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草14
落日下沉,夜幕籠罩大地。 陳靳寒鎖好屋門,拉上所有窗簾,然后將地下室門前的酒柜搬開,輕輕敲響那扇門。 清瑩幾乎立刻打開了門。 她撲進(jìn)陳靳寒懷里,深深呼吸,緊繃一整天的情緒終于松解,然后抬頭擔(dān)憂的看著陳靳寒:“哥哥,你臉色很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陽光對你造成影響了嗎?” “可能是休息不夠……”陳靳寒渾身冰冷,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肢體比以前僵硬,五臟六腑叫囂著饑餓,可食物送到了,卻毫無食欲。 “我買了一份粥,一起吃吧?!?/br> 他牽著meimei的手,一起來到餐桌邊,兄妹倆默默分食一碗粥。 腸胃的饑餓感稍稍緩解,但體內(nèi)還有另一種難以言喻的饑渴無法緩釋。 陳靳寒抬眸看向清瑩,她似乎和他一樣缺乏食欲,味同嚼蠟般一口接一口咽下食物。 “網(wǎng)上又有新的新聞了。”陳靳寒低聲道,“幸存者被查出感染了一種變異型病毒,目前正在接受隔離治療,警方呼吁本地居民若發(fā)現(xiàn)其他幸存者,立即報警處理,避免病毒擴(kuò)散?!?/br> “騙子!”清瑩緊緊捏著一次性塑料湯勺,眼中流露出厭恨,“他們一見我們就開槍,根本就沒打算送我們?nèi)ブ委?!他們只想要我們死!?/br> 清瑩的聲音發(fā)狠,然而話說完之后,她的神情又變得那么蒼白無力。 她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陳靳寒,問:“哥哥,那本筆記你有翻譯出來嗎?我們得了什么?。俊?/br> 陳靳寒的目光遲滯,片刻后垂下眼簾,回道:“翻譯了一些,不過,還沒有完全弄清楚……” “不著急,哥哥,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清瑩心疼的看著他,“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睡一覺。” 陳靳寒慢慢點(diǎn)了下頭,“嗯……你也是,讓你趁著白天休息一下,你也沒睡吧?” “你不在,我睡不著?!鼻瀣撁蛄嗣虼?,說起來有些難為情,她以前沒這么黏人,“哥哥,我今天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她捏著湯勺,慢慢在碗里攪動,“……不用非得睡在一起,只要讓我一睜眼能看見你……要不,我心里好怕……” 她真的好害怕……怕陳靳寒被抓走,怕陳靳寒變成灰,這兩天發(fā)生了太多事,也經(jīng)歷了太多事,她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脆弱成一根玻璃絲,輕輕一碰,就會崩碎。 陳靳寒同意了,說:“我們今晚在地下室休息。” 地下室,幾張榻榻米軟墊鋪成一張大床,清瑩睡在里面,陳靳寒睡在外側(cè)。 無論是眼前的黑暗,或是身邊的男人,都讓清瑩感到久違的安心。 她本該閉上眼睛,放下一切顧慮與負(fù)擔(dān),好好的睡一覺,但饑餓感始終折磨著臟腑,體內(nèi)血液的流速也在逐漸減緩…… 越來越冷了。 她終于蜷縮起來,在半夢半醒中尋找依偎,后來他抱住她,兩個人用僅存的體溫為彼此提供最后一點(diǎn)點(diǎn)溫暖,像兩個相依為命的生命,也像生死與共的一體。 ………… 陳靳寒醒來時,只覺得渾身都冷透了。 他摸了摸身邊的清瑩,她和他一樣冷。 “清瑩,清瑩……”他輕輕推她,喊她的名字,“瑩瑩,你醒一醒,瑩瑩……” 清瑩迷蒙睜開眼睛,看見陳靳寒蒼白的臉,她想開口說話,可渾身都使不上力氣,整個人像是被凍僵了,“哥哥……我好冷啊……” “馬上就要天黑了,等天黑了就不會冷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 陳靳寒冰涼的唇貼在她的額頭上,“不會的,哥哥不會讓你死的?!?/br> “哥哥……”她想要抱抱他,雙手卻虛弱無力,“我好后悔……如果我沒有參加派對,你不會遇到這種事……對不起……” 陳靳寒抱她起來,“這不是你的錯。” 清瑩還想說話,可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小,小到陳靳寒貼近她的嘴唇也無法聽清了。 他把清瑩抱回房間,打開空調(diào)暖風(fēng),蓋上厚厚的冬被,可她還是冷,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 他在浴缸里放了滿滿一缸熱水,把她泡進(jìn)水里,小心翼翼托著她的頭,可她還是冷,皮膚泡暖了,肢體卻愈來愈僵硬。 他從廚房拿了一把刀,用力割開手腕,殷紅的血液瞬間溢出,卻未等他送到meimei嘴邊,那傷口就愈合了。 她還是冷。 “哥哥,我們變成怪物了……”意識昏沉中,清瑩喃喃說了這么一句話。 陳靳寒緊緊抱住她,“不管變成什么,我都不會讓你死的。” ………… 深夜時,酒吧的后巷總會徘徊一些孤獨(dú)的靈魂,有時,是討錢的流浪漢,有時,是買醉的工薪族,有時,只是女人…… 陳靳寒穿著一身長長的黑色風(fēng)衣,靜靜站在街角陰影里。 他觀察那個女人很久了。 她從酒吧出來,喝得爛醉如泥,連出租車也不愿載她,唯恐她吐在車上,后來她一個人沿著馬路跌跌撞撞向前走,撞到路燈桿,摔倒在地上,不動了。 她一定很孤單吧。 沒有朋友,沒有戀人,或許也沒有家人,就這么孤零零躺在地上,即使突然死掉,也不會讓這個世界發(fā)生丁點(diǎn)兒變化,甚至,葬禮上沒人會為她流一滴淚。 但如果她的生命,能挽救他的meimei,他愿意花錢為她找一個好點(diǎn)的墓地,造一塊漂亮的墓碑。 陳靳寒抬腳邁過去…… 還未走到女人身邊,街邊停下一輛車,兩個男人從車?yán)锵聛?,七手八腳把女人往車上抬。 陳靳寒停下腳步,靜靜望著他們。 那兩個男人察覺到陰影里站著一個人,不悅道:“這是我們先找到的!你想要就去再找一個!” 陳靳寒的聲音輕緩,在暗夜里像個幽魂:“……你們,認(rèn)識她嗎?” 兩個男人愣了愣,隨即大笑:“都他媽醉成這樣了!干翻她也認(rèn)不出個rou!” 又見陳靳寒始終不走,罵道:“還不快滾?!” 陳靳寒思忖著,喃喃自語:“聽說,男人的血會比較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