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觀拿起那顆糖，站起來認認真真的看了看，然后放進了兜里。

    小孩兒不停催促，“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

    聞觀聽著小孩兒嘰喳的聲音，臉上帶著仿佛寵溺的無奈，他緩緩抬手，看著眼前飄著的紅色氣球，輕輕地覆了上去。

    “砰—”的一聲。

    氣球被捏爆了。

    巨大的聲響，破碎的紅色，小孩兒這次是被嚇懵的，他還保持著手拉線繩兒的動作，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呆呆地張著嘴。

    聞觀收回手，臉上的溫柔并未消失，他垂眼，漫不經(jīng)心的看了眼袖子上被小臟手抓過的痕跡，卻沒去碰，眼里的嫌棄清晰明了。

    安靜中，他抬腳離開，脊背挺直，兩條長腿邁出了閑適的步子，背影賞心悅目。

    五步之后。

    小孩兒“嗷”的一聲哭了出來，驚天動地。

    高昂的嚎哭聲像是要沖入云霄，直直的刺入耳朵，凄厲無比。

    聞觀毫不在意，像在聽什么詠嘆調(diào)，享受又放松，嘴角勾著拿出了那顆糖。

    他慢悠悠的剝了糖衣，看著里面透明的糖塊兒，舔了舔嘴唇，優(yōu)雅的放進了嘴里。

    那一瞬間，他笑瞇了眼。

    “真甜?！彼f。

    第2章

    烏云匯聚，原本黑白色調(diào)的大都市變的更昏暗了些。

    一聲帶著亮光的悶雷突兀的響起，行人的腳步都變得匆忙了起來，生怕被雨淋著。

    欺負完小孩兒的祈無病慢吞吞的往前走，一副要睡著了的樣子。

    溫度有些陰冷，涼意似乎要浸入到身體里的各處。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

    是灰白色的。

    晃了晃腦袋，繼續(xù)走。

    到了一條馬路。

    斑馬線的顏色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地面一點都不光滑，凹凸不平的。

    祈無病的眼神毫無焦距，被交通燈的顏色吸引著，站在路邊和一群人等來回的車輛通過。

    旁邊的女人一直在說話，語速很快，音調(diào)很高，吵的人心煩。

    她牽著一個小孩兒，眼神總?cè)粲兴茻o的瞥向祈無病，帶著一絲嫌棄，似乎對這種一身陰郁頹廢的怪人很是反感，故意往旁邊挪動，不讓孩子跟他挨著。

    只聽見那女人突然就壓低了聲音，跟小孩兒說，“以后離這種人遠點兒，這種天氣還裹這么嚴實，一看就不正常?！?/br>
    祈無病面無表情，內(nèi)心毫無波動，反而因為她嗓門兒的減小眉頭都放松了不少。

    他開始盯著地面上的小石子看。

    飄忽的注意力像是斷了線的風(fēng)箏，找不著落腳點。

    遠處駛來的一輛大貨車大白天還不停的閃爍著車前燈，“轟隆隆”的車輪聲響和雷聲同時響起。

    一股涼意。

    終于下雨了。

    不過倒是撫平了不少浮躁情緒。

    灑在身上很舒服。

    周圍的噪雜聲也小了許多，都在小聲抱怨著逐漸綿密的落雨。

    女人的嗓門兒突然又大了起來，“你們看！路中間有條狗！”

    狗？

    祈無病抬眼看了過去。

    是一條純黑色的杜賓，耳朵立著，脖子上戴著一個鐵質(zhì)項圈，身材健壯又高大，就站在馬路中間，一動不動。

    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眼神死死的盯著一處虛空，完全沒有在意正在朝著它駛來的那輛大貨車。

    “這狗是誰養(yǎng)的？主人哪去了？”

    “我家小孩兒還想沖過去呢！又不是什么小狗，這么大塊頭，怎么救??！”

    “我剛沖他吆喝了一聲，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別是個傻狗吧？”

    “它怎么還是不動？那車都快開過來了！”

    四周的人群開始指著議論，卻沒有一個人行動，這樣的距離，危險的馬路，根本不會有人不要命的跑過去救它。

    幾個小孩兒已經(jīng)捂住了眼睛，車輛越來越近，這條狗已經(jīng)被所有人認定成了必死的結(jié)果，大家都不再小聲說話，而是沉默的看著這一幕。

    有的人，甚至還拿出了手機開始錄像。

    天色陰沉。

    又一聲悶雷響起。

    小雨漸漸變成了大雨，那條狗還是一動不動，車離的越來越近，視線都因為雨水變得模糊起來。

    刺骨的涼意，所有人都沒想起來要打傘。

    車輪響聲越來越響，速度極快，轟鳴聲鉆進了每個人的心底。

    即將走到十字街角的聞觀，停下了腳步。

    因為那個熊孩子的插曲，他跟丟了。

    跟蹤祈無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也忘了。

    只記得這位奇特的病人總是走著路就能撞上東西，莫名其妙的就能被撞暈，送進醫(yī)院后的緊急聯(lián)系人還總是自己。

    麻煩得很。

    后來就開始跟在后邊兒送他回家。

    為什么不直接送？

    麻煩。

    太麻煩。

    他不想跟祈無病走得太近，醫(yī)生和患者，總是要保持距離的。

    但也正是出于醫(yī)生的職業(yè)角度，再不情愿，還是要負責(zé)他的安全。

    他這么告訴自己。

    聞觀照著記憶里的路線朝他家的方向走。

    沒幾步路，就到了那個經(jīng)常經(jīng)過的十字路口。

    路上車來車往，許多人都在等燈。

    雨水灑落的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