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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公主是個病美人在線閱讀 - 第70節(jié)

第70節(jié)

    天色漸晚,趙如裳和裴淵陪著父皇母后用了晚膳,一家人享受這難得的脈脈溫情。

    趙如裳不再打擾皇帝休息,讓人掌了燈,便和裴淵一道出宮了。

    看到兩人相攜離去,皇帝甚為欣慰,目光幽深,仿佛透過他們看見了別的什么東西。

    皇后坐在床榻前,皇帝忽然伸手拍了拍她,啞聲道:“皇后,你說咱們年輕時候,是不是這般恩愛的模樣?”

    皇后鼻尖一酸,移開了目光:“記不得了……”

    “可我記得呢?!被实蹧]用自稱,緊緊抓著皇后的手,神色恍惚:“我還記得我們大婚那日,你從花轎上下來,穿著紅色的嫁衣,容貌昳麗,傾國傾城,旁邊的人都說啊,太子妃長得真好看,我那時候覺得與有榮焉,高興不得了,我在想能和你過一輩子實(shí)在是三生有幸。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就三十幾年了,現(xiàn)在想來仿佛還是昨天的事?!?/br>
    皇后潸然淚下,早已泣不成聲。

    皇帝陷入回憶中,自顧自的說道:“可我還是對不起你,一生至今,出了太多的岔子要你出面解決……那些年宮里的皇子公主接二連三的出生,我眼看你強(qiáng)顏歡笑,心里格外難受,我一輩子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能和你生下兒子,咱們?nèi)羰怯械兆樱巯戮褪橇硪环饩傲??!?/br>
    皇后咽下那口沉重的氣息,哽咽道:“可我們有裳兒,足夠了!”

    “是啊,好在還有裳兒?!被实蹮o力的靠在引枕上,渾濁的眼眸在此刻亮了不少:“司天監(jiān)給裳兒算過命,她有大富大貴,兒孫滿堂之相,往后你好好護(hù)著她,連帶我這份……看著她的孩子出生……”

    “你別說了?!被屎笤僖踩滩蛔?,伏在被子上哭的傷心欲絕。

    趙如裳回公主府后,早早的洗漱睡下,近來在宮里心神不寧一直睡不安穩(wěn),今晚有裴淵在身邊,難得的一夜好眠。

    黎明破曉,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急促的腳步聲穿過庭院廊檐,重重的拍著門。

    “公主,駙馬,大事不好了?!?/br>
    趙如裳霍然驚醒,背脊發(fā)涼:“什么事?”

    驚惶的聲音從門外一字一句的傳入耳朵里:“皇上……駕崩了!”

    趙如裳猛地坐起身,怔怔聽著這個消息,眼淚奪眶而出,連綿不絕。

    哪怕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依舊還是猝不及防,一顆心仿佛被人硬生生的掰碎了一塊,難過地?zé)o以復(fù)加。

    裴淵張開雙臂,一語不發(fā)的把她擁入懷中,溫暖的體溫交融,讓她短暫的回過神。

    “裴青云?!彼f:“我再也沒有父皇了?!?/br>
    第97章 大行皇帝

    皇帝駕崩, 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并未掀起什么風(fēng)浪來,誰當(dāng)皇帝與他們都沒多大的關(guān)系, 只要吃穿不愁,安居樂業(yè), 便管不著龍椅之上坐的是誰。

    但對滿朝文武來說, 卻是不小的沖擊。雖早有心理準(zhǔn)備, 可聽見喪鐘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心悸了一下。

    冷風(fēng)凜冽, 已漸入冬,宮門大開,禮部的人有條不紊地安排著皇帝的身后事。

    朝臣們聽聞消息,已經(jīng)全部聚集于宮門外,本來卯時就穿戴整齊預(yù)備著進(jìn)宮參加朝會,結(jié)果天未見亮就聽聞了這個猛烈的噩耗,又紛紛換下朝服, 穿上悄悄就備上的素服, 急急忙忙的進(jìn)宮。

    依禮制,還未到朝臣哭靈的時候,幾位王爺?shù)故堑谝粫r間趕來, 太子首當(dāng)其沖在太極殿指揮著各司署忙碌著。

    天邊有金光乍泄, 冰冷的光渡在連綿起伏的宮殿上,晃得人花了眼睛。

    宮門口的人不少,但個個面色凝重, 噤若寒蟬,直到聽到車輪滾滾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才抬眼見一輛馬車從飄浮的塵埃中出現(xiàn)。

    馬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耐T趯m門前, 大臣們看到馬車頓時一凜,不自覺的站直了身子。

    宮人掀開車簾,露出一抹素白的衣角,只見駙馬裴淵躬身下了馬車,舉目環(huán)視四周,神色冷凝。

    他伸出手臂,隨即有一只蒼白的手搭上,宜嘉公主柔弱單薄的身影出現(xiàn)在文武百官面前。

    宜嘉公主形容憔悴,眼角微紅,顯然是哭過一場,渾身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悲傷,朝臣們紛紛屈身行禮:“參見公主,駙馬?!?/br>
    “免禮吧?!壁w如裳這才開口,聲音有些沙?。骸靶量啻笕藗兞??!?/br>
    朝臣們哪敢說辛苦,誠惶誠恐的低下頭。

    趙如裳沒在多看他們一眼,轉(zhuǎn)頭一步一步的往宮里去了。

    裴淵始終牽著她,溫?zé)岬恼菩呐鶝龅氖种?,低聲道:“別太難過,你情緒不能太激動了,知道嗎?”

    趙如裳僵硬的勾了一下嘴唇,頷首應(yīng)了。

    哪怕她也告訴自己不能太過激動,可在看到皇帝遺容的時候,一點(diǎn)也沒穩(wěn)住,哭得聲嘶力竭,不能自已。

    皇親貴胄們陸陸續(xù)續(xù)來了,無一例外跪在太極殿外悲慟的放聲大哭,能有資格進(jìn)殿看皇帝遺容的人并不多,哪怕外面哭得震天響,正殿里還是安靜哀戚,甚至透著幾分悲涼森然。

    趙如裳已經(jīng)哭累了,被攙扶著去了偏殿,按規(guī)矩裴淵原本要和幾位王爺在正殿,可他放心不下她,便一路相陪,見趙如裳臉色不好看,微微皺了皺眉,伸出手去給她診脈。

    自打成親以來,這樣的動作,每日都會進(jìn)行,幾乎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

    從前顧念身份有別,總是處處小心的,如今倒沒什么可忌諱的,只是裴淵一把脈目光就冷了下來。

    “你不能再激動了,身體會受不住的,等一會兒人多了,我就陪你雍和宮休息,好嗎?”

    趙如裳靠在軟榻上,面色蒼白如紙,心口的確是悶悶的有些不舒服,但她顧不得自己,一想到最疼愛自己的父皇就這么閉上眼,怎么都接受不了。

    昨日一見,沒想到竟成了永別。

    那個把她捧在手心里,和藹可親的父皇,最終還是走了,空蕩蕩的太極殿只聽得見不絕于耳的哭聲,那個看似委婉,實(shí)則愛女之命的一代帝王,徹底走完了他恢宏漫長的一生。

    趙如裳抹了抹眼淚,抱著裴淵的手臂,甕聲甕氣的說:“裴青云,我真難過。”

    “我知道。”裴淵抬手撫上她未簪珠花的發(fā)髻,溫聲道:“可你也要以自己身體為重,人死不能復(fù)生,遲早都會有這么一日。活著人更要好好的,尤其你的身子骨本來不好,萬一舊疾復(fù)發(fā)了,我該怎么辦呢?”

    趙如裳默默垂淚,手中卻攥緊了他的衣袖。

    裴淵眉眼平和,有著只在趙如裳面前流露的溫柔:“皇后娘娘悲傷過度病來不了,太子雖然主持大局,可也不好多插手后宮的事,宮里還有那么多嬪妃,你得陪著娘娘處理完這些事。”

    太子能力出眾,這樣的情況下也安排得井井有條,太極殿內(nèi)外沒出一點(diǎn)紕漏,朝堂之上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只是皇后接受不了皇帝駕崩的打擊,當(dāng)時就哭得起不來,太子出面請母后千萬保重身子,皇后才沒拖著病體過來。

    皇后上了年紀(jì),已經(jīng)禁不住折騰了,趙如裳坐起身,雙眼紅的跟兔子似的。

    皇帝駕崩,停靈二十七日,皇嗣后妃,朝臣命婦,皆按品階每日于太極殿外哭靈。

    大行皇帝賓天第三日,禮部尚書宣讀遺詔,太子登基繼皇帝位,稱慶元帝。

    生死一瞬,朝代更迭,太陽東升西落,最終迎來又一代帝王。

    皇帝大行第六日大殮,闔宮上下皆于太極殿外跪拜,喪鐘連綿,哭聲不息,驚飛了枯枝上盤桓的鳥雀。

    趙如裳熬了幾日,身體已經(jīng)吃不消了,但看著皇后挺直了背脊,在寒風(fēng)料峭中平靜的身影,還是強(qiáng)行堅(jiān)持了下來。不過太子登基,皇后如今便尊為皇太后了。

    帶禮數(shù)一完,趙如裳腳下發(fā)軟,險些站不住,太后在旁邊托了一把,略有些紅腫的雙眼里,是不容忽視的堅(jiān)定和力量。

    偏殿里燃著安神香,一室寧靜,皇帝從前用過的東西,還好端端的擺在那里。

    宮人攙扶太后坐在軟椅上,不輕不重的給她揉按手臂和腰身,趙如裳要上前幫忙,卻被皇后抬手制止:“你別忙活了,快坐著歇歇?!?/br>
    趙如裳看太后表情有些痛苦,立馬就心疼起來:“母后,您沒事吧?”

    太后的腰一直不好,像今天這般一站一動就是一個時辰,哪里會守得住,趙如裳有些著急,顧不上自己腳步虛浮,坐到太后身邊仔細(xì)問她:“您的腰還好嗎?要不要請?zhí)t(yī)來看看?”

    “沒事。”太后勾了勾唇,奈何實(shí)在笑不出來,溫柔的看向趙如裳:“我答應(yīng)你過父皇,要好好替他守著這江山,還得給你撐腰,做你的后盾??!”

    趙如裳心頭酸澀不已,伏在太后肩頭,任由眼淚無聲滑落:“母后,那您要聽父皇的,長命百歲,一直陪著我。”

    太后蹭著她有些冰涼的臉頰,才感覺自己麻木的心開始跳躍起來,依依不舍的把她攬入懷里:“當(dāng)然了……母后還有你呢,無論如何,也要多再看你幾眼?!?/br>
    趙如裳漸漸安定下來,聽著太后緩緩開口:“這些日子太子獨(dú)當(dāng)一面,表現(xiàn)著實(shí)可圈可點(diǎn),你父皇沒看錯人。你是嫡公主,原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我福薄,沒能給你生個哥哥或者弟弟,只能盼著你福壽康寧,一生無虞。”

    “母后……”趙如裳潸然淚下,小聲抽泣,她不???,可情到濃時,一輩子的眼淚都在這幾日掉光了。

    太后拿了帕子擦擦她的眼淚鼻涕,慈愛道:“別哭了,駙馬看到你這樣該心疼了?!?/br>
    趙如裳這才抽噎著把眼淚憋回去。

    新帝忙于朝政各大行皇帝的身后事,命婦那邊的事皆由昔日的太子妃,如今的中宮皇后一手處理。

    趙如裳打了個盹,安置好太后便去前頭幫忙,不料才出偏殿,瞥見一顆渾圓的肚子,嚇的立馬停下腳步。

    林錦華步履輕快,挺著肚子倒沒有什么不便,見趙如裳受了驚嚇,忙歉意的退了退:“嚇著公主了,實(shí)在對不住。”

    林錦華如今懷孕有七八個月了,隔著厚厚的衣裙,也能看到那突兀的大肚子,趙如裳看了一眼,仍然覺得后怕:“人太多了,你這么走沒事嗎?還是去后頭歇一歇吧?!?/br>
    “多謝公主,皇后娘娘正在和誥命夫人們說話,我正要拿名冊去點(diǎn)一點(diǎn)人頭,先不歇了,過了頭三個月,倒沒覺得多難受了?!?/br>
    先前辰王冊立太子,林錦華這個側(cè)妃身份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如今太子繼位,她理所當(dāng)然的成了新帝后妃,在登基那日封為了榮妃,萬人之上,榮寵無限。

    趙如裳對林錦華自然是禮遇有加,一來是因?yàn)樗亲约焊绺绲娜?,二來還是因?yàn)樗桥釡Y的表妹,親上加親總有幾分不同,只是瞧見她那高聳的肚子,實(shí)在覺得膽顫心驚。

    先前她還計(jì)劃著和裴淵生孩子,看到林錦華的模樣突然就打退堂鼓了,當(dāng)年母后生自己時早產(chǎn)難產(chǎn),險些丟了命,看起來生孩子并非易事。

    趙如裳正遐想連篇,遠(yuǎn)處忽然有了動靜,宮人躬身讓到一邊,一身縞素的裴淵信步而來,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柔和。

    “你怎么過來了?”

    大喪期間,不宜笑鬧,裴淵只是極輕微的牽動了唇角,溫聲說:“怕你哭得太久傷了身,我又得做回大夫這行當(dāng)了?!?/br>
    裴淵話說完,目光落在一旁的林錦華身上,面色依舊是溫和的:“你都快生了,可就別太cao勞了,有什么事交給下面人去辦吧?!?/br>
    林錦華鮮少在裴淵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他不愛笑,神色也始終是冷漠的,對她也沒什么好臉色,這些日子匆匆?guī)状握彰妫B話說不上一句,沒想聽到他的叮囑,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林錦華心里百轉(zhuǎn)千回,看著裴淵和趙如裳并肩而立,他們站在一起就有一股融洽的氣氛,郎才女貌,看起來是那么般配,她仿佛就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局外人。

    “謝謝表哥?!?/br>
    裴淵沒有多的話,接到趙如裳便往正殿去。

    林錦華撫著肚子,看著他們相攜離去的身影,默默吐出一口濁氣。

    放不下的人一直只有自己,裴淵自始至終都堅(jiān)定不移的站在趙如裳身邊,他們夫妻情深,她又何必再多掛念,她和裴淵的情分早在很久之前就斷了。

    如今,他們一個是榮妃,一個是駙馬,身份有別,再想些有的沒的干什么呢……

    林錦華哂笑,搖著頭轉(zhuǎn)身走了。

    第98章 生個孩子

    趙如裳逐漸接受了皇帝駕崩的事實(shí), 但她身體不好,禁不住這么折騰,眼看臨近大行皇帝出殯的日子卻病倒了。

    裴淵一邊要去太極殿守靈, 一邊又得回來照顧她,待寒風(fēng)料峭, 第一場雪悄然而至?xí)r, 滿朝文武、皇親貴胄恭奉大行皇帝梓宮移往西城皇陵入葬, 一切身后事,在飄飄灑灑的小雪中塵埃落定。

    臨近歲末, 宮中縞素未除,不見一分新年喜色,新帝初登基,朝政繁忙,太妃們遷居一處,偌大的皇宮顯得寧靜冷清。

    趙如裳養(yǎng)了大半月的身體總算好轉(zhuǎn),停在宮道上看著白雪輝映的皇宮一陣唏噓, 從來沒有覺得這里像現(xiàn)在這么陌生, 父皇不在了,似乎一切都變了模樣。

    宮人站在兩側(cè),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 趙如裳垂下眼簾, 臉上落寞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又釋懷了,這王朝更迭、瞬息萬變, 都是常理之中的事,除了接受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