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番試驗，寶意對這個模具十分滿意。

    十二表示再給他兩天時間，給她一口氣做幾十個這樣的模具出來，讓她跟小柔兩人cao持，一次就能做出數(shù)千顆冰珠。

    “這么多夠了?！睂氁庹f，這樣算來，一晚上她跟小柔多凍幾趟，都能做出幾萬顆冰珠了。

    大周跟大齊總共四十萬大軍，有她們?nèi)杖罩圃斐鰩兹f顆冰珠，絕對夠用。

    “好。”十二點頭，“那模具明日給你一部分，后日再給你一部分?！?/br>
    說過模具，他又給寶意看了她想要的機(jī)關(guān)初步設(shè)計圖紙，大體講了這個機(jī)關(guān)要怎么夠達(dá)到她要的效果。

    雖忙碌了一日，但是此刻聽十二師兄說起這些來，寶意只感到疲憊全消。

    “太好了！”等十二一說完，寶意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有了這些，軍醫(yī)以后就能輕松許多，也能更快救治傷員了?！?/br>
    她說著抬起頭來看十二師兄，這才發(fā)現(xiàn)他在帳中忙著做這些忙了一天，拿著成品來見自己，頭發(fā)上都沾著木屑，像是片刻都沒有休息。

    寶意于心有愧，讓一個剛好的重傷員就這樣為了自己的話而忙碌，便起身問道：“十二師兄可想吃點什么？我去下廚給你做?！?/br>
    十二心里是想的，畢竟白天吃的那頓那么美味，中午跟晚上吃的完全比不上。

    可是他在帳中做這些不得空閑，寶意在軍醫(yī)帳里救治傷員，只怕是忙得腳不沾地，比自己還累，他怎么可能還讓她這個時候給自己開小灶？

    十二于是擺了擺手，昧著自己的心說道：“做什么，我不餓?！?/br>
    正好這時白翊嵐回到帳中，見到十二在帳篷里，他坐著，寶意站著，兩人正拿著他搗鼓的圖紙在對話，而在十二四周散落著各種工具，還有木材。

    他一回來，兩人皆看向了他。

    “小師弟！”十二朝他揮了揮手，“你回來了！我也回來了！”

    寶意則先將他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看他身上可有受傷。

    白翊嵐觸上她的目光，主動說道：“今日戰(zhàn)況我們小勝一場?！?/br>
    十二眼睛一亮：“真的？”

    白翊嵐點了頭，走進(jìn)來將頭盔放在桌上，覺得自己身上沾著血污，于是沒有離他們兩個太近。

    戰(zhàn)事激烈，兩邊傷亡的人數(shù)跟前兩日差不多，只不過東狄那邊沒有像寶意這樣擁有靈泉的人，所以他們的人受了重傷，有的便死了，有的茍延殘喘，不能再上戰(zhàn)場。

    可是北周南齊的重傷員卻是一日沒好，到了第二日也見好了，在帳中呆不住都紛紛跑回戰(zhàn)場上。

    可想而知，當(dāng)東狄人在戰(zhàn)場上與他們交手，見著昨日明明被自己的刀砍得斷手?jǐn)嗄_，差點要魂歸天外的人今日又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照樣跟自己拼殺，對他們的沖擊是何等之大。

    因著這個緣故，所以北周跟南齊今日小勝一度，傷亡的人數(shù)也減少了。

    “難怪?！睂氁饩徛暤溃敖袢瘴以趲ぶ幸姷剿突睾蠓降闹貍麊T，有些是第二次被送來了，受的傷卻比第一次還要重?！?/br>
    他們英勇不怕死，因為只要留得一口氣在，回到營帳中就有人能夠救得了他們的命。

    白翊嵐心中憂嘆，這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或許對將領(lǐng)來說，這是件好事，士兵之勇可以抵消他們跟東狄之間的戰(zhàn)力差距。

    可是對寶意來說，這卻是絕對的壞事，若她救不了他們，這些死去的士兵就會成為她心頭的負(fù)擔(dān)。

    寶意見他身上都是血，該要換衣清洗，于是拿了十二先做好的這幾個模具，對白翊嵐說：“那我先回去了?！?/br>
    白翊嵐點頭，要喚了自己的親衛(wèi)來送她，寶意搖了搖頭，自行出去了。

    帳中剩下白翊嵐跟十二，白翊嵐這才從桌案后走出來，繞到了屏風(fēng)之后，解了身上的甲胄下來。

    他往帳篷角落的銅盆里注入了煨在火上的熱水，將結(jié)了薄冰的清水化開了，才開始擦洗掉身上的血汗，換了干凈的衣裳。

    親衛(wèi)從外頭進(jìn)來，收拾了白翊嵐換下的衣服又出去了。

    白翊嵐穿著里衣，隨意地披了一件外袍，有武功護(hù)身也不怕冷，就這么走到了十二面前。

    十二看他一眼，忽然來了一句：“小寶意要是還在這里，肯定要你多穿兩件衣服，讓你別凍著了?！?/br>
    “……”

    十二如愿地看到小師弟的耳朵變紅，才把自己今日的成果展示給他看。

    白翊嵐看過了模具，一眼就看明白了這要怎么用，可是等看到師兄手里拿著的機(jī)關(guān)設(shè)計圖，他就看不懂了。

    十二覷著他的神色，了然道：“我知道你看不懂，師父都沒有教過你這個，等明日我把它造出來，就能知道這東西能不能用了?！?/br>
    白翊嵐放下圖紙看他。

    十二說，“等到這個做好了，我就能跟你一起回戰(zhàn)場，繼續(xù)照看你了?！?/br>
    白翊嵐心中一熱，忍不住道：“謝謝師兄?！?/br>
    第304章

    東狄主帳中，月重闕看著自己麾下的將領(lǐng)。

    他們垂頭喪氣，只因今日戰(zhàn)場上的傷亡實在是超乎了他們的預(yù)料。

    明明他們有六十萬大軍，北周跟南齊只有四十萬，就算是他們沒有把全部兵力都投進(jìn)去，那兩邊的戰(zhàn)事消耗也應(yīng)該是差不多的。

    可是現(xiàn)在算來，他們這邊的人在減少，對面減少的速度卻是可以忽略不計。

    月重闕帳中的低氣壓彌漫了許久，才開口問道：“為何會如此？”

    “回王爺?！彼男母乖谝槐妼㈩I(lǐng)之中起了身，對著坐在上首的他一拱手，說道，“本來我軍的兵力遠(yuǎn)勝過對面的北周和南齊，實在不應(yīng)該如此?！?/br>
    即便是他們這兩日因為南齊的兩輛戰(zhàn)車而受傷的人多，但他們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比北周跟南齊更豐富，萬不該變成今日這樣才對。

    他一咬牙，說出了他們觀察出的結(jié)果，“這其中實在是事有蹊蹺。”

    月重闕用那雙如同秋水的長天的雙眸望著他：“有何蹊蹺？”

    開戰(zhàn)時他也是在軍中，從頭到尾都在看這戰(zhàn)場上發(fā)生的事情，見到自己的精兵強(qiáng)將節(jié)節(jié)敗退，他心中積了火氣，是以臉上沒有先前那樣溫文爾雅的笑容，越發(fā)叫這些跟他時間不久的將士膽寒。

    他出自被滅了門的岳家，這一重身份從前沒人曉得，現(xiàn)在他換了真實的面目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又如此的精通于行兵打仗，頗有當(dāng)年戰(zhàn)神岳衡的風(fēng)范，他們?nèi)绾芜€會不知道這是個從地獄里爬回來的修羅？

    從背負(fù)血海深仇的少年將軍變成今日的攝政王，這其中他究竟做了多少事，耗費了多少的心機(jī)和手段，沒人敢去猜。

    這站起來回答他問題的心腹愛將朝著旁邊看了一眼，被他目光看到的另一名將領(lǐng)也跟著站了起來。

    同樣的話，若只是由他一人說，不足以讓人相信，所以他需要同僚站起來跟他一起向他們的元帥解釋。

    “回王爺?shù)脑挕！边@第二個站起來的將軍道，“原本今日開戰(zhàn)之時，是同前兩日沒有什么差別的，只不過在戰(zhàn)場上不斷有將士認(rèn)出昨日死在他們刀下的人，今日又神奇地復(fù)活了，生龍活虎的與他們作戰(zhàn)，一時間不知道北周南齊是動用了什么禁術(shù)，更不知道在面前跟自己作戰(zhàn)的究竟是人是鬼……”

    正是因為這一重心思，所以才影響了他們作戰(zhàn)的節(jié)奏。

    他這話一出，帳中憋了很久的其余人也紛紛說道：“是啊元帥，不光是沈?qū)④姷谋⑹窒碌娜艘捕荚谡f這樣的話?！?/br>
    “這些周人跟齊人竟像是打不死的一樣！即便身中數(shù)刀，眼看著都倒在地上無力回天，可是不過兩日時間就又回到了戰(zhàn)場上，繼續(xù)跟我們的二郎廝殺！”

    東狄的將士固然勇猛，無可匹敵，但是遇上這樣詭異的對手，人力遇上鬼神之力，終究還是要差一籌。

    月重闕聽著帳中的人聲鼎沸，聽他們說出了心中驚懼，都在猜測著北周和南齊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夠讓死去的人這樣復(fù)活，身上好似沒有受過傷一樣，又回到戰(zhàn)場上來。

    難道說，除了那兩臺被他們打得不能再出戰(zhàn)的偃甲戰(zhàn)車之外，他們還有這樣逼真的偃甲人，可以在戰(zhàn)場上被砍傷之后，回去換過零件就能再繼續(xù)上陣嗎？

    這些種種皆是無稽之談。

    月重闕抬起了一只手，見了他的動作，帳中原本在激烈無比討論的人都立刻安靜了下來，將目光投向了他。

    見到坐在上首的人淡淡地放下了手，對著他們說道：“此事并非因為鬼神，你們所見到的也不是什么從地獄回來的人。”

    從地獄回來的人是什么樣的，他最清楚，那些前兩日在戰(zhàn)場上重傷瀕死的人，今日能夠重新回到戰(zhàn)場上與他們繼續(xù)敵對，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被人從鬼門關(guān)邊緣拉了回來。

    而這個人他們東狄沒有，只有北周才有。

    他瞇起了眼睛，“她果然來了邊境?！?/br>
    眾人聽得他此言，不由得面面相覷，想著元帥口中說的“她”是誰。

    然后，就見到月重闕從這一瞬間分散的思緒中回過了神，對著自己這些人開口道，“眾將聽令?！?/br>
    “末將聽令！”

    聽到這四個字，眾人皆從座位上起身，在帳中跪了下來。

    月重闕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傳令下去，安撫軍心，我們的對手并非鬼神。他們所以為的鬼神只是殺一次殺不死，那就殺第二次，第三次。一刀殺不死，剁碎了，讓人再也拼不回去，總能夠磨滅了生機(jī)。”

    這世上神奇之物再多，想要挽回生命也需得付出足夠的代價，而且成功得了一次，未必能成功得了第二次。

    這是他讓歐陽昭明用生命驗證的代價。

    他這一番話說得何其悍然，轟的一下就點起了一眾將領(lǐng)心中的戰(zhàn)意和血性，他們紛紛應(yīng)道：“是！”

    然后起身，見到他們俊美如畫中人的元帥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退出去。

    眾將領(lǐng)于是從帳中逐一地出去，要回去向他們手下的士兵傳達(dá)元帥的意思——

    人能殺死一次，就能殺死第二次。

    他們對手能夠在他們的刀下僥幸活下來一次，卻未必能有第二次！

    帳中剩下月重闕一人，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張臉叫燈光映亮。

    東狄用的蠟燭是用山中猛獸的油脂燒成，比起普通的蠟燭更亮，燃的時間也更長，燃燒之中仿佛還透著一股猛獸身上的煞氣。

    她在這里，就在對面的大營中，離他們?nèi)绱酥?/br>
    他幾乎都不用什么手段，只要明日、后日，讓北周南齊的人死得夠多，傷得夠慘，就能夠讓她出來。

    而她總是會出來的。

    過往相處幾次，他都已經(jīng)確認(rèn)了這一點，何況她所珍視的兄長還在自己的手中。

    他想著，起了身，回到了自己的帳中，轉(zhuǎn)到屏風(fēng)之后再去看那躺在床榻上的少女。

    在少女的枕頭邊放著一個香爐，里面裊裊地燃著清心凝神的香。

    這香氣不光可以讓人頭腦清醒，也可以讓在她身體里肆虐的蠱蟲安靜下來，續(xù)她一命。

    “阿嫣。”帳中響起了月重闕低低的聲音，“你要等到我把定海珠拿回來，這一天不會很遠(yuǎn)了?！?/br>
    ——

    昨夜歸來，寶意就用上了十二做好的那幾個模具。

    翌日清晨她起了個大早，到帳篷后背風(fēng)的地方，將那過了一夜被雪覆了頂?shù)募茏臃髁搜〕龅紫聨讓幽举|(zhì)的模具。

    她費了些力氣打開，見到里面的靈泉果然都已經(jīng)凍成了半球形的冰珠，粒粒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