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鬧脾氣，也沒回頭。

    認(rèn)清這點(diǎn)后月琴這才離開，低著頭沉默失落的回到月琴院。

    此刻捧著李婉宜塞到自己手里茶杯，就這樣繼續(xù)沉默的看著杯里的茶水。

    這樣的月琴是李婉宜從來沒見過的，她現(xiàn)在沒其他能依靠的人，只有月琴了。李婉宜略感心慌，忙帶了滿臉笑握住了月琴的手，滿臉關(guān)切的詢問，“娘，你到底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嗎？”

    “婉宜?！痹虑倬従徧а劭聪蚶钔褚耍θ蓦y看，“你以后……可以住小圓那間臥室了?！?/br>
    “真的嗎？！”月琴這話一出口李婉宜眼睛都亮了，滿臉驚喜，“那，那我以后不是又離娘您更近了？！太好了！娘，我好高興??！”

    李婉宜開心得一把抱住月琴，根本沒留意到月琴的情緒低落。

    月琴慢了幾拍，這才慢慢抬手回抱李婉宜，聽著她正興奮的安排自己要怎么布置臥室的話，自己卻不由慢慢紅了眼眶。

    【娘，我們?cè)谶@兒放幾盆茉莉吧？這樣連做夢(mèng)的時(shí)候就都是香香的了。】

    記憶里的小圓有天靠著自己，用圓圓的眼瞅著自己說。等她應(yīng)聲后她便笑得眼角彎彎，挽著她說【娘你最好了?！?/br>
    那張臉上，是對(duì)自己的全盤信任。

    但記憶中的那張臉卻在這一瞬間和剛才轉(zhuǎn)身的宋圓重疊，讓月琴實(shí)在沒忍住，便抱著李婉宜，不顧她的疑惑掉了幾滴眼淚。

    那眼淚不知是為小圓落的。還是她自己。

    當(dāng)天晚上約么七點(diǎn)近八點(diǎn)，從外地趕回來的宋穆楠，一回來便直奔了月琴院。

    而月琴因?yàn)榘淼那榫w激動(dòng)掉了幾滴眼淚，加上沒多久后薇薇便真的按宋圓說的，帶了下人來把自己的東西搬走。又讓月琴情緒低落了一陣。

    還是李婉宜陪在她身邊，殷勤小意了許久這才安慰好她。

    也因此兩人直到現(xiàn)在才開始用晚餐。

    宋穆楠就是在這個(gè)時(shí)候進(jìn)來的。

    “老爺？”月琴看見剛從外面回來，還風(fēng)塵仆仆的宋穆楠，先是愣了一下后這才放下碗筷連忙起身朝他迎去。

    李婉宜見了也趕緊放下碗筷起身，輕聲細(xì)語的喊了聲“宋叔叔?！?/br>
    可惜宋穆楠沒搭理她。

    而月琴在迎到一半時(shí)撞上宋穆楠沉靜的眼眸，突然就想起昨天晚上秦年雅說的話，心里一咯噔的同時(shí)，原本見到宋穆楠有一瞬間開心輕快的腳步，便也跟著慢了下來。

    頓時(shí)變得有些拘束的站在他面前，心虛且忐忑。

    “您、您不是去外地談生意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宋穆楠靜靜的看了月琴幾眼后，這才應(yīng)了一聲平靜開口，“提前談好了自然就提前回來了?！鳖D了頓后朝飯桌看了一眼后又問，“今天怎么這么晚用餐？”

    “哦……沒什么。就是……有些事耽誤了一下而已?！痹虑傩Φ妹銖?qiáng)，一面回答一面伸手將發(fā)挽至耳后。眼神微微閃爍，避開了宋穆楠的。

    頓了頓后又像是想要掩飾什么似的急忙開口，“老爺才回來應(yīng)該還沒吃東西吧？不如一起？”

    說完就打算伸手去拉宋穆楠，欲將他往桌邊領(lǐng)。站在一邊的李婉宜聽了臉上閃過竊喜，心中雀躍期待。

    說不定……這是個(gè)和宋叔叔拉近關(guān)系的好機(jī)會(huì)？

    自己得好好表現(xiàn)才是。

    李婉宜在心里想著。

    可惜兩人如意算盤打得雖好，宋穆楠卻并未讓她們無意。

    “不用了。”他一面開口，一面手一翻便將月琴的手給輕輕推了回去。進(jìn)屋這么久終于朝李婉宜看了一眼后，又重新移到月琴臉上，淡淡開口，“剛好你兩都在，我有事要說。我們?nèi)タ蛷d吧。”

    說完宋穆楠也不等月琴應(yīng)聲，轉(zhuǎn)身就往外走，下一步前往月琴院的小客廳。

    “娘？”李婉宜心里忐忑，等宋穆楠率先出去后，這才上前握住月琴的手，臉上可憐巴巴的，“我、我害怕……”

    李婉宜害怕宋穆楠現(xiàn)在回來，是因?yàn)樽蛱焱砩纤螆A那副畫的事。

    要是真是那樣，那自己……

    一想到這里李婉宜的手心不由出了些汗。

    別說李婉宜害怕，其實(shí)月琴心里也直打鼓。她強(qiáng)振作了精神，扭頭看向李婉宜，并拍了拍她的手開口安撫，“別怕，娘在呢。我們出去吧?！?/br>
    “……嗯?！崩钔褚饲忧狱c(diǎn)頭，跟在月琴身后前往小客廳。

    等兩人到那兒后宋穆楠已坐在上首，右手手臂靠放在扶手上微微敲打，不知在思考什么。

    月琴見下人端了茶水準(zhǔn)備給宋穆楠送進(jìn)去，立刻招手讓對(duì)方過來，將茶端了遞給李婉宜，等她疑惑接過后，又沖宋穆楠的方向使了個(gè)眼色。

    李婉宜恍然會(huì)意，緊張的抿了下唇，小心翼翼的端了茶給宋穆楠送過去，“宋叔叔喝茶?！?/br>
    宋穆楠聽了一抬眸，驚了李婉宜一下。但連忙穩(wěn)了情緒又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兒，雙手端著茶，等待著宋穆楠接過去。

    可惜等了半天卻不見宋穆楠有任何動(dòng)靜，就在李婉宜更家忐忑時(shí)，站在一旁的月琴忙開了口試圖緩頰。

    “老爺，婉宜……”

    她話未說完便被宋穆楠淡淡的掃了一眼，夜涼如水的眸子驚得月琴立刻閉了嘴。

    見月琴消停不再說什么后，宋穆楠這才收回視線看向李婉宜，淡淡“嗯”了一聲后，手指在扶手上點(diǎn)了點(diǎn)說，“放那兒吧?！?/br>
    “好?！崩钔褚寺犜捳兆?，雖然失望于宋穆楠沒親手接，卻還是將茶放到茶幾上后，退到月琴身邊去。

    也不敢坐，就站在月琴的身邊。

    畏畏縮縮的低著頭，像個(gè)小丫鬟。

    月琴見宋穆楠一直垂著眼，慢條斯理的輕輕敲著扶手，一時(shí)也不敢讓李婉宜坐。畢竟她心里現(xiàn)在也直犯突突。

    “我剛進(jìn)來的時(shí)候，怎么見他們搬了小圓的東西往外走？”沉默了片刻后，宋穆楠這才開口。

    問得月琴和李婉宜心里一凜。

    “哦，是今天小圓跟我說她在這兒的臥室用不上了。干脆就把東西搬了，給婉宜用。”月琴回得小心翼翼的，一面回答一面試圖從宋穆楠的臉上看出點(diǎn)什么。

    可她一個(gè)在后院跟只金絲雀一樣待了近二十年的姨太太，哪里能從宋先生臉上看出點(diǎn)東西？

    宋穆楠聽了淡淡的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知道后又語調(diào)平和的開口，“這樣也好。小圓住在前院，很多事會(huì)方便很多?！?/br>
    這話略帶深意，可惜月琴和李婉宜都沒聽出來。

    不僅沒聽出來言下之意，還互看一眼齊齊松了口氣，臉上神情都變得輕松了些。

    “對(duì)了。婉宜一直住在小樓也不太方便?！彼文麻幻媲么蛑鍪?，一面慢慢開口又說。

    這話讓李婉宜立刻眼睛一亮，眼巴巴的看著宋穆楠等著他的下半句話。就連月琴也點(diǎn)頭附和說，“是呀，我剛才還和婉宜在商量這事呢?！?/br>
    “嗯。確實(shí)。”宋穆楠點(diǎn)頭，頓了頓抬眸看向兩人又說，“那就明天吧？我已經(jīng)讓人安排好了。明天就能讓婉宜搬到新公寓去。”

    新……新公寓？

    宋穆楠這話出口，月琴和李婉宜齊齊一愣，臉上的笑也隨即僵住。

    “老爺，你什么意思？”月琴率先回神，站起身看著宋穆楠，有些無措，“新公寓？您是想讓婉宜搬出去嗎？為什么？”

    “是啊宋叔叔，是……是我做錯(cuò)了什么嗎？”李婉宜驚慌失措，她看看月琴后又看向宋穆楠，急急的上前兩步說，“如果……如果是我做錯(cuò)了什么，我可以改，我可以改的！”

    頓了頓后李婉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說，“是……因?yàn)樾A的畫嗎？”她看著宋穆楠喃喃，語落后不等宋穆楠回答立刻“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嚇得月琴瞪大了眼喊了聲“婉宜？！”

    反觀宋穆楠，李婉宜狠狠跪地時(shí)卻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依舊一派從容的微垂了眼，手指輕點(diǎn)。

    李婉宜看都不看月琴一眼，只看著宋穆楠并跪行了幾步，將左手的袖子掀起來讓宋穆楠看見自己纏了繃帶的手，雙眼含淚的開口說，“宋叔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甚至我昨天自己也受傷了。我要是故意的……我為什么要傷害自己呀宋叔叔！”

    “您、您能別趕我走嗎？”李婉宜眼淚婆娑的看著宋穆楠繼續(xù)開口，苦苦哀求，“我好不容易又有了娘，又有了家。我不想再失去……我將圓小姐的畫弄壞了是我不對(duì)！我可以去賠罪！一次兩次一百次！直到她肯原諒我為止！”

    “我都可以的！我可以的！”李婉宜看著宋穆楠，情緒激動(dòng)，“只要您不趕我走，我給圓小姐當(dāng)丫頭都行！”

    月琴聽到這兒忍不住又心疼的喊了聲“婉宜——！”

    “娘您別說了?！崩钔褚伺ゎ^看向月琴說，“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只要宋叔叔同意，圓小姐肯原諒我，我真的愿意當(dāng)她的丫頭的！”

    她說完重新看向宋穆楠，目光灼灼，低三下四，“宋叔叔……”

    宋穆楠直到現(xiàn)在才微抬了眼看向李婉宜，靜默了幾秒后又開口，“婉宜，你雖然是女孩子。但既然你叫我叔叔，我就得盡到這句叔叔的責(zé)任?！?/br>
    他頓了頓，盯著李婉宜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而女子的膝蓋，……也不應(yīng)該這么軟。”

    李婉宜不明白，只茫然的看著宋穆楠，不清楚他這算原諒自己了還是沒有。

    宋穆楠也沒打算再在這里浪費(fèi)時(shí)間，撐桌而起后直徑往外走，只在越過月琴時(shí)丟下一句話——

    ——“月琴記得幫婉宜收拾好東西，明天和她一起去新住所看看吧?！?/br>
    原本跪得筆直的李婉宜一聽，隨即軟坐下去。眼神黯淡。

    第二天一大早，李婉宜便在月琴的陪同下從宋公館的后門離開，前往新公寓。

    原本月琴還跑去找宋穆楠吵鬧了兩句，大意就是自己不舍得婉宜一個(gè)女孩子去外面住，她會(huì)不放心，整天提心吊膽的云云。

    就差直接用“婉宜離開我也跟著離開”來做威脅了。

    不過不等她“就差”，反倒是宋穆楠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搬出去和她一起住。這樣也方便就近照顧。家里有年雅、采春，倒是不用擔(dān)心小圓?！?/br>
    一句話便將月琴打了回去，讓她站在那兒不可置信的看著宋穆楠大半天后，這才灰溜溜的轉(zhuǎn)身離開，不敢再鬧騰。

    回到月琴院后，面對(duì)滿臉期待好消息的李婉宜。最后訕訕的多指了兩個(gè)下人給她，好方便李婉宜一個(gè)人住在外面的小公寓里，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顧。

    至于李婉宜的錯(cuò)愕，則被月琴“無視”掉了。

    人更愛自己并沒有錯(cuò)。

    不是嗎？

    宋圓在月琴院里的小臥室，在宋穆楠回來的那天晚上就迅速搬空了，第二天李婉宜便被請(qǐng)出了宋公館去外面住著。

    月琴院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

    這讓月琴很是不適應(yīng)，扭頭又想起她的小圓。拉不下面子又磨蹭了幾天后，這才沒忍住又去找宋圓，想和自己的女兒好好聊聊。

    反正現(xiàn)在婉宜已經(jīng)搬走了，也用不到月琴院的臥室了。要不……小圓再搬回來？

    可惜月琴磨蹭的這幾天，從小臥室里搬出來的那些東西，宋圓都已經(jīng)清理妥當(dāng)放好了，再搬回月琴院……

    光是想想宋圓便覺得又麻煩又折騰。

    再說了，現(xiàn)在李婉宜一離開，月琴就想起自己的好，回頭找她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