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她死,我還有何求?
書迷正在閱讀:嫁給莫先生、總裁的代孕寶貝、非常女上司、魔尊她穿越回來了、鄉(xiāng)村之萬界建筑商、護身兵王闖花都、長生女仙醫(yī)、萌妻萌寶:帝少,別作死、毒妃重生:腹黑王爺寵翻天、我的男友是帝少
沈柏說完,整個院子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許是感受到危險,那兩匹馬輕輕嘶鳴了兩聲。 片刻后,一個穿著灰白棉麻衣服婦人走出來,婦人步子邁得大,一看性子就很爽利潑辣,婦人看了沈柏一眼,走過去把男人的耳朵擰住,怒道:“石有為,你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讓你幫我拿個繩子,你給我在這兒閑聊???” 被叫做石有為的男子立刻求饒:“娘子,我錯了,是這位小公子要買羊奶,我才跟他說話的。” 婦人給了石有為一腳,石有為被踹得一個踉蹌,不敢再耽擱,去找繩子了。 等他離開,婦人雙手環(huán)胸,上上下下的打量沈柏,片刻后問:“小公子要買多少羊奶?” 沈柏豎起一根手指說:“不多,一袋。” 說完沈柏拿出一錠銀子在手里拋了拋,財大氣粗的說:“小爺有的是錢,不在乎花的錢多,但買的東西一定要好,小爺不要一般的羊奶,要能治病的那種?!?/br> 婦人看見銀子眼睛都亮了,搖著胯走到沈柏面前,伸手拿走那錠銀子,笑道:“我們家的羊奶都是純正的沒有摻水的,比別家的羊奶不知道要好多少,小公子放心,只要喝了我家的羊奶,我保證小公子健康無憂,長命百歲?!?/br> 婦人和尋常攤販一樣夸自己的東西,說完轉(zhuǎn)身就想走,手腕被沈柏扣住,婦人驚叫一聲:“小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可真是太孟浪失禮了,我可要叫人啦?!?/br> 沈柏并不害怕,目光落在婦人的食指和中指的厚繭上。 尋常百姓經(jīng)常做粗活,手上會有老繭一點也不奇怪,但只有食指和中指有這么厚的繭就有些奇怪了。 沈柏目光如炬,表情好奇,問:“大娘,你手上怎么有這么厚的繭?” 那婦人神情自然的回答:“經(jīng)常做粗活,手上當然有繭,小公子出門應該很不俗,不懂人間疾苦也是很正常的?!?/br> 沈柏才不是不懂人間疾苦的人,相反,她見過和體會過的疾苦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沈柏放開婦人,等婦人轉(zhuǎn)身走了兩步,手腕一轉(zhuǎn),拿出藏在袖間的匕首,快如閃電的自背后攻向婦人。 攻擊之前,她很小心的斂了呼吸,但在匕首快要扎進婦人后背的時候,婦人猛地轉(zhuǎn)身,驚叫一聲避開了沈柏的攻擊。 婦人驚魂未定的質(zhì)問:“青天白日的,小公子你這是做什么?瘋了嗎?” 沈柏站定,把玩著手里的匕首,幽幽的說:“我只是覺得大娘手上的繭子很像是常年習武練暗器形成的,所以想試試大娘到底會不會武功。” 婦人眉尾上揚,顯然對沈柏的話很生氣,怒極反笑:“小公子當真是瘋了,我和我家那個死鬼在漠州住了多年,一直都是本本分分、遵紀守法的人,怎么可能會武功?” 沈柏點點頭說:“你們掩飾得的確很好,本來是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的,但是那天我在街上聽說羊奶可以治病,便留了個心眼兒,讓人暗中監(jiān)視你們的一舉一動,想看看有沒有什么異常?!?/br> 聽到這里,婦人越發(fā)氣惱,卻依然沒有任何畏懼。 婦人問:“小公子的人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了?” 沈柏搖頭:“沒有異常,如你所說,你和你的丈夫很本分,每天除了擠羊奶、送羊奶,就是在家過自己的日子?!?/br> 婦人頓時來了底氣,質(zhì)問沈柏:“既然沒有異常,小公子今日為何還要做出這樣的舉動?” 沈柏微笑,說:“我看了報名去漠州修水渠的壯丁名單,其中有三百人,都是長期買你們家羊奶喝的人。” 婦人一臉不解:“喝我們家羊奶的人多了去了,家里有壯丁也很正常,這和我們會不會武功有什么關系?” 兩人說著話,石有為找到繩子回來,沈柏看了他一眼,冷聲回答:“昨日那些壯丁已經(jīng)到達漠州,剛被安頓下來便有傳言說,漠州城中出了瘟疫,沒染病的人都借著修水渠的名義逃到漠州,剩在城里的人都會被官府秘密處決。” 沈柏說完眼睛微瞇,眼神陡然變得凌厲,她緊緊盯著那個婦人,一字一句的問:“你們猜,放出這種謠言的人是誰?” 婦人繃著臉沒說話,沈柏轉(zhuǎn)著手里的匕首幽幽道:“官府不會隨便懷疑一個好人,但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你們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如跟我去郡守府大牢走一遭,孰是孰非自有定論?!?/br> 沈柏說完,婦人說:“好,我們跟你走。” 話音落下,婦人朝沈柏走來,還有兩三步距離的時候,婦人突然抬手,一枚發(fā)著寒光的暗器從她袖中飛出,直奔沈柏面門。 沈柏早有防備,用匕首擋開,匕首和暗器相擊,發(fā)出“鐺”的一聲脆響。 婦人發(fā)動暗器的那一刻,男人也拿著繩子朝沈柏襲來,夫妻二人意識到事情可能敗露,想要合力殺死沈柏。 然而男人還沒碰到沈柏的衣角,一支利箭便挾裹著疾風而來,筆直的釘入男人的左肩,男人被慣性帶得滾到旁邊。 婦人被這個變故分了神,面前寒光一閃,一把利劍掃過,婦人迅速后退,手臂被劃了一道口子,沈柏被顧恒舟攬著腰帶到一邊,藏在暗處的七八個禁衛(wèi)軍現(xiàn)身,拉著滿弓對準這對夫婦。 “二位果然身手不俗?!?/br> 沈柏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前看到應征名單,她就讓人特別注意那些人有沒有什么異常舉動,城中買過這家羊奶的人有近千,三百人去了漠州,還有三百被征召去修瞭望臺,這些謠言也在修瞭望臺的人群中散播開來。 好在沈柏早有防備,謠言一出,很快便找到散播謠言的人,將他們集中起來審訊,這才查出這對夫婦的不對勁。 他們的手段其實很高明,并沒有直接指使買奶的人去散播謠言,只是利用所有人都有的恐懼心理,在送奶的時候,狀似無意的感嘆兩句,讓這些人惶惶不安起來,開始不好的聯(lián)想,謠言自然而然便產(chǎn)生并自發(fā)的傳播起來。 若不是沈柏之前聽說羊奶能治病之事,也根本不會懷疑到他們頭上。 沈柏靠在顧恒舟懷里,盡管覺得不可能,還是問:“你們是奉誰的命令潛入遠烽郡的?和你們一樣隱藏在遠烽郡的還有多少人?你們平時怎么傳遞消息出去?” 無論是戰(zhàn)時還是和平時期,各國對待細作都是非常殘酷的,一旦細作身份被揭穿,必然會經(jīng)歷一番非人的折磨,不管交不交待事情,最終都會不得好死。 沈柏也深知這一點,認真道:“我是當朝太傅嫡子沈柏,只要你們?nèi)鐚嵔淮?,我可以保證你們無虞?!?/br> 然而這對夫婦并不相信沈柏的話,男人拔掉肩上的箭,和婦人一起聯(lián)手攻向顧恒舟和沈柏。 顧恒舟單手攬著沈柏,提劍擋開婦人扔過來的暗器,冷聲命令:“放箭!” 利箭立刻從四面八方射來,兩人勉強抵擋了一會兒,肩膀和腿上均有中箭,知道今日在劫難逃,兩人停止反抗高呼:“君王昏聵,朝堂腐敗,天地不仁,昭陵將亡!” 喊完,兩人唇角溢出一縷黑血,已然服毒氣絕身亡。 當細作是一件極危險的事,他們和死士一樣,會在嘴里藏毒,一旦任務失敗,就會在第一時間服毒自殺,以免遭受非人的折磨。 顧恒舟讓人停止射箭,放開沈柏走過去試了兩人的鼻息,確定兩人已經(jīng)死了,讓禁衛(wèi)軍進來處理尸體,搜查屋里看還有沒有什么殘留的線索。 細作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好,沒留下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不過禁衛(wèi)軍在羊圈發(fā)現(xiàn)了異臭,因為羊膻味太大,外面聞不大出來,走近了才能聞到。 禁衛(wèi)軍把羊趕出來,在羊圈下面發(fā)現(xiàn)一個地窖,地窖里有兩具白森森的人骨架,和一具剛剛腐爛的尸體。 尸體應該有兩個月了,已經(jīng)爛得面目全非,顧恒舟讓人叫葉明山帶仵作過來驗尸,經(jīng)驗證,那兩具人骨架應該才是真正賣羊奶的人,兩人死了至少已經(jīng)十年,而那具新的尸體不是別人,正是旁邊洛家醫(yī)館無故失蹤的老板娘。 沈柏面色凝重,突然有點后背發(fā)涼。 洛熵夫妻死了,說明他們和這兩個細作不是一伙的,但蘇瀲秋在漠州的時候說,她和她娘是逃出城以后被殺手追殺,她跌落山崖才撿回一條命逃到漠州。 如果蘇瀲秋說的是真的,這兩個細作為何還要把她娘的尸體帶回來藏在羊圈下面? 如果蘇瀲秋說的是假的,那她為什么要撒謊? 沈柏腦子里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如果蘇瀲秋從一開始就在撒謊,如果她其實是越西細作,那上一世顧恒舟的死……是不是和她有關? 這個念頭讓沈柏唇齒發(fā)寒,胸口涌起萬丈怒火。 因為上一世顧恒舟娶了蘇瀲秋,她便認定蘇瀲秋是好人,哪怕顧恒舟已經(jīng)提醒過她好多次,她也沒有引起警惕,還擔心蘇瀲秋回京后會受欺負,想盡辦法為蘇瀲秋鋪路。 要是蘇瀲秋因此在京中做了什么惡事,她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 沈柏越想越心驚,小臉有些發(fā)白。 后續(xù)的事有葉明山處理,顧恒舟帶沈柏回了營帳,一路上沈柏都沒有說話。 掀簾進帳,簾子放下,擋住外面明媚的暖陽,昏沉沉的暗光籠罩著兩人,顧恒舟輕聲問:“怎么了?” 沈柏難得情緒低落,看向顧恒舟的眼神迷茫又無措。 她之前好像真的太自信了,太相信和依賴夢里發(fā)生的一切,差點失去分辨是非的能力。 如果她錯信蘇瀲秋,最終還是沒能改變顧恒舟的結(jié)局,她會恨死自己的。 顧恒舟還從來沒有見過沈柏這樣,心頭一緊,直接把沈柏抱進懷里。 他沒有安慰人的經(jīng)驗,只能用力抱著沈柏,無聲的給她力量。 過了一會兒,沈柏回抱住顧恒舟,低聲說:“顧兄,我有點怕?!?/br> 顧恒舟問:“你怕什么?” 沈柏深深的嗅了一口獨屬于他的氣息,用近乎縹緲的聲音說:“在夢里我夢見國公大人在遠烽郡戰(zhàn)死了。” 顧廷戈在瀚京,就算越西偷襲遠烽郡,他也不會有事,有事的人,會變成顧恒舟。 他今年才十八,還沒獨自上過戰(zhàn)場,沒有任何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就算東恒國之行讓他比之前又沉穩(wěn)老練了不少,沈柏也不確定他能不能贏過忽熾烈。 更重要的是,沈柏并不知道上一世忽熾烈是用什么手段打敗鎮(zhèn)北軍攻下遠烽郡的。 沈柏是真的很不安,顧恒舟猶豫了好半天,還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安慰:“你已經(jīng)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責怪自己?!?/br> 沈柏把腦袋埋進顧恒舟胸膛,用近乎祈求的語氣說:“可是顧兄,我不能讓你出事?!?/br>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讓我重活了一世,這一次,我是為你而活的,如果你死了,重活一次的機會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沈柏說到后面,尾音有點發(fā)顫,顧恒舟抬起她的頭,看見她眼尾發(fā)紅,眸底浮起盈盈的水光,沒了沈小爺慣有的紈绔瀟灑,多了兩分女兒家的柔潤。 顧恒舟撫著她的臉龐,拇指指腹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潤濕。 顧恒舟說:“我不會出事?!?/br> 沈柏憋著滿腔復雜的情緒點頭,不想傳遞太多消極的情緒給顧恒舟。 但她這會兒的表情管控得不是很好,顧恒舟一眼就能看出她在難過。 莫名的,顧恒舟腦子里浮現(xiàn)出除夕那晚沈柏唱完戲倒在地上的畫面,那個時候她也是躺在地上偷偷哭,眼眶紅得厲害。 心頭一熱,鬼使神差的,顧恒舟捂住沈柏的眼睛,低頭覆上她的唇。 許是因為害怕,她的唇有點涼,沒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她的唇抖了抖,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顧恒舟本來只是腦袋一熱,想用這種方式安撫她,卻被她這細微的舉動勾起心底暗黑的欲念,顧恒舟攬緊沈柏的腰,毫不猶豫的加深這個吻。 “唔!” 動作太急切,沈柏低低的哼了一聲,似幼獸嗚咽,又似撒嬌。 顧恒舟胸口發(fā)熱,欲念更洶涌,想要更多,理智卻已回籠,他停下動作,貼著沈柏的額頭平復呼吸。 沈柏的呼吸也很急,眼睛不住的眨巴著,挺翹的睫毛刷過顧恒舟的,在心底激起一片酥癢。 距離太近,沈柏看不到顧恒舟的表情,訥訥的說:“顧……顧兄……” 沈柏本來就心神不寧,這下腦子全亂了,她喊了一聲顧兄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么。 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聲蓋住一切,曖昧得讓人臉發(fā)熱,顧恒舟啞著聲說:“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出事?!?/br> 沈柏愕然,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顧兄……為什么要向她保證啊? 沈柏平時腦子轉(zhuǎn)得挺快的,這會兒反而想不明白了,顧恒舟沒有解釋,等呼吸平復以后,放開沈柏,后退一步,和往常一樣鎮(zhèn)定的說:“上次你說得很含糊,有很多事都不清楚,你把你做的夢寫下來,凡是你能記住的事,都寫下來。” 沈柏點點頭,乖順的走到桌案邊研磨,提筆沾了墨準備寫字,看著那些空白的紙張,腦袋竟然也變得一片空白,她拼命回想上一世的細節(jié),卻好像真的大夢一場醒來,跟人一說話,就什么都記不住了。 一滴濃墨落在紙上,慢慢暈染開來。 沈柏心底慌亂,把筆放到一邊。 顧恒舟問:“怎么不寫?” 沈柏抬手摁住太陽xue,眉頭緊皺,半晌才說:“抱歉,顧兄,我突然什么都記不住了?!?/br> 她還記得上一世趙定遠是如何設計害死周德山的,也還記得四皇子逼宮、遠烽郡失守后,顧恒舟代替鎮(zhèn)國公戍守邊關,曾和忽熾烈數(shù)次交手,但她只記得有這樣的事件,根本不記得這中間具體的人和事了。 沈柏繼續(xù)回想,也只能記得自己入朝為官,跟在趙徹身邊多年,卻不記得自己到底幫趙徹做了多少事,和他說過多少話。 為什么會這樣? 沈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身體軟軟的向后倒去,顧恒舟立刻把她拉進懷里,關切的喚:“沈柏?沈柏?” 沈柏沒有回應,意識陷入黑暗…… 靈魂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身體里抽離出來,失重感讓沈柏有種窒息的難受,視線之內(nèi)一片漆黑,不知道過了多久,漫天的聲囂撕裂黑暗,沈柏發(fā)現(xiàn)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在她面前,是千軍萬馬在廝殺。 戰(zhàn)場很大,到處都是尸體,戰(zhàn)火遍地,沈柏看地形覺得很熟悉,一時卻想不起這是哪里,這時耳邊傳來一記悠長沉重的號角聲。 循聲望去,沈柏看見城墻上巨大的楷體字樣:瀚京。 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瀚京,顧恒舟死后,越西的鐵蹄肆無忌憚的踐踏著昭陵的土地,竟然一路高歌到了瀚京! 高高的城樓之上,昭陵的帝后親自披甲上陣,為他們的臣民鼓氣。 趙徹穿了一身紫金戰(zhàn)袍,外面罩著蓮花金甲,苗若溪也同樣穿著紫金箭袖裝,肩肘膝彎都有金制護具保護著。 趙徹眉宇森冷,盡管敵軍已經(jīng)兵臨城下他也沒有絲毫退縮之意,苗若溪神情堅定的看著城樓之下,于端莊之中多了三分肅殺之氣。 兩人周身氣息相近,單單是站在一起便和諧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絕不做亡國之君。 殺!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巨大的木車開始撞擊城門,厚重高大的城門被撞得塵埃翻飛,發(fā)出吱呀的刺耳聲響。 沈柏感覺那木車像是一下一下撞在自己心上,讓她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沈柏忍不住捂住胸口,空間突然扭曲,畫面一轉(zhuǎn),沈柏來到議政殿。 議政殿外滿是宮人的尸體,沈柏明明沒有實體,只是飄在空中的一縷殘靈,卻還是聞到了沖天的血腥味。 沈柏飄進議政殿,趙徹握著劍站在殿中,苗若溪倒在不遠處的地上,趙徹面前站著一個穿著銀色鎧甲的人,那人手執(zhí)長戟,長戟和鎧甲下擺都在不斷往下滴血,如同剛從血泊里爬出來的。 一看見這背影,沈柏就感覺胸口一陣撕裂的劇痛。 她想飄過去看看那人長什么樣,靈魂卻動彈不得。 過了好一會兒,她聽見那人用極嘶啞低沉的聲音問趙徹:“陛下為何毀約?” 趙徹握著劍說:“是她跪著求朕,以死相逼,朕不得已才答應的?!?/br> 那人手腕一轉(zhuǎn),高舉長戟對準趙徹,聲音發(fā)寒:“三萬將士、十萬黎民,山河涂炭,只為換一個她,陛下現(xiàn)在跟我說不得已,難道不覺得荒唐可笑?” 趙徹神色平靜,并不懼怕那人殺了自己,薄涼至極的開口:“愛卿,她是你我的軟肋,她活,昭陵只會永無寧日,她死,從今往后,行遠你要什么,朕都可以許你?!?/br> 行遠? 聽到趙徹親口說出這兩個字,沈柏心臟受到重擊,靈魂飄到趙徹旁邊,她終于看清那身穿銀甲手握長戟的人究竟長著一張怎樣的臉。 他臉上有一條從左眉橫亙到右邊唇角的猙獰傷疤,眉如刀鋒,眼若寒冰,整個人消瘦了許多,眉眼之間除了滄桑,滿是悲愴郁結(jié)。 沈柏大震,靈魂都不穩(wěn)起來。 她仗著自己現(xiàn)在沒有實體,仗著自己是在夢里,沖到顧恒舟面前撫上他的臉。 是死而復生的顧恒舟啊。 難道上一世他并沒有死在忽熾烈刀下? 沈柏想不明白,顧恒舟的目光直接穿過她釘在趙徹身上。 然后沈柏聽見他說:“陛下,她死,我還有什么可求?” 話落,顧恒舟揮著長戟攻向趙徹,沈柏的靈魂被那長戟揮散,還未聚攏,突然感到一股劇烈的灼燒感,時空再度扭曲,耳邊傳來一個空潤的聲音:“回去!” 靈魂好像被不斷擠壓,沒有感覺到疼痛,卻讓人很不舒服。 沈柏猛地睜開眼睛,像瀕臨死亡的人突然得以自由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氣,渾身都是冷汗。 夢里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匪夷所思了,沈柏喘了半天的氣才回過神來,營帳里沒人,她撐著身子坐起來,正要下床,冷不丁看見被子上有一根銀白的發(fā)絲。 她把那發(fā)絲撿起來,發(fā)現(xiàn)那發(fā)絲很是直順,發(fā)根粗壯,與她的發(fā)質(zhì)截然不同。 這樣的銀白頭發(fā),沈柏只在東恒國大祭司寒辰身上見過。 沈柏又想起自己在夢里最后聽到的那句“回去”,仔細想想,那個聲音也有點像寒辰。 可是寒辰不是早就回東恒國了嗎?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沈柏想著,腦袋開始疼,帳簾被挑開,來人發(fā)現(xiàn)她醒了又跑出去,沈柏把那根發(fā)絲藏進懷里。 不出片刻,帳簾又被掀開,顧恒舟大步走到床邊,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焦急,他張了張嘴,沒有發(fā)出聲音,眼神飛快的在沈柏身上掃了一遍,似乎確認她是不是真的醒過來了。 沈柏記起昏迷之前的事,抱歉的沖顧恒舟笑笑,看見站在他旁邊的軍醫(yī),神色一變,撐著身子要坐起來,顧恒舟把她按回去躺著,說:“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說出來,先讓軍醫(yī)幫你看看。” 沈柏搖頭說:“我沒事?!?/br> 說完警惕的看著那位軍醫(yī),看出她臉上的不安,顧恒舟說:“不必緊張,都是信得過的人?!?/br> 軍醫(yī)又幫沈柏診了下脈,沒查出什么問題,提著藥箱離開。 顧恒舟在床邊停下,沈柏壓低聲音,緊張的問:“顧兄,軍中大夫和其他人關系很好,他真的不會說出去嗎?” 顧恒舟神色平靜,淡淡的說:“你來軍營第一天,孫叔叔和李叔叔就知道了,他不會再告訴別人的?!?/br> “咳咳!”沈柏驚得咳嗽起來,不解的說,“我和在京中的表現(xiàn)沒什么兩樣,他們怎么這么容易就看出來了?” 顧恒舟說:“你的偽裝并不高明,在京中沒被發(fā)現(xiàn),是因為你在先皇后寢殿出生,所以沒人懷疑?!?/br> 沈柏摸摸鼻尖,有點不服輸,為自己辯解:“那我裝得也還可以吧,還是有很多人看不出來的?!?/br> 沈柏眼睛亮閃閃的,期待顧恒舟能夸自己兩句,然而顧恒舟并不如她的意,沉聲道:“這次你突然昏迷,原因尚未診斷出來,軍醫(yī)這么多年診治的都是外傷,對女子的病癥并不是很了解,我已修書回京,過兩日便派人送你回京,先讓張?zhí)t(yī)幫你調(diào)理身體?!?/br> “顧兄你要送我回京?” 沈柏噌的一下坐起來,見顧恒舟一臉認真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頓時炸了毛,急切的說:“顧兄,我可是陛下下諭旨定的欽差,我身上還有兵符,你沒有權力送我回京!” 顧恒舟眉眼冷沉,繃著臉問:“你知道你這次昏迷了多久?” 沈柏感覺身體很疲憊,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噩夢,并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少,疑惑的看著顧恒舟,顧恒舟冷聲說:“你昏迷了三天三夜?!?/br> 竟然昏迷了三天三夜,這個夢未免做得也太久了。 沈柏暗暗心驚,卻還梗著脖子反駁:“暈倒只是偶然發(fā)生的事,軍醫(yī)也看了,證明我沒病,是顧兄你太大驚小怪了!” 顧恒舟薄唇抿成鋒刃,周身寒氣十足,恨不得把空氣都冷凍成冰渣。 好久沒看見顧恒舟生氣的樣子,沈柏有點怵,但一想到他要把自己送回瀚京,又咬著牙不肯認輸。 過了好一會兒,沈柏聽見顧恒舟說:“不止昏迷,從今早開始,你的脈搏呼吸都停了?!?/br> 沈柏沒了聲音,手心開始冒汗,有點怕顧恒舟把自己當成邪祟鬼怪用火燒死。 正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顧恒舟突然問:“之前我身上那塊玉佩在你那兒吧?!?/br> 沈柏垂眸,心虛的說:“顧兄你在說什么玉佩???” 在東恒國的時候,顧恒舟眼睛看不見,沈柏又受了傷,情況緊急,顧恒舟便把自己隨身戴的同心圓白玉配拿去抵了住宿和藥錢,當時急著去和趙徹匯合,顧恒舟也沒想到要把玉佩贖回來,但后來趕路的時候,沈柏仗著他看不見,當著他的面把那玉佩拿出來過。 顧恒舟并不戳穿沈柏,淡淡的說:“那玉佩是我母親的遺物,我自幼便帶在身上,你既拿了便好好戴著。”說到這里,顧恒舟頓了一下,然后才說,“算是我與你交換的這支玉簪?!?/br> 雖然很不合時宜,沈柏還是感覺這事聽著很像是他們在交換定情信物。 沈柏心頭微暖,軟著聲跟顧恒舟商量:“顧兄,我這次暈倒真的是偶然,遠烽郡的事這么多,等處理完我再跟你一起回京吧,我身上帶著那么貴重的東西,就這么回京你也不會放心的對不對?” 顧恒舟不為所動,冷淡道:“兵符我已經(jīng)找到了,最遲后天一早,我會派人護送你回京?!?/br> “顧兄,我……” 沈柏還想為自己爭取一下,顧恒舟眼眸微瞇,冷聲威脅:“你如果不想自己走,那我就讓人把你捆回去。” 沈柏連忙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乖巧的說:“那我還是自己走吧。” 顧恒舟說到做到,第三天一大早,親自把沈柏拎上馬車,從禁衛(wèi)軍里挑了十個身手高強的精銳護送沈柏回京。 沈柏本來還想跟孫毅光和李云覺好好道個別,顧恒舟沒給她這個機會,親自監(jiān)督馬車出城消失在視線范圍才罷休。 孫毅光和李云覺和往常一樣帶著營里的將士在后山cao練,cao練的空隙李云覺找到孫毅光閑聊,低聲問:“你說小柏看著活蹦亂跳的,怎么身體這么弱,行遠就這么把她送走,我怎么心里覺得有點不安呢?” 孫毅光脫下鞋子抖掉鞋底的土,淡淡的說:“你以為那小孩兒這么聽話,真的會乖乖回去?” 李云覺訝異,也不嫌孫毅光腳臭,湊得更近問:“那十個禁衛(wèi)軍可不是好惹的,你我都不一定能打得過,小柏難道還能偷跑回來?” 孫毅光把鞋穿上,意味深長的看著遠方,反問李云覺:“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京里有事嗎?” 李云覺一頭霧水,問:“京里有什么事?大統(tǒng)領來信了?” 孫毅光給了李云覺一記白眼,幽幽地說:“年前使臣團從遠烽郡過,是我和你親自放的行,你見到有人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