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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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在斑駁模糊的歲月流逝之中,已被埋藏得太久太久了。鄭玄被她猛地抓住雙手,神情期盼地望了過來,一時微微發(fā)怔,他沒能及時想起這究竟是誰……但這個姓氏倒是很熟悉。 慶家是世家之一,沈青鸞的母親、也就是沈老夫人,她便是出自于慶家。而他師父的故友,也便是當時的慶家家主,應當是沈老夫人的哥哥。 鄭玄轉了一下手中的白玉拂塵,將自己的手從她的手掌中掙脫出來,神情上看不出有什么變化,只是試探地道:“你是慶家的。” “對?!睉c曼婷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手心,仍是態(tài)度很好地應道,“玄靈子救命之恩,我身無長物,無以為報,看來只有陪在你身邊,為你鞍前馬后,掌燈熬藥了?!?/br> 鄭玄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么。他給慶曼婷講了一下敷蓋傷口的藥如何使用,末尾時道:“等你傷好一些,就離開吧?!?/br> 他道:“清幽道觀,不及繁華之處方便。無論你所言真假,我無心去探究真相?!痹捳Z至半,他略微轉過視線,目光落到偏房中高懸的一幅字上,續(xù)道,“慶姑娘,萍水相逢,愿你但行好事、莫問前程?!?/br> 《增廣賢文》里的這句話,慶曼婷曾在年少時聽鄭玄在水池邊給明璣子背誦過,此時再聞,便覺語調聲線、氣息音韻,都與之前有些不同,她在刑房為皇帝效勞、在暗處無聲窺視的黑暗歲月,也許便是為如今的相逢積攢運氣。 入耳的每個字都是好聽的,咬字清楚,聲線清越中又略顯疏冷,想讓人觸到他的肌膚,焐熱這塊兒冰涼的寒霜。 慶曼婷彎了下眼。 “也愿國師大人,萬事勝意?!?/br> 她望著對方關門離去的背影,在房門開闔的間隙之中,看到太虛觀偏僻一隅中的幾枝梅花,抵著房門生長,枝芽與花瓣軟軟地蹭過玄靈子身上淡青的道服,散下幾瓣零落的雪白。 慶曼婷慢慢閉上眼,唇角的笑意慢慢沉淀下去,從復又睜開的雙眸中,渡上一層陰郁又興奮的暗光。 · 京華,思政殿。 燭臺之畔,圣人酣然昏醉,殿中無人敢語,青竹大監(jiān)跪于冰冷地面,俯首屈膝。 安川城破,神銳軍敗績的消息千里加急傳來,正在青竹的手中向齊明鉞奉上,滿殿沉靜,沒有人敢于去喚醒這位沉醉幻夢之中的帝王。 杯盞傾覆。 瓊漿玉液順著桌案淌下。 皇后出身的易家、丞相李凝、五皇子母家寧家……還有朝中幾個肩上擔子甚重的重臣,大半支撐朝野的臣子皆匯聚于此,望著御案上滴落的酒液。 沈青鸞坐在下首,位子就在君王的右手邊。她掌中捧著一杯茶,低首緩慢地飲了一口。 苦而燙唇。 暗潮涌動,無聲的潮水翻覆。直到那只酒杯嘭得落地,碎成碎片,并不知是否是真的酣醉的帝王才向后倚坐,睜開了眼。 寫著敗績的軍報也從青竹的手中過渡而去。 沈青鸞沒有想著這些,而是想到自己這些天每夜斷斷續(xù)續(xù)沉浮不定的記憶,努力回想,卻無法從中拼湊出國師的形貌。她已能預料到接下來的場面——不過是帝王發(fā)怒,而李凝推舉自己前往援助。 這是既定的劇本,就看這位九五之尊要放出幾分利益了,若那杯酒中的藥有解,恐怕以齊明鉞現(xiàn)今焦頭爛額的程度,也該早已奉上了才對。 只怕他沒有。 沈青鸞不想再忘了。 一切如既定的場面所行,沈青鸞放下熱茶,從自己的位置向上望去,正對上齊明鉞那雙看不出喜怒的眼。 她聽到李凝一句一句地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將神武軍形容成戰(zhàn)無不勝的勇武之師,更將沈青鸞形容成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天降將星,大肆夸耀了一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沈青鸞慢慢地摩挲著杯壁,好似渾然沒有察覺一般。 就在齊明鉞似乎要忍不住出言時,她似笑非笑地與李凝對視了一眼,開口道:“臣——忠軍效死,并無怨尤?!?/br> 女聲清亮,讓殿中的許多人都松了一口氣。只有李凝神色不變,略含一絲憂慮得等著她后話。 沈青鸞起身拱手,向殿上行禮,揚唇道:“臣請陛下允準,讓七殿下與臣同往?!?/br> 七皇子齊謹行,在此事之前,便是京中瘋傳的景王所支持的皇子,如今一語,方才剛松氣的諸人便有提心吊膽?!∵@是明示,還是交易? 沈青鸞手握神武軍,此次又將前往西北平亂,一旦事成,便將功勛卓著,封無可封。而七殿下齊謹行即便根底淺薄,但若有這等大功,也該可成太子尊位的候選之人。 沉默蔓延得太久,帝王似醉得無法回神,好半晌才突地一笑,道:“謹行年歲到了,理應為朕分憂……一切便交托給沈卿?!?/br> 沈青鸞環(huán)視一周,看到李相面沉如水,而其他人卻并無想要開口爭取什么的意圖,頗覺無趣。 拖不出解藥,而如此過分的要求卻被一口應允……她抬首上望,看到思政殿懸掛的四字,在心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便陪他演這最后一場的,明君忠臣。 · 賀青洲將燈罩里的蠟燭點好,看著燈芯的焰火初燃,映出一圈暖暖的光輝。 燈罩后方的暖光之下,忽地躥上來一只小貍花貓,那只貓貓從燈臺邊跳到桌案上,夜里分外明亮的貓瞳盯著賀青洲,泛著寒夜里醒目的光。 賀青洲嚇了一跳,后退數(shù)步,跟這只突然出現(xiàn)的貓對峙了半晌。 小貍花之之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貓耳一抖,歪著頭看了他一下,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般,忽地猛撲過來,扎進了賀青洲的懷里。 “誒……?” 然而等賀青洲手忙腳亂地接住了它的時候,之之埋在他衣袖間嗅了一下,好似是又覺得這氣息不對,便隨后跳了下來,繞著他走了幾圈,發(fā)出“喵喵喵”的叫聲。 這叫聲才剛剛響起幾聲,身后的房門突地被推開了,玉虛的聲音傳了過來。 “之之?哎你怎么跑這么……” 玉虛愣愣地站在門口,看著房中的賀青洲,目光停留在他的面龐上。 砰。 是拂塵清脆的墜地聲。 玉虛掌中之物在無意識地松懈下落到了地面上,而小貓似乎也確認了這并不是鄭玄,懶洋洋地向著玉虛跑過去,在他道服邊趴下,蜷起了小爪子。 賀青洲感覺頭皮都在發(fā)炸,被這目光看得心臟急速跳動,一種極度的不甘與愧疚同時翻涌上來,占據(jù)了所有的心緒。 玉虛望著面前這個與他師父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聲音發(fā)抖地問:“你……是誰?” 賀青洲囁嚅了一下,沒有發(fā)出聲音。 “他是別人送給本王的‘禮物’?!币坏朗煜さ穆曇魪挠裉摫澈蟛暹M來,沈青鸞剛從思政殿上回府,便遇到這樣的場面。她垂下手揉了揉玉虛的發(fā)絲,被少年固執(zhí)得打掉了手。 “你還是要你的禮物吧。”玉虛猛地變色,抱起地上的貓轉身離開,“我不在你這地方待了,我要去找我?guī)煾福 ?/br> “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不知道?!庇裉摽焖俚匮a充,“可我會找他的,不像你!” 沈青鸞笑了一下:“嗯?我怎么了?” 少年離開的速度更快了,最后幾乎是跑了出去,卻遮掩不住離開時難以壓抑的哭腔。 沈青鸞遞給南霜一個眼色,南霜略微點頭,立即跟了上去。 此刻已日暮,燈火在賀青洲身后燃燒著。沈青鸞轉過眸光,看向一直垂首立在原地的他。 她走了過去,抬手抵起這個人的下頷,沉默地注視了一會兒。 就在賀青洲十分緊張,有些呼吸不暢的時候,忽地聽到對方低而沉郁的話語。 “你背后的人是想看到這個嗎?”她說,“讓你徹底代替他?!?/br> 沈青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依靠著面前男子的容貌將那些破碎的記憶拼湊到了一起,暫且組出了能令她略微安心的那個人。 “陪我去西北。” 她說。 作者有話說: 沈青鸞:沒有照片的時代只能靠高仿手辦了。 玉虛:渣女! 沈青鸞:??? 第35章 貪欲催惡花 此時仍算是冰天雪地, 齊謹行身披一件湛藍的長披風, 撩簾出來, 拱手躬身向沈青鸞行一禮,脊背挺拔地低下去,少年的眉眼又俊又冷,像是沉著殘冰的潭水。 七皇子隨行, 待遇畢竟不同。沈青鸞對這類皇家特權不置可否,但并沒有強迫對方隨她騎馬,卻也沒減緩速度遷就于他。 赤旗風冷,銀甲紅袍。墨黑的長發(fā)在冠中束起,長簪泛起寒光。沈青鸞負槍佩劍,手握韁繩,胯下是四蹄如墨、通體雪白的神駒飛雪。 “七殿下?!鄙蚯帑[道, “軍中諸事不便,臣有一人想要托付給七殿下照管, 將他暫留在殿下車馬賬內(nèi)。” 齊謹行自無不允。 旌旗獵獵,整軍待發(fā)。主帥身后便是名將殷岐, 殷將軍似乎已料到她口中之人,便移過馬去,向一側望了一眼。 果然是他。 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從沈青鸞身畔停了一停,帶著斗笠, 身量纖弱。他立在飛雪旁邊,抬首看向景王殿下,探手去碰對方挽著韁繩的手指。 沈青鸞被他觸碰到, 偏移視線看向遮住面容的斗笠。她略微撥開一點前方的薄紗,用視線將這張臉龐印刻進心里,然后緩緩閉目,低聲道:“去吧。” 賀青洲很輕地“嗯”了一聲,似乎還想要說什么,但看著她明艷逼人的眉眼,終究什么都沒有講。 齊謹行望著這么個形貌的男子在景王殿下的庇護之下,心中不免有些生疑。他看著賀青洲的腳步,也似乎是毫無內(nèi)力功底的,便覺景王難不成真帶了豢養(yǎng)的男寵隨軍? 七皇子根基淺薄、出身低微,并無身在皇家的那些傲慢之氣,反而太早地體會過皇室的黑暗,他待所有人幾乎都是謙遜有禮的,因而這些想法也并未表現(xiàn)出來。 他輕聲囑咐了一下身邊的侍衛(wèi)幾句,那精壯侍衛(wèi)便陪同賀青洲上了后方的馬車。齊謹行再度抬眸,看向對面的立于馬上的女子,出聲道:“有景王殿下在,神武大將軍,自當無往不勝,風光凱旋?!?/br> 沈青鸞略微勾了一下唇:“七殿下隨行。一路風刀雨劍,千里奔波,勞苦不堪言,足可慰軍心?!?/br> 她看了一眼城樓之上送行的人,看向京華懸起的赤紅大旗,胸腔間盡是寒凜之氣,忽然朗聲道:“還有不到一月。” 齊謹行皺眉:“什么?” “婚期。”沈青鸞擲出兩字,也不管周遭都是何人,自己這番話是否會被他人聽去。她從肺腑之間釋出一聲笑來,“我欲奪回安川,取郭、康兩郡,壓退玉周五百里,直摘千刀軍將軍的項上人頭,做聘禮——” “向陛下,要我的王妃?!辫?/br> 不光是齊謹行,連她身側的殷岐、南霜,都跟著愣了一下。 “如若交不出人。”沈青鸞緩緩閉目,唇邊的笑意更加明顯,周身戾氣驟升,她側過身,再度望了七皇子一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殿下以為呢?” 齊謹行渾身一僵,掩在袖中的手指都跟著戰(zhàn)栗,他驟感緊迫,繃直了軀體。 而沈青鸞好似并不在意他答或不答,或者對她來說,只若有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就可以了。 而她留著賀青洲在身邊的原因,也并非是所有人想到的始亂終棄、鳩占鵲巢。沈青鸞需要那樣的一個人來時刻提醒她…… 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