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上)
七夕的清晨,天氣放晴,沒有什么不同,卻又暗發(fā)情愫。平日壓抑著的情意,好似找到了一個發(fā)泄點(diǎn),暗自涌動,在某種限制下肆意試探。 劉亦東對七夕嗤之以鼻,這個帶著曖昧氛圍的節(jié)日從來與他無關(guān)。若要他同那些愚蠢的同窗一般想東想西的,還不如讓他多吃幾塊糕點(diǎn),那樣心里才舒坦些。 這些公子哥兒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平日里邋里邋遢的,今日里一個個佩環(huán)帶玉,行走之間玉佩聲聲響,清脆動聽。束發(fā)端正,即便是書院中對儀態(tài)最挑剔的先生,今日里竟沒有一個人被他挑出不對。 開了屏的孔雀,一個個四處招搖。還有個端起的架子,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樣。 劉亦東一般見了都要罵上幾句:“裝模作樣!” 劉亦東現(xiàn)在很嫌棄跟那些春心放蕩的學(xué)子們走在一塊,找了半天,就跟在了祝英憐后頭,打算今天就纏著她了。 祝英憐的打扮和平日里無二。只不過她平素都是很注重儀表,自然不會出現(xiàn)什么邋里邋遢的表現(xiàn)。但也沒有那些學(xué)子那么招搖,單腰上就掛了五六塊玉。 她只掛了一塊駿馬形狀的玉清清爽爽,別無二飾。更別說香囊容臭那些東西了,自然沒有什么令人發(fā)膩的濃重的香味。 “九公子,你還不知道!趙德正的家伙天還沒亮就起來打扮了,早上見了我,還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說我邋里邋遢的,沒姑娘會喜歡……”劉亦東說著還翻了個白眼,他是真瞧不起趙德正這種作風(fēng)。 祝英憐聽了這些趣事,也忍不住笑了:“他可真好玩!” “要我說他這叫亡羊補(bǔ)牢,這沒啥用法!”劉亦東毫不客氣的埋汰著自己的兄弟:“平日里是什么個樣兒?姑娘們平時都知道了!就算今日里面打扮的人模狗樣,又怎么樣?” “你也別這般說他!要我說啊,說不定還真能掙到一個媳婦兒!”祝英憐也跟著不客氣的取笑。 “不是我取笑他,若平日里他像九公子你這般注意形容!那還用這般臨時抱佛腳呢!”劉亦東道,“要我看,今日九公子才應(yīng)該會是收獲頗豐呢!” 劉亦東許是這嘴開了光,話音才落,便聽見一個柔柔弱弱的女聲傳來。 “九公子……” 劉亦東隨意瞄了一眼,看見谷心蓮正站在路邊,眉頭微皺,卻面上笑容不改,湊近了些輕聲跟祝英憐說道:“看來公子你今日的確要收獲頗豐了!但這可不是一朵好采的花!” 自明白谷心蓮的真面目之后,祝英憐對她便有些疏遠(yuǎn)了,說是疏遠(yuǎn),實(shí)際上是有了幾分警惕。 聽了劉亦東的話,祝英憐臉上帶上幾分笑容,主動向谷心蓮走去:“姑娘可是有什么要事?” 谷心蓮羞紅了臉,將手中受了許久的荷包遞給了祝英憐。 祝英憐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這繡工極好,至少比祝英臺好。同她的繡工也不相上下,只是針法有些不同。 她將嘴角的笑收斂了幾分:“在下,擔(dān)不起姑娘厚愛。” 這樣直接的拒絕,谷心蓮瞬間慘白了臉,攥緊手中的荷包,有些倔強(qiáng)的望著祝英憐,問:“可是我的手藝不好,還是上面的花樣你不喜歡……” “姑娘的手藝極好,花樣繡的也栩栩如生?!弊Sz對這個姑娘不吝贊美。身為一個姑娘,谷心蓮到今天確實(shí)不容易,即使她耍了陰謀詭計(jì)。 谷心蓮低下頭,“那為什么九公子你不收,可是因?yàn)槲疑矸莸唾v,不配嗎?” 祝英憐輕輕嘆了一口氣:“于我而言,并無身份地位之別?!庇值溃骸笆且?yàn)槲矣辛诵纳先恕!?/br> 谷心蓮慘白著臉,后退了一步,卻又忍不住上前一步逼問:“她是一個怎樣的人?有我好嗎?” 將馬文才那張俊美英氣,一看便知就是男子的臉帶入姑娘的身份,祝英憐忍不住笑出了聲。 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向谷心蓮說道:“他不會女紅,也不會像你一般做糕點(diǎn)。甚至壞脾氣,也不像你這般溫柔。但他確確實(shí)實(shí)是我的心上人?!?/br> 祝英憐沖她笑了笑帶著劉亦東,與她擦肩而過。 谷心蓮忍不住,沖著她的背影問:“可這樣的人配得上你么?不會做女紅不會做糕點(diǎn),也不夠溫柔!” 祝英憐淡淡的回過頭:“糕點(diǎn)我會做,女紅我也會做,要論溫柔,誰比我更溫柔?” 谷心蓮?fù)幽请p即使做出這樣冷淡表情也帶著三分溫柔的桃花眼失了聲,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個好姑娘,會有別家的好郎君來娶你?!惫刃纳徛牭阶Sz這般說道,頓時冷卻心扉。癡心妄想做的那一出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戲,終是曲終人散。 溫柔賢惠的她敗給了一個不溫柔不賢惠的姑娘(馬文才【冷笑】:老子文武雙全,可以征戰(zhàn)沙場!你行么?)…… 只有劉亦東聽了剛才祝英憐的那番話,愣了好久,才發(fā)著哆嗦:“老大……你真的會女紅?” 祝英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我騙她的。你會??!給我示范一個!” “那啥,我也不會!”劉亦東立馬后怕的拍了拍胸口,連忙搖頭。 祝英憐摸著袖子里面的那一只繡好的荷包,面上表情不變。 成功糊弄傻子一只。 祝英憐早就繡好了荷包,忍不住四處張望尋找馬文才。 七夕前幾天,馬文才這家伙死命往的跟前湊,就是為了知道她的荷包是什么樣子的。好在祝英憐藏的地方好,馬文才一點(diǎn)都沒有看見。 到了七夕當(dāng)日,聽說他本來是要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到西宿來了,結(jié)果被山長抓了壯丁,不知道在哪賣苦力。聽說還是跟王藍(lán)田一起,也不知道這兩人會不會打起來? 祝英憐其實(shí)還有點(diǎn)放心谷心蓮的。這姑娘只要說清楚了,她就一定知道如何決策。谷心蓮這姑娘一向是有野心的人,當(dāng)她明確知道達(dá)不到那個目標(biāo)的時候,她會理智的放棄。 若是故意曖昧不清,才會是引發(fā)更大的禍患。祝英憐之所以看不慣梁山伯也是這個原因。梁山伯不是故意和姑娘曖昧不清,但從來執(zhí)著君子坦蕩蕩的想法,以為別人跟他是一樣的想法,看不清楚曖昧,也是個禍害。 祝英憐一路張望過來沒有看見馬文才,反倒是眼尖著先看見了小蕙姑娘。 劉亦東一路上都是漫不經(jīng)心的,還是祝英憐提醒了他一下:“你看那兒!” 劉亦東瞟了一眼,笑了起來:“這有什么好看的?九公子啊!這跟我倆沒關(guān)系了,估計(jì)你也拿不到!一定是給祝英臺的!” 祝英憐覺得倒是未必,但是她并不多嘴,站在一邊決定,看劉亦東的好戲。 “祝英臺在學(xué)堂幫忙準(zhǔn)備七夕呢!估計(jì)沒有得到消息,讓我大發(fā)慈悲告訴她吧?!眲⒁鄸|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走到小蕙姑娘的面前。 他真是大大咧咧又隨便,就這么直接拍了小蕙姑娘的肩:“喂,你等錯地方了!祝英臺在前面學(xué)堂的,估計(jì)一上午都不會路過這邊了!” “我沒錯啊!”小蕙姑娘否認(rèn)。 劉亦東說話很是欠揍:“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地兒了,待會祝英臺可能又跑別的地方去了!你就這里站成石頭吧!” 小蕙姑娘卻笑意盈盈,極為認(rèn)真的開口:“我沒有等錯地方,我等的人已經(jīng)到了呀!” 劉亦東的舌尖發(fā)苦,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祝英憐,祝家的公子當(dāng)真一個個如人中龍鳳,九公子的相貌桃花流水,風(fēng)流奪目。也不難怪在小蕙姑娘不喜歡祝英臺之后,又會看上祝英憐了。 但劉亦東的面上還是大大咧咧的樣子,有意打趣著王蕙:“怎么這么快就移情別戀了呢!” “是啊,移情別戀!”小蕙姑娘答應(yīng)的很爽快。 劉亦東又感覺苦了幾分:“我剛才還跟九公子說這回沒他的份,你這不就是打我臉嗎?算了算了,回頭記得給我?guī)追莞恻c(diǎn),我?guī)湍惆讶私羞^來!” 眼前的少年一副爽朗的模樣,但眼中復(fù)雜的情感和苦澀是瞞不了現(xiàn)在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少年的小蕙姑娘。 “不用了!沒有打你臉。”小蕙姑娘溫聲道。 “???”劉亦東傻了眼。也趁這個時候,姑娘將自己笨手笨腳,好不容易縫好的荷包塞入到他手中,紅著臉跑了。 劉亦東摸著自己手中的荷包,懷疑自己在白日做夢。 “行了,人都走了,還犯什么傻?”九公子打趣的聲音響起,劉亦東這才回過神,連忙把荷包藏入袖子里。 劉家大少爺滿臉通紅,卻強(qiáng)作鎮(zhèn)定的樣子,倒真是取悅了祝家九少爺。 “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本殴右庥兴?。 劉亦東咳嗽了一聲,假裝自己沒聽見。 “公子!八公子說今日七夕,他同山長請了假,要帶你和十公子一起下山去!您快收拾收拾!”青衣匆匆忙忙趕到時。 祝英憐才想起,七夕節(jié)女兒都要做的事情……拜織女。 看來八哥是要帶她們到山下去祭拜了…… 這時的祝英憐不知道下山祭拜織女這一決定給她埋下了多大的禍根。若是能重來一次,她大概寧愿不祭拜織女,也不愿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