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周暮回在心里說。

    “我有一百個(gè)喜歡你。”

    辛意打了個(gè)哈欠，揉著眼睛倒在他身上，說，“等以后我賺了錢，就全都給你?！?/br>
    “我們買大房子，大車子！再開個(gè)店，給你當(dāng)老板，好不好？”

    周暮回眼眸低垂，把他歪歪扭扭的身體扶好，按著他坐在站臺(tái)旁的椅子上。

    他沒說好或不好，只是在辛意身旁安靜地坐下來，聽他的胡言亂語。

    辛意的話比清醒時(shí)還要多，自己一個(gè)人念念叨叨，靠在周暮回肩上，怎么都停不下來。

    但是周暮回沒有打斷他，他只是沉默地看著前方。路上的車在夜燈下徘徊，對(duì)面有情侶牽了手，說說笑笑往這邊走，身旁的小醉鬼卻還在撒瘋，牢牢地牽住周暮回的手，和他十指緊扣。

    “我在十八歲殺了我爸?！?/br>
    周暮回在他的嘟囔中開了口，聲音低啞，“在我收到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

    小醉鬼無知無覺，攀著他的肩傻笑，“喜歡你啊，我要賺錢…”

    “他有家庭暴力，從我記事起就沒少過他的打，那天他發(fā)瘋撕了我的通知書，我不在家，我媽給我發(fā)了信息?！?/br>
    “我讓她別管，通知書不是什么太重要的東西，我也不會(huì)因?yàn)檫@個(gè)就沒學(xué)上，但她沒聽?！?/br>
    “好困啊…車去哪了…”

    “長輩都這樣，覺得這東西就是我們的命，想著從那個(gè)人手里搶下來，再拿膠粘一粘，就能繼續(xù)用了?！?/br>
    周暮回沒有低頭，看著遠(yuǎn)處微微閃爍的黃燈。

    “可她沒告訴我?！?/br>
    “我那時(shí)候在外面打工，賺我的學(xué)費(fèi)，還有以后我和她的生活費(fèi)?！?/br>
    “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敝苣夯匦α艘幌?，說，“因?yàn)樗K于打算離婚了。”

    “買大房子…不欺負(fù)周暮回…好困啊…”

    “那天回家很晚，樓道里很安靜，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我拿著鑰匙開了門，一推開，是黑的?！?/br>
    “她應(yīng)該在家，可是家里是黑的，很靜，很黑，很不好聞?！?/br>
    “我開了燈，她躺在地上，叫我，‘跑。’”

    紅燈亮了，行人在兩端停了下來，白色的斑馬線像一道鴻溝，周暮回偏頭去看，掙扎著用視線跨過它。

    可是很難，像有屏障一樣，牢牢地堵住了他，周暮回躍不過去，在黑暗的這一頭，深不見底。

    “他在公司受了氣，拿我媽解恨，我沒看見他，只有我媽一人躺在地上，像是要沒了命，睜大了眼看著我?！?/br>
    路人在喧嘩，車在鳴笛通過，身旁的小醉鬼喋喋不休，抱著周暮回的手臂打著哈欠，胡亂蹭他。

    “她的聲音很啞，說話也很費(fèi)力，我跑過去想要扶她，她卻還在說…”

    “跑?！?/br>
    “跑！”

    “家里很亂，地上全都是碎酒瓶，還有被撕碎的通知書，他躲在門后笑，在我背對(duì)著他的時(shí)候，突然撲了過來。”

    “唔，綠燈了…車怎么還沒來…”

    “我躲開了他，他喝完酒很瘋，我看見他衣角上沾了血，被我踹在地上，對(duì)著我哈哈大笑，我沒有再管他?！?/br>
    “我媽要去醫(yī)院，我不知道那個(gè)人打了她哪兒，她連瞳孔都快要渙散，可等我把她扶起來的時(shí)候，才看到她背上的血，是刀砍的?！?/br>
    周暮回說，“我認(rèn)得?！?/br>
    “要回家…mama在等我…”

    “他停了笑，房子里都是他激烈的呼哧喘氣聲，像擂鼓似的，卻拿著刀逼過來?！?/br>
    “他的腳步很輕，呼吸很重，帶著身上一貫的酒味，我卻沒發(fā)現(xiàn)?！?/br>
    “我沒發(fā)現(xiàn)。”

    周暮回笑，“我也不知道當(dāng)時(shí)怎么了，明明那么重的酒精味，離我那么近，我卻沒發(fā)現(xiàn)?！?/br>
    “我沒來得及轉(zhuǎn)身，我媽看見了，拼命把我往外面推，可她的力氣很小，聲音也很小，我看見她張著嘴，急切地拉著我，叫我，推我…但都沒來得及。那個(gè)人很快沖到了我身后，舉著的刀上都是血，是我媽的血?！?/br>
    周暮回頓了一下。

    “她攔在了我面前?！?/br>
    “下雨了，下雨了?！毙烈鈸u頭，呆呆地往周暮回身上倒，“要回家了?！?/br>
    “地上的通知書都被染紅了，我被她

    壓到地上，看著她趴在我面前，那個(gè)人拿著刀就這么捅了下去?！?/br>
    “一刀，兩刀?！?/br>
    “全是血?！?/br>
    周暮回的目光收了回來。

    “我有點(diǎn)害怕，我很害怕?！?/br>
    “會(huì)有人來救她嗎。”

    “會(huì)有人來救我嗎。”

    “應(yīng)該沒有吧，我去搶了他手里的刀。”

    “我不能讓我媽死?！?/br>
    周暮回低下頭，看著懷里的辛意，“我殺了他。”

    “我家在哪啊。”

    辛意握住他的手，迷茫地問。

    第31章 出柜

    辛意睡著了，周暮回背著他到家的時(shí)候等了很久，他都沒有醒。

    辛意的家門口是一大片玫瑰叢，四月快要過去，玫瑰也將將開*，周暮回知道明天是他的生日，小孩喝多了酒，晚上拉著他全說了出來。

    大概還是想要和周暮回好，念叨了一路，說只想要這個(gè)禮物，周暮回沒說話，他也反應(yīng)不過來，又翻來覆去地重復(fù)了好幾遍。

    周暮回在柵欄旁叫他，他的聲音很低，辛意動(dòng)了動(dòng)，像個(gè)小孩似的，摟他的脖子，拱他的后頸，等黏糊糊蹭完他，又換了個(gè)方向繼續(x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