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下午一點多。

    大概是學校里的學生走了差不多了，因為這時候又不是飯點，食堂的窗口大部分都關了，空蕩蕩的一片確有幾分寥落。

    “我們該不會沒飯吃了吧？”

    江九九吸了吸鼻子，仰頭望著他，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

    “誰讓你睡這么晚，打電話都聽不見的……”

    葉旬從褲子口袋里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清淡如流水的嗓音：“聽遲遠說，新開了一家面店，據(jù)說很不錯，帶你去看看?！?/br>
    校門口新開的那一家面店，那攤煮面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看起來貌似才初中畢業(yè)的模樣。

    江九九貓在葉旬后，瞅了幾眼，左看右看都不像有大人在，只有一個小姑娘，長的秀秀氣氣的，坐在在前臺后面，捧著一本書在看。

    她覺得這家店有些古怪。

    那小姑娘，看見來人也不愛搭理，半晌才，低低的問了一句：“吃面啊?！?/br>
    江九九點頭，小聲的在葉旬耳邊問著：“這小姑娘該不會是童工吧？”

    “小jiejie，你可能還沒我大——”

    那小姑娘耳尖，竟聽到了——用鄙視的目光掃了一眼。

    江九九忍不住撇嘴，心里想著說出來嚇死你——我都21了。

    心里轉(zhuǎn)了彎兒，一會兒人家還得煮面呢，rou多rou少的大權在握，不得不低了頭——“小jiejie，兩碗面，多放點rou。”

    “謝謝！”

    這廂，小姑娘放下看了一半的書，回頭，開始煮面，不一會兒，晶瑩剔透的面，齊全的配料，一旁咕嘟著的骨頭湯，麻利地入了鍋，動作一氣呵成。

    江九九說完扭頭對著葉旬說：“我媽昨兒個給我打電話了，明天來接我——我可能，不能陪你待到考試結(jié)束了——”

    “嗯，我知道了——”

    葉旬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我申請了學校的一等獎學金，因為上次獲獎的證書john給我送過來?！?/br>
    她的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像是個等待夸獎的乖寶寶。

    “嗯，真棒?！?/br>
    他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神色淡淡。

    “那本——風華，你定了這么多期，你早知道是我對不對？”

    江九九想起了什么，問道。

    “嗯?！?/br>
    依舊是不咸不淡的回答，江九九以為他還為羞澀或者是否認一下，沒想到就這么直接的承認了。

    “那你是——怎么認出我來的，嗷~”

    她有些好奇。

    “那天，下雨，看過你的畫下面有簽名——”

    江九九一滯，自己腦子是抽抽了嗎?

    “昨天，你在宿舍睡覺嗎？”

    她轉(zhuǎn)了一個話題，就像很多時候他們的相處模式，大多部分的時候，他的話并不多，只有江九九問他的時候才會多說兩句，更多的時候就是沉默。

    “嗯，昨天晚上一起做作業(yè)了?！?/br>
    他微微閉著眼睛，修長的手指托著下巴，淡淡的開口。

    “遲遠，好像，沒回宿舍——你知道嗎？”

    江九九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開口。

    “知道，住的25棟?！?/br>
    “呃——”

    江九九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她澀著嗓子問：“你，覺得這事兒，嗯，怎么看？”

    還沒等她說完，他豁然睜開眼睛，如墨汁般的瞳孔蕩漾著水光，漂亮的嘴角上揚著，他知道這孩子什么心思，大概是聽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話了，拍了拍他的腦袋：“我們家小九還小呢，不急——”

    “你覺得女孩子的第一次——”

    她小聲的開口——

    葉旬，無意識的低喃了一聲，似乎是沒聽到。

    “好香?！?/br>
    江九九感覺，嗓子澀的難受，連鼻子也是酸酸的，裝作，嗅到四周彌漫的面香，用力吸了吸，到底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怕一開口再也無法承受的回答，她想，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她再攢足一些勇氣，再問好不好。

    葉旬聞言，起身，修長的手指，抓著門口黃油油的托盤。

    江九九偏頭看著——這個男人啊，原本惡俗的顏色的被他一拿到不覺得難看了，無論做什么都仿若渾然天成的優(yōu)雅。

    她的眸光和他的目光撞上，葉旬微微一愣，繼而勾唇笑——用筷子卷面，鋪到勺中，一根根，瑩潤的色澤。

    他把勺子伸給江九九，頓了片刻，漫不經(jīng)心開口——“什么時候走？”

    江九九愣了愣，半晌，才接過勺子，無意識放入口中，筋道香濃的面，鮮美可口，確然不俗，上面飄動的rou片，分量也很足：“不知道，可能就明天吧，我爸還沒給我打電話?！?/br>
    遲遠和朱夢元從學校對面的理發(fā)店出來，正好透過店里透明的窗戶看到江九九小小的背影——趕緊跑過去打了招呼。

    江九九扭頭——葉旬也跟著側(cè)了側(cè)臉。

    眼看路上的幾個女生不經(jīng)意間往點門口，望了望，走了幾步，貌似又退了回去，飛快的看了一眼后面的葉旬，轉(zhuǎn)頭，湊在一起，神色有些激動。

    江九九憤恨，咬著筷子，沖著葉旬，惡聲惡氣道：“你，往那邊坐一點?！?/br>
    他抬頭，沒說什么，往旁邊挪了個位置，順氣自然的捏過旁邊的公勺，舀了一勺辣椒放在她的碗里，低了頭，呼哧呼哧吃面，黑色的頭發(fā)擋住的側(cè)臉，投過淡淡的影，霧氣蒸騰，面容有些不清晰。

    江九九摹地，頓了頓。

    空氣中飄動著浮塵半小小的顆粒，食物的甜香氣，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開始記得她的喜好了，是從什么時候的呢？

    哦，是了，當她在警察局，第一次和他單獨一起吃飯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側(cè)臉。

    只不過，那時她還不知道，他原來是特地來尋她的。

    那天——他問她。

    “能吃不吃辣？”

    “能吃?！?/br>
    她快速的接過她的話，他不知為何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繼續(xù)點菜。

    “能吃甜嗎？”

    “能吃?！?/br>
    “...........”

    她想習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或許更早的時候，在遲遠請吃飯的時候，在那飯桌上，在那醫(yī)院里，曾幾何時他們也有了那么多曾經(jīng)。

    “你怎么又吃頭發(fā)上了。”

    葉旬嘆氣，扯了旁邊的面紙，擦過江九九額角碎發(fā)上的湯汁。

    “啊——”

    江九九撓著頭笑，笑容里有幾分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