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這件事是我自作主張犯的錯，和太太沒有關(guān)系。她一開始……一開始什么都不知情啊！”

    月琴眼皮子微動，似因杜媽這句話從混沌的思緒中驚醒了一般，慢慢掀了眼皮子看向杜媽，語氣幽幽的開口，“那意思就是……她后來知道了，卻還是選擇幫你瞞著我，欺騙我了？！”

    說到后面月琴的聲音逐漸激動，最后甚至“呼！”的一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瞪著杜媽怒吼完最后一句后，抬起一腳便踹到她的肩膀上，將杜媽踹歪跪趴在地。

    月琴會動手是誰都沒想到的，所以所有人都齊齊一驚愣了一下。但見她轉(zhuǎn)身拿了一旁的茶碗就要朝杜媽照著頭砸下去時，所有人都驚呼著上前試圖攔阻。

    秦年雅距離最近，伸手便去擋，讓月琴的手一偏，茶碗便砸到杜媽的肩膀上，然后順勢滾落地面摔得粉碎。

    但茶水潑灑出來，也分別燙傷了三人。

    “月琴！”宋穆楠見秦年雅手臂被燙，整個人都抖了一下，立刻沖月琴吼了一聲后快步上前，扶住秦年雅的肩頭，異常著急的看向她被燙傷的手臂。

    而李采春也不滿的看了月琴一眼，走上前去查看杜媽的狀況。

    老人年紀大了，今天情緒激動了這么兩三次，現(xiàn)在有些體力不支也是正常，現(xiàn)在又跪著被月琴砸中了肩膀，還潑了茶水。

    也不知道嚴重不嚴重。

    月琴站在那兒，看看被宋穆楠呵護在懷的秦年雅，再看看去查看杜媽的李采春。最后才慢慢低頭，將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

    她的手也被茶水燙傷了，怎么就沒人來關(guān)系她？！

    她才是那個受害者不是嗎？為什么沒有人來關(guān)系自己呢？？！！

    月琴正想到這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緩緩抬起頭，便和站在幾步遠的宋圓對上眼。

    宋圓就這樣站在那兒，從剛才就一直沒動靜。

    就連現(xiàn)在和月琴四目相接，也一臉平靜的迎著她的視線回看。

    “……怪不得……”月琴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宋圓，細若蚊聲的喃喃，“怪不得！”

    怪不得她突然不和自己親近了，原來是因為宋圓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親生母親，所以才……！

    就連現(xiàn)在自己受傷了，宋圓的臉上也不見半點擔憂。

    這么多年，她是養(yǎng)了一只白眼狼啊！

    月琴盯著宋圓的不善眼神，被秦年雅抬頭看見了，忙掙脫了宋穆楠擋住月琴看向宋圓的視線，又開口說，“月琴，無論現(xiàn)在說什么，總之錯的都是我和杜媽，和小圓是沒有關(guān)系的。她也是受害者?！?/br>
    “她是受害者？”月琴聽了不由覺得好笑，眼淚一下子就滑了出來，原本指著宋圓的手慢慢收回指向自己，看著秦年雅眼神略顯空洞的問，“那我呢？我是不是受害者？”

    秦年雅聽了，微微的撇開臉去，愧疚得說不出話來。

    月琴看她這個樣子，又看了看同樣面露愧疚的杜媽，這才慘笑著說，“我才是那個最大的受害者，被你們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br>
    她說到后面，甚至狠狠的一揮手，胸膛更是起伏得厲害。

    好不容易大大的喘了幾口氣后，月琴才慢慢坐回沙發(fā)里，看著自己面前或站或跪的幾人，冷笑了一聲又開口，“現(xiàn)在，總能讓我知道真相了吧？你們到底是怎么騙我的？！”

    杜媽在李采春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沖她感激一笑后輕輕拂開李采春的手自己站直后開口，“由我來說吧。這事……確實是我自己的主意，所以我來說才能說得清楚?！?/br>
    “好。我倒要看你這個老|娼|婦能再編些什么花兒來?！痹虑賽汉莺莸亩⒅艐?，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但說到一半時眼神卻朝秦年雅看去。

    ——月琴根本就不相信這真的只是杜媽一個人的主意。

    宋圓站在幾步遠的位置，從剛開始便一句話沒說，現(xiàn)在也只是在一邊靜靜聽著。

    “月琴。你怎么說話的?！彼文麻娫虑倬谷涣R人，立刻便又皺了眉頭。

    “……哼?！痹虑佥p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宋穆楠見月琴不說話了，這才沖杜媽點點頭。

    李采春站在杜媽身邊，在杜媽開口緩緩道來時，扭頭朝身后的宋圓看去，嘴微動了動，卻什么都沒說出口，只暗嘆了口氣后重新扭頭聽杜媽說。

    杜媽是秦年雅的乳娘，從小看著她長大。

    甚至可以說在杜媽心里，早就將秦年雅當成了自己的孩子，甚至是最疼愛的孩子。

    所以秦年雅對宋穆楠的愛意，以及每一次的受傷失落她都看在眼里。原本以為月琴和白順成私奔離開上海，秦年雅和宋穆楠結(jié)婚后兩人總能慢慢磨合到一塊兒，宋穆楠也遲早能發(fā)現(xiàn)秦年雅的好。

    但宋公館先是來了個李采春就算了，沒隔幾年月琴竟然又被宋穆楠帶了回來。

    甚至還有了身孕！

    以月琴那么受寵的程度來看，即便那時秦年雅已經(jīng)生了大少爺，也保不齊以后等月琴的孩子長大，宋穆楠會不會將屬于大少爺?shù)臇|西，大半分給月琴和她的孩子？

    一想到這點杜媽就替秦年雅生氣。

    憑什么？！

    所以杜媽剛開始是下了狠心的，她和產(chǎn)婆孫媽是好朋友，剛開始杜媽是想讓孫媽趁著月琴生產(chǎn)的時候，直接制造出“一尸兩命”的意外來。這樣也算一了百了，什么事都解決了。

    但孫媽膽子小心又軟，怎么都不肯答應(yīng)。

    杜媽便讓孫媽找機會在月琴生產(chǎn)的時候，趁機將孩子換掉。

    等以后時機成熟后她就找個方法，讓月琴孩子和宋穆楠不是親生的爆出來。到時候月琴不僅什么都得不到，說不定還要被攆出宋公館。

    孫媽被杜媽纏得沒辦法，便硬著頭皮答應(yīng)了這件事。轉(zhuǎn)頭便去找了章五。

    章五和孫媽是遠房親戚，孫媽時不時的會因為章氏偷偷接濟一二。章五那個時候便是個混子，三六九等的都認識，當然也包括一些做皮|rou生意的女人。

    這些人幾乎都有意外的時候，所以孫媽便讓章五去看看，有沒有那種懷孕好幾個月還沒處理的人。

    剛好那時章五知道有個在百樂門跳舞的腰貨女郎，意外懷孕后原本想處理掉，卻被那男的知道?；ㄑ郧烧Z的說著要娶腰貨女郎，讓她別擔心，專心養(yǎng)好身體后就結(jié)婚。

    腰貨女郎以為自己找到了好男人，便開心的什么都聽他的。誰知道那男人其實是為了放松女郎的警惕打算騙錢。

    接下來的事便也明朗了。腰貨女郎不僅被偷走了全部的積蓄，那時還已經(jīng)過了打胎的時機。

    這個時候強行打掉孩子，大人也很容易有風險。

    正當女郎一籌莫展的時候，章五上門給她提供了這筆“買賣”。

    看清渣男本質(zhì)的女郎自然對肚子里的這塊rou也沒了什么感情，加上杜媽給的報酬豐厚，女郎便爽快的答應(yīng)了。

    剛好月琴早產(chǎn)來不及送醫(yī)院，剛生產(chǎn)后又大出血。宋穆楠不在，只有秦年雅和李采春，兩人便急沖沖的將月琴送往醫(yī)院搶救。這恰好給了杜媽換孩子的時間。

    所以……換回來的宋圓并不是因為早產(chǎn)體質(zhì)羸弱，沒多久就發(fā)高燒被送到醫(yī)院。

    而是因為受了風寒。

    “那被換掉的那個孩子呢？”李采春聽到這兒，看著杜媽問。

    杜媽聽了李采春的問題，繼續(xù)往下說。

    當時主人都不在。杜媽得留在宋公館不讓管家或其他人察覺。所以另外一個孩子是由負責接生的孫媽抱出去的。

    原本是想讓章五幫忙找個好人家收養(yǎng)。但章五嫌麻煩，又怕出事，便想將她丟到水溝里淹死算了。

    是孫媽不忍心，恰好遇見了化緣的尼姑背了個背簍，便偷偷的將孩子放在了背簍里，這才活了命下來。

    “怪不得……”李采春像是想起什么喃喃自語了一聲后，朝杜媽看了一眼。

    她以前還奇怪過，無論是她還是月琴，剛進宋公館時，杜媽都對她兩使過臉色。即便秦年雅說過多次，也不見杜媽的態(tài)度有轉(zhuǎn)變。

    照道理來說，小圓是月琴的孩子，杜媽也會不待見她才對。可奇怪的是杜媽卻從未對小圓表示過半點不妥，甚至有時還頗為照顧。

    李采春一直以為，這是因為小圓的小模樣討人喜歡，或者杜媽是看在她有一半的血緣來自老爺?shù)年P(guān)系。

    現(xiàn)在看來……完全是因為愧疚所以想要盡量彌補吧？

    月琴聽到這兒早就渾身發(fā)抖，恨恨的哼了一聲后冷聲又問，“后來呢？！別告訴我你一個人就能做這么多，甚至瞞過了所有人?！?/br>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的又朝秦年雅看了一眼，這才又重新看向杜媽又冷笑了一聲說，“我不信你有這個本事。”

    李采春在一邊聽到現(xiàn)在，即便月琴是受害者，也終于忍不住開口沖她說，“月琴，大姐和杜媽既然都選擇坦誠了，現(xiàn)在再藏著掖著又有什么意義。你還是別那么心思敏感了吧？”

    她話音剛落月琴便猛的扭頭朝她瞪來，上下打量李采春后月琴才又冷笑著挑了眉峰開口問，“這么說來，你李采春也有份了？”

    “我？！”李采春錯愕，回神后氣笑回懟了回去，“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月琴，你少疑神疑鬼?！?/br>
    “是你少在這兒偏幫！”李采春話音未落月琴便伸手指向她，厲色怒吼，“李采春，你算是什么東西，現(xiàn)在有什么立場站在那兒說風涼話替她們開脫？！我告訴你！現(xiàn)在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李采春氣笑，連連點頭，“好好好，你是被害者，你全世界最慘，你如何對別人都對都有理！”

    她氣得不行，說完這句話便“呼！”的轉(zhuǎn)身走到一邊去坐下。不想再和月琴說話。

    月琴見她走開，又哼了一聲后重新扭頭看向在自己面前站著的秦年雅和杜媽，趾高氣揚的抬了下手指又開口，“繼續(xù)說?！?/br>
    杜媽聽了默默的點點頭，只是開口前面色微白，皺著眉捂了下膝蓋。

    ——她剛才在月琴面前跪的那一下可不輕，估計是傷了膝蓋。

    秦年雅立刻察覺到杜媽的異狀，面露關(guān)切伸手去扶，并輕喚了一聲“杜媽？”

    宋穆楠也一直站在秦年雅身邊，見狀后扭頭看向月琴，眉頭微皺開口，“月琴，后面有什么事坐下說吧?！?/br>
    月琴聽了眼皮子一掀便看向宋穆楠，勾唇一笑后說，“……我就要她站著說?！?/br>
    “你……”宋穆楠薄怒，想說什么卻被杜媽出聲阻止。

    “老爺，謝謝你啦。”杜媽有些虛弱的笑了笑，頓了頓又開口，“這都是我以前造的孽，現(xiàn)在只是多站一會兒，沒什么大不了的?！?/br>
    宋穆楠微抿了下唇，下意識的朝秦年雅看去，卻發(fā)現(xiàn)她只是微垂著眼眸扶著杜媽，并未看自己一眼。

    “后來呢？”月琴盯著杜媽問。

    但不等杜媽開口便被秦年雅搶話，“剩下的事我來說吧?！?/br>
    月琴聽了看著秦年雅冷笑了一聲，那神情似乎在說“你終于安耐不住自己跳出來了吧？”一樣。

    秦年雅并未搭理月琴怎么看自己，只是將她知道的那部分緩緩道來。

    秦年雅確實一直都不知道杜媽做的這些事，所以相比杜媽，她對宋圓的態(tài)度反而要更淡漠一些。

    但又因為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真相，所以只是對宋圓淡漠，卻不至于虧待她。

    只是……單純的沒有感情。

    直到宋圓十歲那年，和宋行舟打架兩人雙雙落進水里被送往醫(yī)院，秦年雅才通過血型知道真相。

    “血型？”李采春不懂，皺眉疑惑。

    秦年雅聽了便神色淡淡的解釋給她，還有月琴聽。

    “以前我和老爺，都是白順成的朋友，而且還都是同學這件事，你應(yīng)該還記得吧？”秦年雅一面說著，一面抬眸看向月琴。

    而月琴在聽見“白順成”，她前任丈夫的名字時，有些心虛的移開了和秦年雅四目相接的視線。頓了頓后才沒好氣的開口說，“那又怎么樣？”

    秦年雅重新垂了眸子笑了笑說，“是不怎么樣。只是……我記得有次學校體檢，我和白順成還因為是同樣的血型聊過兩句，所以我知道他是ab型血?！?/br>
    “而你早產(chǎn)后大出血。被送到醫(yī)院救治的時候需要輸血，所以我知道你是b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