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昔扔掉營養(yǎng)液盒子，起身走進(jìn)盥洗室漱口，并洗了一把臉。過了一會兒才邊擦臉邊走出來，看著自己的親生弟弟，無比平靜地回答：

    “我記得已經(jīng)回答過一次了——你會暫時變成omega?！?/br>
    “……”秦欽閉上眼，又很快睜開：“可我現(xiàn)在感覺……還算正常。手術(shù)可能失敗嗎？”

    “不會?！睖匚艄麛嗟卮蚱屏怂幕孟?，“轉(zhuǎn)換過程需要半個月。”

    秦欽黑著臉地問：“……暫時是多久？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溫昔回答：“半年。”

    “那個瘋老頭子！”秦欽忍無可忍地罵道。

    “給你半年后用的，降低痛感的藥物已經(jīng)在研發(fā)了?！睖匚粝肓讼?，陳述道，“挺好的，讓我有事情做?！?/br>
    “……”把兒子變成omega的父親，看熱鬧的母親，見死不救的大哥，和把弟弟的遭遇用來打發(fā)時間的二哥——這個家已經(jīng)沒救了。

    秦欽整個人往后仰靠在沙發(fā)背上，無神地注視了一會兒天花板，然后眼睛的余光忽然掃到了什么耀眼的東西。

    他定睛一看，不確定地說了一個字：“花？”

    溫昔那一排堪稱恐怖的書架上，在靠近窗臺的那個角落，出現(xiàn)了跟這個黑白灰的休息室完全不同的顏色。

    是一盆橙紅色的花朵，但是被玻璃罩蓋住了。

    溫昔的眼神跟著投向了那盆位置隱蔽的花朵，目光在上面流連了一圈，隨后無聲地點(diǎn)點(diǎn)頭：“帶回來的第三天葉子就發(fā)黃了，氣候不適合……沒有辦法，只能做了干燥處理。”

    “是很重視氣候是否合適的品種?！彼麌@了口氣。

    秦欽莫名：“你什么時候?qū)ǜ信d趣了？”

    “這是從我喜歡的人那里收到的。”溫昔回答。

    “……瘋老頭給我打的藥絕對還有副作用?！鼻貧J的表情漸漸嚴(yán)肅，“我剛剛好像出現(xiàn)了幻聽?！?/br>
    溫昔簡略地說道：“你沒有?！?/br>
    秦欽面無表情地沉思了良久，才從鋼板發(fā)芽的震驚中緩了過來：“所以這個無可救藥的家，要多一個成員了？”

    溫昔沉默了。

    ……不是吧。秦欽明白過來，重新看向那盆被保存得如同鮮活的橙色花朵。

    溫昔點(diǎn)開桌上終端的消息界面，看著它又一次超時暗了下去。

    可能確實(shí)是被討厭了吧。他想。

    誰讓他明明保證過不擅自動心的。

    柯向燃的家里，此刻正在為一年一度的新年夜做準(zhǔn)備。

    外面不知來了什么客人，聽起來非常熱鬧?？孪蛉急プ谂谌诘呐P室床上，身側(cè)的終端突然響了一聲。

    是林葉發(fā)來了一張照片，還配了一句話說明：“正在陪呆呆跑步！”

    柯向燃點(diǎn)開圖片，又迅速地關(guān)掉，開始給林葉回復(fù)：

    “跑步的話就不要拍照了?！?/br>
    “你太好了！”林葉幾乎是秒回了一條，“沒事，我會注意安全的！”

    “不是。”柯向燃告訴他，“是你拍的太糊了，對我的眼睛不好?！?/br>
    “……………………”

    “你最近太不友好了！”林葉悲傷地控訴，“冷淡，無情，兇巴巴！”

    柯向燃懶得理他。

    這時房門被輕輕地敲響了，柯向燃應(yīng)了一聲，門被打開，帶著行李的柯楓明站在門口，語氣平緩地說道：“我回來了?！?/br>
    “……歡迎回家?！笨孪蛉悸冻鲆粋€微笑，“哥哥?！?/br>
    “怎么不來外面？”

    “房間里比較暖和?！?/br>
    “還那么怕冷呢?！?/br>
    “是啊?！?/br>
    “我給你帶了禮物，待會兒拿給你。”

    “謝謝哥哥?！?/br>
    ……

    簡單的一段寒暄之后，柯楓明卻沒有像以往一樣轉(zhuǎn)身離開，柯向燃有點(diǎn)意外地問怎么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柯楓明難得有點(diǎn)猶豫地開口，“關(guān)于o的新法很快就要頒布了，愿意接受omega的學(xué)校和專業(yè)再也不會是屈指可數(shù)?！?/br>
    “還有最后一個學(xué)期，你是怎么打算的？——來我這邊，再復(fù)讀一次試試，怎么樣？”

    ……是啊，只剩最后一個學(xué)期了。

    即便從未偷懶過一分，卻一路敗到了最后，這就是柯向燃。

    柯向燃頗為好笑地自嘲，然后聳聳肩回答哥哥：“不用了，能考上什么就上什么吧，考不上的話……就不浪費(fèi)時間了?！?/br>
    然后去學(xué)點(diǎn)什么只需要耐性不需要腦子的東西——如果有的話——隨隨便便度過一生。

    努把力養(yǎng)活自己，至少不要靠家人的接濟(jì)生活，把將來可能造成的負(fù)擔(dān)降到最低。

    柯楓明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半晌才說話：“真的不再試試嗎？哥哥會幫你的。”

    “真的不用了。我得到的幫助已經(jīng)太多了?！笨孪蛉紦u搖頭笑道，“大家都很累了……我也不可能一直倔強(qiáng)下去吧。”

    柯楓明欲言又止地待了一會兒，才終于轉(zhuǎn)身離開。

    柯向燃發(fā)了幾秒呆，無意識地拿起終端，又輕輕地放下。

    最后，天各一方的兩人，同時下定決心打開了消息界面。

    桑宛宛老師幾乎同時收到了兩條問候信息。

    如柯楓明所說，沒過幾天新法最終定稿的消息就隱約傳來，在人們的興奮、討論和質(zhì)疑中，幾天后，這個國家同時迎來了全新的一年和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