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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返王侯家(重生)在線閱讀 - 第335節(jié)

第335節(jié)

    ——她會起身開口嗎?

    這個念頭才剛閃過,少女就見到面前的衣料一動,原本在地上攤開的下擺隨著主人起身的動作向前拖曳。

    她心中一喜,看到隨著面前的人徹底站起,那華貴的玄色衣袍也垂在了她的腳邊。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南齊皇室席位上的動靜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衡陽郡主?”他們看著在平王妃身畔站起的寶意,“她站起來做什么?”

    寶意聽見了他們的聲音,也感到了他們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的雙眼卻不為所動地看著東狄人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漸漸聚向了她,疑惑著她這是要做什么,殿中如今就只剩下東狄與北周兩個使團在對峙中,沒有看她了。

    北周正被逼到進退維谷之時,東狄人只差再添最后一把火就能激他們說出兩國開戰(zhàn)的話。

    就在為首的東狄使臣收起了心中冷笑,準備發(fā)起最后一擊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上首響起,打斷了他欲出口的挑釁:“我聽了半日,倒是有幾個問題想問。”

    驟然聽見南齊皇室的方向有人出聲,不管是北周眾人還是東狄使臣都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很快,北周眾人就看清了這個站起來為他們說話的人是誰。

    是她,謝嘉詡有些意外,第一個站出來為他們說話的人,竟然是這位郡主。

    不過隨即又想,到底不是真正的皇室中人,她看不慣也便仗義執(zhí)言了。

    “衡陽郡主?”見了這南齊新封的郡主,為首的東狄使臣挑了挑眉,猜測著她在這時打斷自己的用意,“郡主有何疑問,不妨直說?!?/br>
    他身旁的同伴也道:“不錯,今日我們與北周人都在這里,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好。”寶意站在自己的席位上,緩緩點頭,然后抬起了一只手。

    眾人見她伸出三根手指,目光平靜地看著東狄使臣的方向,開口道,“我的疑問有三。第一,東狄國君被害,貴國非但沒有抓到兇手,而且沒有證據(jù),就能憑空鬧到別國的殿堂上來,讓天下都知道這件事,幾位大人難道不感到恥辱?換做我是你們,早當自刎謝罪了?!?/br>
    她的話音一落,殿中立刻起了一陣sao動。

    他們中大多數(shù)都是第一次見這位郡主,不知她性情,哪里知道她會一起來就用這種語氣對東狄人說話?

    雖說魯莽,可卻也直率,尤其對上這些在別國也如此傲慢的東狄人,簡直是最好的反擊。

    不過,殿中的南齊眾臣都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他們的陛下與王爺——

    衡陽郡主今日在這里,難道就是專門對付東狄的利器嗎?

    可是無論他們怎么看,也無法從這對生得一模一樣的兄弟臉上看出個究竟。

    寶意的話音一落,東狄人的臉色就變得鐵青:“你——”與方才他們激得北周使團無話可說的境況瞬間調(diào)轉(zhuǎn)。

    唯有為首那東狄使臣面色微沉,卻沒有被徹底激怒,只是眼中褪去了輕蔑,探究地看著寶意。

    寶意依舊維持著抬起一手的姿勢,雙眼將所有人的反應(yīng)都盡收眼底。

    她這一招借勢,效果同她預想的差不多。

    為首的東狄使臣顯然把她當成了南齊的刀子,猜測著她說出來的話代表了幾分南齊的態(tài)度。

    在眾人的注視下,她緩緩地收起了一根手指:“第二——”

    她既起身,就不會只給東狄準備一問,眾人聽她說道,“我雖身在齊國,卻也聽聞北周才經(jīng)歷一輪天災(zāi)疫病,需要用錢、用人的地方多得是。你們口中的兇手既是北周重臣,那就應(yīng)當為諸事所困,分身乏術(shù)。你們說他刺殺帝王,意圖挑起戰(zhàn)爭,我姑且一信,但說他要放下一切親自去,你們覺得站得住腳嗎?”

    聽著她的反問,原先處于下風的北周眾人心中都生出了一股快意——不錯,正是這個道理,他們歐陽大人這時候哪里顧得上去你們東狄?

    “還是說——”寶意說著,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個雪夜,自己與歐陽昭明在馬車里驟然重逢的畫面,“你們東狄在出使北周的時候,從北周盜取了什么重寶,要讓北周重臣親自去向你們東狄要回來?”

    殿中不知何處,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若是東狄先盜,北周再取,這個理由倒是很站得住腳。

    為首的東狄使臣眼角一抽。

    這其中之事他只聽到一些風聲,不知具體,可南齊是如何知道的?

    他身旁的同伴怒道:“郡主這是何意?憑空——”

    為首的東狄使臣抬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他說下去。

    這南齊郡主是有備而來,三句兩句就讓他們陷入了同方才北周一樣的境地。

    他們不能開口,否則要么就是坐實自己胡攪蠻纏,要么就是坐實自己于理有虧。

    “第三——”

    見他們沉默下去,雙眼卻如同斗牛瞪著自己,寶意再次緩緩收起了一根手指。

    如今她豎在東狄面前的只剩這最后一問,白翊嵐看著她,在同其他人一樣等待著她的最后一問的同時,心中卻多了另外一分期待。

    ——你是我所想的人嗎?

    “我雖身在齊國,卻也知道你們東狄內(nèi)亂紛爭不止?!睂氁獾溃耙黄烽w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眾余孽伺機復仇,想來他們冒充北周監(jiān)察院,謀害國君,應(yīng)當不難。幾位大人可曾想過這一點?”

    這三問,每一問都在點子上,寶意放下右手立在原地,此刻殿中安靜得針落可聞。

    “好。”為首的東狄使臣對寶意的三問,回應(yīng)只有這么一個字。

    他看向白翊嵐跟白迎霆,等著這兩位帝王出聲,卻見二人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于是才又看向因為站起而格外顯眼的寶意,說道,“不知郡主問東狄這三問,是站在何種立場上問的?”

    是她自己,還是南齊皇室?

    寶意沒有立刻開口。

    東狄那樣的嚴寒之地,一年之中有兩季都在冰雪籠罩之中,孕育出來的人都有著這樣的狼性。

    一旦出擊,就能夠精準地咬住對方的致命處。

    不管她剛才說的話造成了多大的聲勢,不管談了三個問題將東狄問得多啞口無言,只要對方這樣一句反問,如果她不是代表南齊皇室,那么就可以毀掉她搶占的所有先機。

    見她不說話,為首的東狄使臣眼中劃過一絲冷笑。

    看來南齊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硬氣。

    若這個郡主說這話是站在她個人的立場上,那東狄完全可以將這些話當成耳旁風。

    說到底,她不過一介鄉(xiāng)野之人,就算得封郡主,也不過是一個空銜,說的話沒有任何分量。

    而如果南齊的新帝跟平王打算接下這話,那就是要直接站到東狄的對立面上去。

    南齊到底安逸多年,這殿中重臣都是老人了,早已失去了銳氣。

    帝王受掣肘,便不能與東狄直接為敵。

    此刻若這對兄弟中任何一人開口接話,這些南齊重臣都會起身進諫,讓他們?nèi)f不可這般沖動。

    這局勢,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哪怕是因為剛剛寶意起身為他們仗義執(zhí)言解除了困境、甚至隱隱打了東狄人的臉而振奮的北周使團也委頓了下來。

    若無人接話,衡陽郡主就要因為替他們說話而陷入困境了。

    壓迫他們大周的人能夠如此囂張,而伸手幫助他們的人卻要陷入窘迫,這叫他們更加氣憤也無力。

    寶意臉上的神情依舊鎮(zhèn)靜,她留足了時間來等待。

    若是此刻白翊嵐接下東狄的話,那自然好;若他無法接,那也無妨,她還有應(yīng)對。

    她心中默數(shù)了三聲,第三聲落下之時,從旁邊伸過來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寶意轉(zhuǎn)頭,卻見平王妃在自己身旁站起了身,握著自己的手,與她并肩望向了東狄使臣:“我們南齊的郡主說話,站的自然是郡主的立場,代表的是她自己的意志?!?/br>
    第273章

    東狄使臣陷入沉吟。

    平王妃這話既沒有將南齊皇室與她分割開,又沒有給那些緊張的南齊重臣們以南齊要跟東狄宣戰(zhàn)的訊號,十分高明。

    而寶意感到手背上傳來的溫度和王妃指尖的力道,明白她與平王也是同自己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心下越發(fā)安定。

    “不錯?!睂氁庵匦驴聪蚰菛|狄使臣,“我今日所說的話,代表的自然是我自己,若幾位大人無心查明國君之死的真相,只想以此為借口發(fā)兵北周,那多說無益?!?/br>
    她轉(zhuǎn)向平王妃,望著她美麗的面孔,“我該與阿姐辭行了。”

    “辭行?”平王妃意外地道,“為何?你要去哪里?”

    寶意道:“戰(zhàn)事欲起,我雖不能阻止,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會去邊境,哪里需要醫(yī)者,我就去哪里?!?/br>
    北周使團中,謝嘉詡聽身旁的同僚道:“這衡陽郡主真是不同!”

    先前聽她為北周出言三問東狄,已覺欽佩,此刻聽她連皇都繁華都可舍棄,只到北周與東狄交戰(zhàn)的邊境去救人,心中更覺難尋。

    謝嘉詡深有同感,同時又想道:“難怪平王妃會認她做義妹?!?/br>
    平王妃已經(jīng)猜到寶意不會在皇都久留,卻沒想到她要走得那么快,還是往那么危險的地方去,只搖頭道:“這太危險了?!?/br>
    “不錯?!弊谙系陌子K于開口了,他說道,“你若是獨自去,叫你阿姐如何放心?到時少不得要派一隊精兵去保護你,你需要什么,也還得有專人來皇都時時通傳。”

    “這樣一來可就麻煩了,皇兄皇嫂怕是整日都不得閑?!卑遵磵拐f著,看向了那東狄四人,微笑道,“朕還是那句話,東狄跟北周之間若有什么誤會,還是清除一下為好,不是非得要大動干戈。若是今日在朕這殿中談不攏,不妨先回去與國君稟明,選個日子再來商談。我大齊愿添為中間人,使兩國化干戈為玉帛,可好?”

    東狄使團聽得他的話,已經(jīng)清楚南齊就是在和稀泥。

    東狄人個個面色不渝,為首的東狄使臣沉聲道:“陛下可想好了,真的要插手我們東狄與北周之間的事?”

    白翊嵐道:“朕不過是同郡主一般,希望不要起戰(zhàn)事?!?/br>
    寶意聽他說到自己,站在平王妃身畔朝著他看了一眼,卻見他神色認真,“若是東狄執(zhí)意為戰(zhàn),那朕就只能讓諸位把昨日送來的禮物拿回去了?!?/br>
    東狄使臣沉了臉——

    這就是鐵了心要插手!

    他與身旁同伴一齊望著坐在上首的白翊嵐,開口道:“陛下既執(zhí)意如此,那些禮物也不必退還了,這場仗一定要打?!?/br>
    他說著,目光在對面的北周使臣身上掃過,“南齊若執(zhí)意相幫,那就戰(zhàn)場上見吧!”

    拋下這與北周、南齊同時開戰(zhàn)無異的話語之后,這幾人就敷衍地朝白翊嵐拱手行了一禮,從殿中拂袖離去。

    殿外守衛(wèi)但要出手阻攔,可是坐在上首的白翊嵐一抬手,守衛(wèi)便放了他們出去,一路通行無阻,離開了南齊皇宮。

    他們來赴宴,馬車就停在宮門外。

    四人上了馬車,朝著他們下榻的方向駛?cè)?,心中依然不爽?/br>
    這次他們來南齊,帶上重禮,目的是想讓南齊不要在這場大戰(zhàn)中插手,但此行并不是一定要成功。

    既然他們南齊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東狄這次向北周開戰(zhàn),就一并將南齊也踏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