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xiàn)在，馬上走。”

    沒有敲門，直接踏進(jìn)鐘聆的辦公室，程否表情冷銳地對著坐在桌前的鐘聆下了命令。

    原本拿著鉛筆的手在文件夾上做著記號的她，在聽到他不帶任何商量余地的話后，心下一驚，不小心就摁斷了鉛筆筆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望著他?！澳阏f什么？”

    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目光如電?！澳阍撝牢以谡f什么。”

    她愣愣地瞄著他好半晌。“你……你要趕我走？”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皯{什么？我做了什么你要趕我走？”

    他一點(diǎn)也不意外她有這種反應(yīng)，瞇起眼，神色愈加冰冷。“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而我的原則，你做我的助理這么些年，應(yīng)該也很清楚?！蹦_(dá)會找上莫可并帶走她，這事是誰搞的鬼，他甚至都不用去查，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誰有動機(jī)做這種事？誰知道房子的地址？誰知道莫達(dá)的背景和信息？只稍稍用排除法就能推測出來了。他忍耐鐘聆已經(jīng)很久了，看來現(xiàn)在是時候讓她明白自己的底線了。

    鐘聆怔忪了片刻，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背叛了自己的負(fù)心人。“程否，你真的要趕我走？難道我這么多年為你，為公司付出的心血，你就單憑一個你心目中的判斷就把它全部抹殺了？我的存在對你來說……難道就這么微不足道？”

    她沒有回應(yīng)他話語里所指的那件事，他說的什么他倆都心知肚明。她也沒指望他會查不出是她通知莫可的父親莫達(dá)上門去逮人。但她就是想試一試，試試他在知道她做了這些事以后，會怎么對待她？這種想法雖然實(shí)在不知所謂得讓人好笑，但不甘心的她還是想這么做。

    三年多了，她和程否在一起共事三年多了，他對她總是有一點(diǎn)感覺的吧？

    可是，現(xiàn)在，他毫不留情地要她馬上走，馬上離開，沒有一點(diǎn)挽留。

    事實(shí)果然比想象殘酷得多。

    他微微蹙眉，然后神色逐漸放緩。“對外我會說你是主動辭職?！边@是他看在她這幾年工作認(rèn)真的份上做的最大讓步。

    她聞言，并沒有感激，只是自嘲一笑。“看來你的決定不會改了？”

    他抿緊唇，一語不發(fā)。

    她閉眼暗嘆了一口氣，開始緩慢地收拾桌面上的東西。既然多說無益，她也不想浪費(fèi)那些口水，倒顯得自己像個卑微的乞討者。

    他見她已經(jīng)收拾東西，抬腳便準(zhǔn)備出去，卻在門口的時候被她喚住——“莫可，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她忽然問了他這么一個問題，他怔住了。

    “你是因?yàn)橥樗X得欠她一個人情，還是因?yàn)槭裁丛颍胚@么對她……”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詞：“不依不饒？”

    他回過頭，眼神不明地覷著她，仿佛她在說著一個離題萬里的冷笑話。

    “不然她被她父親帶走又怎么樣呢？”她嘲弄地道：“你已經(jīng)做了你能做的事，還想怎么樣？如果只是因?yàn)橐粫r的同情，我勸你——看在我和莫可都是女人的份上，你還是離她遠(yuǎn)一點(diǎn)吧！”

    “那是我的事?！彼?，然后雙手插進(jìn)褲筒，轉(zhuǎn)身利落地走出了她的辦公室，只留給她一個灑脫決然的背影。

    查到莫可的行蹤對程否這樣的私家偵探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問題。

    只是……

    c市教育區(qū)是有名的風(fēng)景區(qū)，規(guī)劃好，隨處都可成為供男女青年漫步談情的好地方。董秀敏所住的碧湖佳苑就位于這個黃金地段，她再婚的丈夫就是c市某著名大學(xué)的經(jīng)濟(jì)學(xué)教授，能在這里買房也算是他們學(xué)校給予的福利。

    就在碧湖佳苑小區(qū)外面不遠(yuǎn)處的一條街道上，程否用他野獸般的敏銳視力捕捉到了他要找的目標(biāo)，以及她身旁的那個在很多人嘴里會被稱作“儀表堂堂、風(fēng)度翩翩”的年輕男子。

    程否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表情，只是像跟蹤他的每一個目標(biāo)對象一樣，開著車緩緩地徘徊在他們附近不遠(yuǎn)的地方。

    莫可是被自己的母親強(qiáng)推出來的，她對自己和裴宇曄的事似乎仍抱著不達(dá)目的決不罷休的強(qiáng)烈執(zhí)念。莫可雖然有心反對，可是現(xiàn)在住在母親那里，她并不想引發(fā)又一場無休無止的爭執(zhí)，遂只能敷衍過去。

    “住在這邊還習(xí)慣嗎？”裴宇曄像個體貼的老朋友那樣關(guān)心地看著她，語氣溫和。

    一陣風(fēng)吹過來，她下意識地捋了捋被吹亂了的頭發(fā)?！斑€可以吧，謝謝你的關(guān)心?！笨陀^來說，裴宇曄這個人真的算很優(yōu)秀了，有教養(yǎng)，懂得尊重，且沒有那些富家子弟身上慣有的不良嗜好和習(xí)性，如果她夠聰明的話，應(yīng)該及時抓住這樣的男人。

    而且，這個男人是她母親為她找的，知根知底，不可能騙她，也不可能懷著什么目的接近她，不是嗎？

    有那么一刻，她望著他的目光，染上一股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失落和迷惘。

    裴宇曄似乎也察覺到她注視他的目光有剎那的不同，微微一動，唇角彎了彎笑道：“有個地方的私房菜做得不錯，眼看也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不如——我?guī)闳ツ抢锇桑俊?/br>
    董秀敏打著什么主意他不是不清楚，正好他目前對她也頗有興趣，相信他這么做他們只會求之不得。

    但是，莫可只猶豫了一秒鐘便搖頭拒絕了?！安涣?，不必那么麻煩了，我媽在家里肯定還等著我回去吃呢！你……要不要也……”她表情有些為難地看著他，其實(shí)不太想邀請他回去吃飯，因?yàn)檫@樣一來只會讓董秀敏愈加誤會，但是如果不邀請他似乎又顯得她很沒有禮貌。

    裴宇曄無語地看著她，有點(diǎn)摸不清她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

    對于他的毫無反應(yīng)，她眨了眨眼，有些無措。

    尷尬在他倆之間蔓延了一會兒，然后，他暗暗吸了一口氣，這才保持自己一貫風(fēng)度的微笑道：“既然你這么說了，我也不勉強(qiáng)，下次吧！我等下還有個飯局，就不去你家吃飯了，替我跟伯母說一聲，再見?！?/br>
    她也松了一口氣，連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不少?！昂茫僖?！”她向他揮揮手。

    兩人相視一眼，點(diǎn)頭一笑，然后各自轉(zhuǎn)身，朝著自己的方向走開了。莫可覺得自己像完成了一個非完成不可的任務(wù)，至于裴宇曄呢，誰知道他怎么想？

    坐在車?yán)锬恳曋@一切的程否，神色莫測，一語不發(fā)。

    那個男人，想必就是董秀敏派去接莫可的人吧，也就是張大媽嘴里所說的“斯斯文文、體面得很”的那個男人？

    一向只關(guān)注自己的仕途卻多年來對自己的女兒不聞不問的董處長，也開始為莫可做起媒來了？

    只是，她真的明白自己的女兒要的是什么？

    走在前面街道上的那個年輕纖瘦的女子，垂著頭慢慢朝碧湖佳苑的大門走著，兩手背在身后，有一種茫然無依的寂寥。

    他不覺將車停在了一個臨時收費(fèi)停車處，然后像貓一樣靜靜地跟在她十幾米左右的身后。她絲毫沒有察覺身后有人跟蹤，只是慢吞吞地走著。

    已經(jīng)在母親這里住了幾天了？她每天都在計(jì)算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覺得得找個機(jī)會還是跟母親商量商量，讓她搬回去，她還是習(xí)慣了自己一個人住。

    自由自在慣了的人，不會再去遷就被人約束的生活。

    董秀敏并不是對她不好，事實(shí)上她也在盡量彌補(bǔ)她，試圖給她一個優(yōu)越安樂的生活，可是前提是她必須聽她的話，接受她的安排。也許董秀敏認(rèn)為這是為她好，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可是人生是她自己的，她才有權(quán)說好還是不好，不是嗎？

    走到門禁處，她本能地掏出門禁卡刷了一下，然后筆直地走了進(jìn)去。這里跟她的鳥巢一點(diǎn)都不一樣，保安什么的管理得特別嚴(yán)，每次出門董秀敏都要交代她好幾次，不要忘了帶門禁卡，不要左顧右盼，不要衣冠不整……于是她也變得緊張起來，深怕自己做錯了什么，惹惱了母親，或者給她帶來什么不必要的麻煩。

    其實(shí)她最不擅長的就是面對這些面子問題了，她最喜歡的是隨心所欲，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比如畫畫。

    她想回家，真的好想。

    程否一聲不吭地跟著她也通過了門禁，甚至還有意無意地靠近了她，在外人看來還會以為他們是一對熟人（事實(shí)上也是）。只是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沉思，根本沒發(fā)現(xiàn)有個男人非常接近自己，真是一點(diǎn)安全意識都沒有，程否不禁替她著急。

    直到進(jìn)電梯的時候，她才恍惚地瞥見身旁站著一個男人，那人的側(cè)面看起來有些像……程否。但是他低下頭玩著自己的手機(jī)，并不理會她，所以她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程否。

    一想起他，心不禁就一陣難受和翻攪。

    自從她搬出了那個新租的房子，他就沒跟她聯(lián)系過了。這算什么呢？是兩清了嗎？他不來向她解釋，難道還要她湊上去一遍遍地去追問他？女人總不能做到這份上吧？

    可是，難道就真這么不明不白地結(jié)束了？她問自己。

    叮！電梯停了，她要到的樓層已經(jīng)到了。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旁邊的那個男人還是一動不動，似乎還要繼續(xù)往上。她也沒有勇氣再回頭去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他就會多勾出一些不該有的情緒和念想，她低下頭，匆匆抬腳往電梯外走了出去。

    待她一走，程否才緩緩抬起頭，對著她的背影露出一個微不可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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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填這個坑了，不然很可能這文會成為我的心結(jié)~不過不知道這么久的坑更新了還會有人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