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焯水的時候放一點點鹽，滴幾滴油進去，那樣焯過水顏色就更好看了！”

    身邊的中年婦女還在教女兒做飯，絲毫不見收斂。

    “你……安靜點?！贝┻B帽衫的女孩忍著劇烈的頭痛，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慢慢放在那女人肩膀上，聲如蚊蚋地說。那女人疑惑地回頭看她，猛然對上一張眼圈青黑，面頰凹陷的臉，女人嚇得差點把手機丟出去，忙不迭地跟女兒解釋。

    “哎喲，我滴乖乖，囡囡啊，mama先不跟你說了……”女人掛了電話，表情像看見什么蒼蠅蚊蟲一樣嫌惡，她一把揮開女孩干巴巴的手，“干什么干什么？年紀(jì)輕輕出來要飯吶？我可沒有錢給你，臟手別往我身上放。”

    她的嗓門極大，周圍的人都被這里的動靜吸引，向著這個方向看過來。

    丁敏敏感覺到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地刺向自己，她快要燒起來了。被釘在恥辱架上羞辱的感覺再一次降臨，她眼前的畫面都變成了虛影，跟學(xué)校里用異樣眼光看著她的那一張張面孔重合。那女人還在罵著，可丁敏敏已經(jīng)聽不到她說話了，她的聲音被“公交車”、“賤人”、“出來賣的”這樣的詞匯掩蓋。

    丁敏敏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頭，渾身開始抽搐發(fā)抖，不由自主地把牙磨得咯咯作響，鼻涕和眼淚流下來，她皺著鼻子吸溜，根本不受控制。

    “別說了，別說了……”丁敏敏牙關(guān)打顫，機械地重復(fù)著這幾個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哎喲，你看看這個小姑娘，年紀(jì)輕輕長成這個鬼樣子，八成是有什么病吧？”

    “可不嘛！大媽，少說兩句，待會暈過去你送她去醫(yī)院??？”

    路人們看到這一幕，開始議論紛紛。

    “憑什么呀！我招她惹她了，我又不認(rèn)識她。碰瓷誰不會??？是她先動我的，她……她剛才還打我了呢，不行你看，你看看這都腫了！”中年女人使勁掀開自己的袖子，撓出兩道紅印子展示給眾人看。

    眾人一片唏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丁敏敏腦中“嗡——”地一聲，好像有一根弦斷開了，她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大力氣，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那個女人，揪住她胸前的衣料，猛地往身后的公交站牌上一摜。

    “哎喲！殺人啦，殺人啦！”女人受了驚嚇，開始大聲地哭喊起來。

    “我叫你閉嘴，你TM閉嘴??！”丁敏敏面目猙獰地揪著女人的領(lǐng)口，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按著那個女人，一下一下撞在站牌上。那女人也不是吃素的，其實叫喊也就是虛張聲勢，她身材肥胖，怎么可能怕一個小雞仔子一樣瘦弱的小姑娘。女人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立馬抬手扯住了丁敏敏的頭發(fā)，推了她一把，抬手揚起兩個脆生生的巴掌。

    周圍的人七手八腳地跑過去攔她們，丁敏敏那病態(tài)到只剩下一個空殼的身體顯然不是那女人的對手，分開時對方還在撒潑，她已經(jīng)被生生扯下了一撮頭發(fā)。

    “你去死！你去死！我不稀罕，我不稀罕……”可丁敏敏的表現(xiàn)卻比對方駭人多了，她發(fā)了瘋似的上躥下跳，一個年輕小伙子從背后抱著她，她還要去踢那個女人。

    “姑娘！姑娘你冷靜點?！敝車吮贿@場混戰(zhàn)弄得頭都大了，根本不知道爆發(fā)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丁敏敏突然猛地倒抽了一口氣，詭異地翻起了白眼，身子逐漸軟了下去，背后的小伙子嚇了一跳，手不小心松開，丁敏敏就倒在了地上。她身子開始抽搐，口中吐出白沫，一邊吐一邊顫抖，根本不像一個精神正常的人，反而一條被人棄之不惜的瘋狗。

    周圍的人都嚇得快要靈魂出竅，互相問“怎么回事”、“怎么辦”。過了一小會有人逐漸反應(yīng)過來了。

    “不會是個抽那玩意兒的吧……”

    “天吶！造孽啊……”

    “別愣著了，打電話送醫(yī)院，快！興許還有救呢！”

    ……

    丁敏敏腦海中殘存的最后一點意識是救護車的警報聲。

    她好累，每說一句話、吸一口氣都好累……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從里到外地腐爛，心肝脾胃腎都臭了，化了膿，裝在自己勉強維持著的皮囊里流著污水。她不敢

    見人，她好丑，她快要死了……

    死就死吧，她心想，可是遠(yuǎn)處總有個朦朧的聲音在叫她。

    “敏敏，敏敏……”

    “敏敏，你填一下電話號碼吧，說不定能抽中這個限量版的櫻花香水呢！”

    “敏敏，你化妝技術(shù)好好啊，教我一下吧……”

    丁敏敏感覺到自己面前有一團光，里面影影綽綽包裹著一個人，她走過去，看見曼妙的少女身姿……

    “你們有沒有素質(zhì)啊！叫同學(xué)‘公交車’這么難聽的話，還當(dāng)著面叫？以后再讓我聽見你們這么說，就順便不要和我做朋友了好吧？我不喜歡沒教養(yǎng)的人！”

    林嘉致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擋在丁敏敏身前，跟兩三個女生據(jù)理力爭，丁敏敏不敢抬頭，只能低頭把視線落在她腳上那雙亮黃色的帆布鞋上。鞋子的邊緣刷得可真白啊，明晃晃的，在太陽底下反著光，快要刺傷了丁敏敏的眼睛。

    林嘉致終于轉(zhuǎn)過身來，沖著她一笑，牽住了她的手：“敏敏，我們別理她們，她們都沒素質(zhì)，我們走！別怕，以后她們欺負(fù)你，你就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