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相離
“嘎吱”光透過門打開的那一線縫隙漏了進來,明晃晃的劈在了祝英憐的臉上。 光痕越來越大,祝英憐不冷不淡地低下了眉,瞳孔微動,看向來人。 “九哥……”祝英臺小心翼翼的踏入房內(nèi),望著一臉病容的祝英憐很是心疼。在日光下那張蒼白的臉,仿佛下一秒會破碎。 祝英憐定定的看著她:“你去見梁山伯了?” “九哥,這不是山伯的錯……”祝英臺張了張嘴,試圖解釋些什么。 祝英憐卻打斷了她。 祝英憐說:“我知道。”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無法被人聽見。 祝英憐咳嗽了一聲,提高了聲音:“我并非是不通情達理的人,錯并不全在他。但是起因卻是他,你叫我如何對他不心有隔膜。” 祝英臺訥訥不語。 祝英憐見她這副樣子,疲乏的揉揉太陽xue,輕輕笑了:“在你心中,梁山伯比我重要?!?/br> “九哥!你怎么會這么想!”祝英臺不滿的皺起了眉頭。 祝英憐放下手,望著她帶有幾分怒色的眼睛:“那為何那日,你沖入雨中,只想著梁山伯而沖出書院,卻不曾想過我分毫?” 祝英臺后退一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是羞愧。 祝英憐的手撫上自己的心房,輕聲質(zhì)問她:“你可知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有多么慌張,多么擔(dān)心……”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啞了。 “九哥,我錯了。我不該那么沖動……”祝英臺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前,期盼著說道:“我?guī)愠鋈タ纯窗?!九哥……?/br> “陪我去書院門口吧。”祝英憐并沒有拒絕她。 短短一年時間,大家對書院上下已經(jīng)都很熟悉了。祝英憐這幾日都想要去書院門口呆著,想看看那個人,會不會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 馬文才至今未歸…… 祝英臺不知道祝英憐的心思。她只知道自九姐回來之后,對她冷淡了不少。小時候她犯了大錯,九姐也是這樣子對她。 不同于娘親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管教,九姐每次都是不慍不火的樣子,好像沒生氣,又好像生氣了。冷冰冰,似一壺涼酒,冷到了心底。 祝英憐從來都不說什么重話,也不打她,只是冷冷靜靜的看著她,在看著她的時候,眼中卻沒有她。祝英臺從小惹火了誰都不怕,卻最怕惹火祝英憐。 每次惹火了,任祝英臺撒嬌裝傻,祝英憐就是那樣冷冷靜靜的看著她,仿佛看穿了所有。祝英臺同她說話,她并不是不說,只是很冷淡。叫人難受到心里去。 惹火誰,祝英臺都不是那個先低頭的人,除了祝英憐。 到了書院門口,祝英臺忍不?。骸熬鸥?,我錯了,別不理我?!?/br> 祝英憐望著她,搖了搖頭:“你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祝英憐偏過臉,又道:“此番這個教訓(xùn),你和梁山伯還是不要交往了?!?/br> “九哥,為什么?。。∧悴皇强床黄鹕讲哪欠N人!”祝英臺的反應(yīng)很激烈。 祝英憐還是那個樣子,面上沒有任何的波動:“怎么!為了梁山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祝英臺死死地咬住牙:“九哥,你這個要求,請恕英臺不能答應(yīng)!”她寬大的袖袍隨風(fēng)揚起,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祝英憐的唇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容,她低下頭,狠狠的咳嗽了幾聲,狼狽極了。她的身子早就因為那次傷抽空了。 書院門口的風(fēng)很大,吹的她頭暈乎乎的,但她的心更涼,精神恍惚間聽到有人說話。 “你怎么在門口,不是讓你好好養(yǎng)傷嗎?” 她又想笑了:是因為太想他了嗎?人啊,總是不太會去在意在身邊的東西。直到那些東西離開身邊,才學(xué)會去想念。 胡廣生的那些話,祝英憐想了許久。 好友?真的是好友嗎?那為什么此時此刻她想到的都是他…… 自欺欺人,終究還是無法自欺…… 她有些站不穩(wěn)了,恍惚間,要摔倒在地。 一雙溫?zé)岬氖纸幼×怂?/br> “你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她心頭悸動,猛的抬頭,撞進那一雙熟悉的鳳眸中。祝英憐不會承認的,在那一瞬間,她很想哭。 她沒有哭,手貪戀地想汲取溫暖,試探著撫上他的臉,露出一個極為柔軟的微笑:“你回來了?!?/br> 他抓住她的手,微微笑若冬日暖陽,輕輕的怕驚到她,“我回來了?!?/br> 馬文才在王徽之說出真相之前,就從沒有想過還能堂堂正正的出現(xiàn)在祝英憐的面前,不躲不避。 他那種背德的想法不容于世,連他自己都無法饒恕,可又控制不住。所以,他選擇躲開她。就可以騙自己,自己從來都沒有這種想法。也可以防自己,做出什么不可饒恕的事情。 但是,他是真的喜歡她…… 他認認真真的問了王徽之一遍又一遍,知道王徽之躲在農(nóng)舍旁聽到的一切,他欣喜若狂,快要瘋了。 他叫人收拾東西,丟下王徽之,丟下一切,馬不停蹄的跑到了書院。到書院,第一眼便看見了她。 脆弱,蒼白…… 他想護她一輩子。 祝英憐的眼中映射出別樣的光彩,她說:“歡迎回來!” 兩人相視而笑,盡在無言中…… 馬文才挪了幾步,為她擋住風(fēng),認真的說道:“外面風(fēng)大,回去吧?!?/br> 她羞澀地點點頭:“好?!?/br> “九哥!”祝英臺才想到不妥,匆匆忙忙跑回來。卻見馬文才站在了祝英憐的身邊,恰似芝蘭玉樹。 祝英臺失了聲。 祝英憐望著她,忽爾笑了:“我有人幫忙了,不必勞煩小十了?!?/br> 祝英臺怔住了。 馬文才輕蔑的看了祝英臺一眼,隨后要極其溫柔的扶著祝英憐向里走去。 祝英臺望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忍不住大喊了一聲:“九哥!” 祝英憐沒有回頭,馬文才也沒有。 祝英臺站在風(fēng)里,愣愣地重復(fù)了一遍祝英憐的話,“小十?”隨之而來的心慌,叫她無所適從。 望著馬文才,她那種好似被人奪去了什么的感覺越來越重。 祝英臺又喊了一聲:“九哥?。?!” 祝英憐還是沒有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祝英臺像個被拋棄的孩子,迷茫得不知所去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