個水漂都沒有。”

    “那時候隊里的氣氛除了我以外，大家都特別喪?！?/br>
    “然后，我也不記得什么時候了，好像是16年那會兒的某次比賽，我們止步前四強，前三都是歐美本土戰(zhàn)隊。那次比賽的冠軍戰(zhàn)隊里的狙擊手在比賽后宣布正式退役，他是北美第一狙擊手，場下特別多他們的迷妹粉絲，當場就哭成一團。”

    “我們隊灰溜溜坐在下面，隊里年紀最大的那個突然也哭了，說要是他退役后也能有這樣的待遇就好了，混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混出來，還多了一身病?！?/br>
    “……我們都沒說話，挺多人眼睛都紅紅的，電子競技真的太殘酷了，哪怕付出再多沒有成就你就什么都不是?！?/br>
    景木榆點了點頭，他明白。

    “后來在后臺他還在哭，止不住，我看著也難受，把他勸進休息室想調(diào)動一下氣氛，就強打精神跟他夸口說別哭了三哥，killer北美第一狙擊手算什么，他都退了，以后的比賽就看我這種十六歲狙擊界的長江后浪一路帶你們把fps獎杯拿個大滿貫。他破涕為笑，我催他去洗漱間洗把臉，他一走我轉(zhuǎn)頭就看到killer在我背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