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也在緊張的咽著口水，他幾乎心跳快要蹦了出來，而那個節(jié)目主持還在吊著胃口。

    臺上的主持人做了一個抱歉的表情：“這幅作品，幾位評委還沒有做出評分，請大家稍等片刻?！?/br>
    說完就走出了臺前。

    一堆記者舉著行頭面面相覷。

    過了幾分鐘，江九九的作品才緩緩從大屏幕上顯示出來。

    john心已經(jīng)懸到了嗓子口，偏偏問江九九什么都沒說。

    聲息寂靜，不過是那一瞬間，場面頓時變得失控。

    因為她，根本畫的就不是日出的印象。

    吳靖偏頭望著站在他旁邊的少女，嘴角瀲滟出一絲淡淡的弧度——“九九，很聰明?！?/br>
    江九九抬頭，大大的眼睛瞳孔里沒有一絲情緒，似乎并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這是什么？”

    人群有人問了出來。

    ——“這是，一幅日落?！?/br>
    所有人仰著頭，不約而同的望著她的大屏幕。

    她沒有畫日出的印象，而是根據(jù)日出的勒阿弗爾港畫了一幅日落圖！

    輕松的筆調(diào)描繪出了晚霞的塵埃中的港口的景象，昏黃的背景，夾雜著幾分濃郁的紫色，一絲絲艷紅的波光，照耀這落日，整個畫面渾然一體。

    海水，天空，景物，迷蒙，彼此交融又彼此融合。

    遠(yuǎn)處的三個小船也被染上了一層藍(lán)灰色的光芒，依稀可見星星點點的紅黃色，所有的景物在黃昏的照耀下，散發(fā)著迷人又朦朧的美感。

    美則美矣，可怎么是一幅日落圖？

    “請問，畫這幅畫的是哪一位？”

    有一位評委，率先從評委席走了出來，朝著下面的一群人望著，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又幾位評委還在交頭接耳，但漲著脖子紅著臉，雙手揮舞著，顯然是在爭論。

    “是我?！?/br>
    江九九從容的站出了一步。

    還在爭論的評委，再見到她走出來時候，不約而同的漸漸熄了聲，都若有所思的望著面前這個少女。

    容顏清淡，不染粉黛，似乎剛從校園里走出來一般。

    ——“你為什么畫了一幅日落，不是臨摹嗎？”

    有個急脾氣的，就直接問了出口。

    江九九抬眸，眉眼如山水，聲音平平緩緩：“所以，臨摹就該畫的一模一樣，如此，畫家和復(fù)印機，有何區(qū)別？”

    她糯糯的嗓音，說出有些不敬的話多少讓人有些意外。

    幾個評委聽著她的話頻頻點頭，有還有幾個卻是皺著眉頭，藐視規(guī)則，故意討巧。

    問話的評委，氣的胡子一撇冷聲道——“狡辯。”

    江九九聽了只是靜靜的站著，過了半晌開口：“當(dāng)年，莫奈以這幅畫聞名，除了他用了外光技法進行繪畫，我想比起矯揉造作的浪漫主義盛行的時代，他的不拘一格才成就了他，故我私下揣摩，出題者讓我們臨摹的，不僅是他的簡潔靈動的畫風(fēng)和自成一派的線條?！?/br>
    她頓了頓，目光磊落：“而是一種印象，改變，大眾固有的印象。”

    場面一度變得很安靜。

    有些不明所以的小記者還在面面相覷，他們不是專業(yè)，并不能聽懂她話里的意思。

    只有那個評委，有些喃喃：“改變大眾固有的印象，大眾的印象可不就是臨摹就是畫得像，形態(tài)抓的準(zhǔn)，所以她才畫了這么一幅日出嗎？”

    john邊聽邊點頭。

    莫奈的這幅畫當(dāng)時引起了軒然大波，主要原因比起大環(huán)境下推崇的謹(jǐn)慎而明確的輪廓，呆板的色調(diào)完全相反，甚至一直受到官方的反對，可就是這樣的一幅畫，卻標(biāo)志這印象派的產(chǎn)生。

    而旁邊的幾個參賽的畫家都神色復(fù)雜的望著這個神情始終很漠然的少女。

    “妙！”

    一個老者從座位上站起來，絡(luò)腮胡，兩個大眼睛如銅鈴，他大喊了一聲，走下了座位，大聲的問：“這幅，畫你就畫了四十分鐘？”

    江九九：“是。”

    他定定看著她，忽然朗聲笑道：“落日畫的好，海水畫的好，船也畫的好。”

    他長得粗獷，聲音也洪亮：“小姑娘，了得。”

    江九九眼里終于有一絲淺淺的笑意，所有人都只注意到她畫了一幅落日。

    只有他注意到自己改變了構(gòu)圖，原本那副落日，火紅的太陽位于畫面的興趣點上，才有一幅冉冉上升之感，而她卻向右偏了幾分，隨之而來的海水，因為退潮，也潛了幾分，連照耀在小船上的光暈因為所處的方位不同也進行了調(diào)整，不過都是一些淺薄的細(xì)節(jié)。

    這些細(xì)節(jié)卻被這位老者，看在了眼里。

    “我打十分！”

    ——幾乎是老者的話音剛落，就傳來一聲冷哼。

    “無稽之談，巧言令色，若是人人都像她這般，藐視規(guī)則亂畫那各個都不要畫畫了，隨便畫點什么靠扯皮都夠了！”之前的評委毫不客氣的指責(zé)。

    他掃了一眼站在底下的江九九：“我記零分?！?/br>
    剩下八個評委面面相覷，沒有說什么話，到底也是打了分?jǐn)?shù)，不過是中規(guī)中矩的成績，去掉一個最高分一個最低分。

    而江九九不以為意的退后一步，站在了人群人。

    她來這里本就不是為了奪冠，她只是想讓這些人，站在她面前，電視屏幕外的人都知道。

    她是一個畫家，她是靠那雙手吃飯，靠的是十年磨一劍的畫工而不是故弄玄虛的抄襲，不是替筆，她就是她，行的堂正，走的端方，她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有實力的，她是老師最驕傲的弟子，她會讓所有嘲諷過她的畫的閉嘴。她垂下眼眸，身側(cè)的手抖了抖，胸口繼續(xù)顫了顫，那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又涌上心頭。

    吳靖只以為她是有些情緒激動，看著那瘦削而挺得筆直的身子，心里莫名的覺得有一絲不安，他印象中的九九，從來就沒有這么銳利鋒芒的時候，像一把開過刃的刀，即使表明上平靜無波，他卻嗅到一絲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般。

    他搖搖頭，按下心里這種奇異的感覺。

    他想興許是，壓抑了這么許久，興許是，急切的想為江父江母證明念頭，為john的畫室，也興許是為了自己作為畫家下半身生涯的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