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剎那，宋聲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聽得見付小嘉急促又紊亂的呼吸聲，帶著一些支離破碎忍痛的哭腔，撞擊著宋聲的耳膜。

    宋聲的心臟狂跳著，一把摟住付小嘉。

    “付小嘉，付小嘉……你忍一忍，我?guī)闳メt(yī)院……”

    小孩看到這一幕，睜著一雙大眼睛眨巴兩下，很快溢滿了淚花，他“哇”地一聲哭出來，去摸付小嘉的手臂，喊著：“哥哥……”

    ……

    商愷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從同事手里接過一份案子的卷宗，他一手拿著電話，另一只手剛準(zhǔn)備翻開，突然聽到付小嘉在醫(yī)院。

    心頭一緊，商愷好像人生中第一次這樣無所適從。

    “我……我馬上過去?！?/br>
    同事們也是第一次從商愷臉上看到所謂的“驚慌失措”，他連假都來不及請，抓起外套下樓取車，下樓的一路上對好幾個同事出于關(guān)心的詢問都視若無睹，一心只想著快點(diǎn)到醫(yī)院。

    商愷取了車，一路向醫(yī)院開，路上遇到幾次時間并不長的小堵車，他甚至猶豫著要不要下車跑過去。

    “付小嘉，你千萬不能有事！”商愷心里默念著，不知不覺額頭上沁出了細(xì)密的冷汗。

    到醫(yī)院之后跟前臺的護(hù)士又是一通糾纏，好不容易問到了付小嘉的病房號碼，商愷一路小跑著，根本無暇顧及儀態(tài)風(fēng)度。

    在進(jìn)病房的時候，他無意間撞到了一個要出門的男孩。

    “對不起……”出于教養(yǎng)，商愷下意識地道歉，卻連頭都沒抬。他在病房里掃視一圈，終于在靠窗的病床上看到付小嘉趴在床上，慘白著一張小臉，緊緊閉著眼睛。

    “小嘉……”他幾乎是沖過去的，在床邊彎下腰，顫抖著手拂開付小嘉額前被汗水打濕的劉海。

    宋聲剛才那一下被撞得不輕，抬手把滑落在鼻尖的眼鏡推上去，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背影。男人身材挺拔，偏又穿著一身檢察官制服，好像某部法律題材影視劇里走出來一身正氣的男主角。

    剛才匆匆一瞥，宋聲對商愷的眉眼輪廓有個十分模糊的印象，知道他人是極俊朗的。

    宋聲依稀記得，付小嘉說自己借住在一位檢察官“長輩”家里，面前這個人，應(yīng)該錯不了就是這個“長輩”了。

    “哥，小嘉他……醫(yī)生剛給他處理過傷口，麻藥還沒過?！彼温曉疽鲩T去找護(hù)士給付小嘉打些溫水，看到商愷這么著急，于是先走回來跟商愷交代一下付

    小嘉的情況，

    商愷無暇分給宋聲一個眼神，付小嘉蒼白的臉色讓他的心臟揪得發(fā)疼。

    “他怎么受傷的？傷在哪？”商愷的語氣有點(diǎn)冷，但手上的動作卻很輕，他幫付小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把搭在男孩肩膀上的薄被拉下來一點(diǎn)，藍(lán)白相間的病號服衣領(lǐng)并沒有系好，一眼就可以看到背后紗布從領(lǐng)口處露出來。

    “傷在背上，是被電燈……砸到的。”宋聲的音調(diào)低下來，帶著nongnong的自責(zé)情緒，“小嘉是為了救我和一個孩子，他原本可以躲開的。”

    商愷這才抬頭看了一眼宋聲，他認(rèn)人很準(zhǔn)，一下子就想起來宋聲是上次陪付小嘉去和平街的那個男孩，好像有一簇火苗順著五臟六腑燒上來。商愷皺了皺眉，不說話，繼續(xù)專心致志地看著病床上趴著的人。

    宋聲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于是繼續(xù)剛才的工作去給付小嘉打水。他在護(hù)士站借來了水壺和一次性紙杯，打完水回來看到商愷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付小嘉臉上。

    麻藥的藥效逐漸在消失，付小嘉的表情也越來越痛苦。他皺著眉，重重地喘著氣，長長的睫毛撲簌簌地抖動著，瘦削的下巴線條越發(fā)清晰，咬著了牙關(guān)。

    商愷看他這個樣子，心疼得不行，恨不得把所有的痛都替他受了，皺著眉從被子里把男孩的手抽出來，緊緊攥在手心里。

    這一連串的動作都讓宋聲很奇怪，同時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他取出一只紙杯，倒了熱水，遞給商愷。

    “哥，別著急，先喝點(diǎn)水。”

    商愷還是沒有看他，淡淡地說：“謝謝，不用?！?/br>
    宋聲悻悻地把水杯放在另一側(cè)的床頭柜上，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

    商愷對他的不友好他察覺得到，但更讓他難受的是付小嘉身上的痛楚。宋聲從小到大沒幾個人對他好，真正關(guān)心自己的除了親媽和家里的阿姨，也就屈指可數(shù)的那么幾個朋友，更多的是白眼和漠不關(guān)心，甚至像宋凌一樣欺負(fù)他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只有付小嘉這么傻……

    宋聲很想離付小嘉近一點(diǎn)，看看他臉上的表情也能讓自己覺得心安，但礙于商愷還在那里，他只能站在原地，局促地像一個被老師叫到辦公室，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的小學(xué)生。

    剛想開口說點(diǎn)什么打破這種尷尬的沉默，就聽到商愷冷冷的聲線響起。

    “如果你沒有什么事，就走吧?！?/br>
    宋聲愣住了。他并不想走，但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什么留下的理由。

    “小嘉這里有我就夠了?！鄙虗鹛ь^看了宋聲一眼，眼神中透著一股涼意，“你有事的話，可以先去忙?！?/br>
    宋聲明白，他要是再不走就有些不太識相了，于是他遲疑地拿起床頭柜邊自己的背包，看了商愷一眼。

    他以為男人生氣的原因是付小嘉替自己受了傷，承受了一場無妄之災(zāi)，所以，他有必要道個歉的，無論是向商愷還是付小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