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哪有這么硬的蓮子……江櫻櫻牙口一酸，把那顆咬不動的蓮子吐了出來。

    一顆粘著口水和糕點的貓眼石，靜靜躺在她的手心。對面的小鳳凰正滿臉期待地盯著她，琥珀色的眼睛亮亮的，如頭頂?shù)募t玉冠一般閃閃發(fā)光。

    “這是什么。”

    話一出口就后悔了，江櫻櫻心情復(fù)雜，她好像知道那是什么——前幾日覺得無聊，青鳶找了很多話本讓她解悶。

    其中有一本里的情節(jié)，是一位擅長丹道的男子，把駐顏丹放進糯米雞里，送給了心儀的姑娘。

    作為一位大煉丹師，江櫻櫻看的時候還忍不住代入了專業(yè)的知識，和青鳶吐槽：駐顏丹是苦的，放進糯米雞里，一盤雞都浪費了……好可惜。

    感情華容也看了，還送了個改良版的。

    “是貓眼石?！比A容臉上爬出兩朵可疑的紅暈：“我也有一顆一樣的?！?/br>
    廢話，當然知道這是貓眼石。江櫻櫻還在腹謗，對方已經(jīng)先一步伸出手，拭去了她嘴角的碎屑。

    “華容?！彼行﹪烂C了起來：“我們談?wù)劙伞！?/br>
    “……”

    ^

    既然是正經(jīng)的談話，就要有莊重的氛圍。

    看著人類少女在房中四處忙碌的身影，華容心中既期待又有些不安。

    房門和窗戶都被嚴絲合縫的關(guān)牢，厚厚的帷幔拉下，暖黃色的夜明珠從頭頂亮起?？諝饫飶浡奶聪阄叮瑧?yīng)當是把香爐也點了。

    棋盤早已被收走，少女在書桌的另一端正襟危坐。

    “阿櫻想說什么。”

    華容的語氣里帶了些忐忑。

    “是這樣的……我想去第一州自首?！?/br>
    華容：“？”

    她這才明白，對方是土生土長的異世界妖族，并不知道自首的意思。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xù)開口：

    “我要去千玄宗和…九州聯(lián)盟，想把事情都說清楚。”

    華容：“？？？”

    “你干嘛這么看著我！”

    對方的眼神實在太過奇怪，她沒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這一下拍散了兩人間若有似無的尷尬，江櫻櫻覺得自在多了，言語間也恢復(fù)了之前的從容。

    “總不能一直在你們妖族的地盤上當縮頭烏龜吧，這不是給你添麻煩么?！彼€記得各族之間的友好條約。

    “我不怕麻煩。”華容脫口而出，“并且，你不是麻煩?！?/br>
    他的眼神堅定又誠懇，江櫻櫻很是感動。

    但該走的路還是要走的，自從見過了小師弟后，她已不再把洗白，當做是一個單純的任務(wù)；甩掉系統(tǒng)給她的黑鍋，也不僅僅是為了收拾爛攤子；更是為了給其他人，也是給曾經(jīng)的自己一個交待。

    “謝謝你，可是我非去不可?！?/br>
    華容的下巴微微揚起，他真的不理解，為什么寧愿放棄安逸的生活，也要回到第一州。

    那里對阿櫻來說，早已不是曾經(jīng)那個和睦的宗門。千玄宗的修士大多以她為恥，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九州聯(lián)盟就更不用說了，盡管自己相信，阿櫻所做的事另有隱情，可那些人早已先入為主，他們才不會有耐心聽下去。

    他想了想那群滿世界通緝阿櫻的修士們，危險地瞇了瞇眼睛。

    如果，自己能早點明白就好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br>
    他十指交叉，端放在桌面上問道。

    “所以我才說談?wù)劼??！苯瓩褭褦[事實講道理：“你若是相信我的清白，那就放心讓我去證明它?！?/br>
    華容抿著嘴不說話，手指一根根縮緊。他自然相信少女，但要送她去公審，實在是……

    “華容，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被人誤會與誤會別人都不好受。有些事確實是我做的，可是并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樣。我想去把話說清楚，可以嗎？”她繼續(xù)推心置腹。

    “……”

    瑪瑙制成的桌面上，倒映著妖王擔憂的側(cè)臉。華容此刻正眉頭緊鎖，他承認阿櫻說的有道理，但在他看來，劍圣和蕭昭一個比一個難說話。

    蕭昭這人看上去好相處，實則十句話里十一句都不正經(jīng)。更重要的是，只有他領(lǐng)著別人的思路走，哪能讓別人干擾到他的節(jié)奏。

    當初人類與妖族在浩劫之中，曾暫時放下了恩怨并肩作戰(zhàn)。但大戰(zhàn)結(jié)束時，華容還是決定與人類劃清界限。

    結(jié)果卻不知怎么的，就被蕭昭忽悠的加入了九州聯(lián)盟。

    華容想了想：雖然蕭昭這個人類，為實現(xiàn)各族平等做了很多，甚至在妖族中也有一定的聲望?？扇羰菍Ψ较雮Π?，自己也絕不允許。

    劍圣就更不用說了，如果說蕭昭還算能正常交流，現(xiàn)在的劍圣……壓根就沒法交流。

    據(jù)說千玄宗那位南宮長老，自勘破無情道，邁入劍圣門檻后，已經(jīng)五年未說過一句話了。

    就連他所居住的山脈，如今也成了千玄宗的禁區(qū)。

    “不去不行嗎？”華容試圖做最后的掙扎：“我們可以把真相寫下來，或者錄一份記憶水晶，送到第一州?！?/br>
    面前的少女沉思了片刻，緩緩搖了搖頭。

    把編的劇本寫下來就算了，一看就不誠懇。至于錄制記憶倒是可行，問題是她和系統(tǒng)所有的交流都是顱內(nèi)進行，記憶只能錄制雙眼所看到的東西。

    只把追悔莫及的記憶錄下來有什么用，重點還沒講明白就走痛哭悔改路線，實屬下下策。

    “有些事，還是要當面說清楚比較好?！?/br>
    那當然是當面出演的效果好??！她說的很實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檀香味有些濃，江櫻櫻起身打開了窗，撲面而來的涼氣令她打了個激靈，連忙又把窗輕輕合上。

    雨聲一閃而逝，而冷意還回蕩在窗前。

    “我和你一起去。”

    不知過了多久，華容開口道。

    “行?！睙o非就是多一個觀眾而已，小意思。

    “如果有危險，那我就立刻帶你離開?！?/br>
    “行?！睙o非就是多一個保鏢而已，小意思。

    “可以等到月底再啟程嗎?！?/br>
    華容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江櫻櫻算了算，現(xiàn)在已是中下旬，離月底僅有不到十天，輕輕點了點頭。

    第43章

    閃著銀光的雪花從天空中飄飄灑灑落下, 冬天來的悄無聲息。

    “不過是一晚上，外面已經(jīng)全白了。”

    江櫻櫻推開厚重的紅木雕花窗, 望著屋外銀裝素裹的世界，不禁再一次感嘆：時間原來過的這么快。

    腳下的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院內(nèi)的小池塘也結(jié)了冰，只有幾株荷花披著雪衣，娉娉婷婷地佇立在冷氣里。

    “江姑娘怎么醒這么早。”

    眼下天剛蒙蒙亮，太陽還藏在地平線下未露出頭，青鳶從四合院西邊的屋內(nèi)走出, 遞給江櫻櫻一只精致的手爐。

    “謝謝青鳶姑娘, 現(xiàn)在的這個就很暖和?！?/br>
    江櫻櫻拿著手中原有的手爐擺了擺手，她今日穿了一件煙藍色的窄裉襖，配上月白色帶狐貍毛的大氅, 穿的很是暖和。哪怕站在雪地里, 也未曾感到半分冷意。

    雪光把世界映照的白茫茫一片，江櫻櫻望了望天，覺得今天白天應(yīng)當是不會再下雪。她放心地跑回屋內(nèi), 抱了一大摞話本，準備走到小亭子中慢慢研讀。

    算了算日子，也該快到月底了。

    前往第一州的時間漸漸臨近，她有些微微的緊張，但更多的是要洗清黑鍋的期待。

    劇本已經(jīng)想了好幾個，也有不少應(yīng)對措施。如今緊張也沒用, 不如看看話本放松一下心情。

    一只手抽走了她懷里的話本，江櫻櫻抬頭，華容正笑的張揚又溫暖。冬日初升，卻不及他臉上明媚的神采。

    “要不要去逛街？”他誠懇的發(fā)出了邀請。

    逛街這個詞, 似乎還是曾經(jīng)和自己學(xué)的……反正明日就要啟程了，也不怕在街上遇到探子，江櫻櫻點了點頭。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座座樓臺掩映于山水之間。

    青石制成的石板路，已由在此地生活的小妖們自發(fā)打掃干凈。烏黑的瓦礫上仍舊留有積雪，卻被繁華喧囂的氣氛所溶解。

    江櫻櫻左手抱著一包糖炒栗子，右手拿著烤靈rou串，一口咬下去，被鮮美的rou香好吃到瞇起了眼睛。

    “你不吃嗎？”

    她笑嘻嘻地把另一串烤靈rou遞給華容。

    華容搖了搖頭，手中大大小小提了七八個袋子，里面裝著阿櫻的糖糕、靈果汁、蟹黃包、龍須酥、鮮花餅還有一些忘了叫什么的小吃。

    這里是第七州的小城鎮(zhèn)，人與妖和諧并存。加上這里的妖多半從未見過妖王的真容，因此二人大大方方走了一路，也沒遇上什么特殊事件。

    平常的像曾經(jīng)一起度過的每一天。

    來之不易的自由實在太難得了，這五六年間，她哪有機會像這樣簡單地走過熱鬧的長街。

    唯一一次逛街，還是逛的第十州的鬼市……根本什么東西都不能買。

    她吃著華容剝的糖炒栗子，再一次發(fā)出了逛街真好的感嘆。

    “馬上就要用午膳了。”

    太陽漸漸升起，華容望了望天，含蓄的提醒。

    江櫻櫻本想說沒事，還能裝下。但看了看兩人手中的大包小包，終是戀戀不舍地惜別了攤上的抄手。

    華容：“……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