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撞開，是一股濃郁的香水味，夾雜著淡淡的尸臭。

    角落里的唱片機(jī)轉(zhuǎn)動著，舒緩沉靜的鋼琴聲從里面?zhèn)鞒?，飄蕩在屋子里。

    溫柔，卻又詭異的冷寂。

    整個(gè)房間一塵不染，像是有人時(shí)刻打掃。可能沒有電，地上全是融化的蠟燭。

    桌子上擺放的花草還生機(jī)盎然，如果不是那股尸臭，這幅畫面竟還顯的很溫馨。

    臥室里。

    段月的身體早已僵硬，就那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身上的尸斑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片的綠色，雜亂的遍布著，皮膚上的血管網(wǎng)腐敗四散。

    觸目驚心。

    小小的郁檬跪在地上，似乎跪了很久，膝蓋上的傷口早已裂開，繃帶磨的很臟，滲出的血印在地板上，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

    他還在呼喚著，“mama，您睡的時(shí)間太久了，mama，您該起床了。”

    男孩兒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像是一個(gè)被裝了按鈕的機(jī)器人，堅(jiān)定的履行著自己的任務(wù)。

    他記得很清楚，mama說了。

    “就睡一小會兒，你記得叫醒我哦?！?/br>
    可是都過了這么久了，為什么還是叫不醒呢。

    這樣的畫面令沖進(jìn)去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沒人能想到，心理創(chuàng)傷明明恢復(fù)，已經(jīng)重新展露笑容的段月，竟然會吞食安眠藥。

    還以這種極其殘忍的方式，死在郁檬的眼前。

    而男孩兒竟然和一具尸體待在同一個(gè)空間，整整兩天。

    他沒有害怕，沒有驚慌，兩天里淡定的吃著冰箱里的食物，打掃家里的灰塵，每天早上給床上僵冷的mama擦臉擦手。

    好像篤定，她只是睡著了。

    這是郁檬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那種寒冷刻在了骨子里。

    想忘都忘不掉。

    后來，他被送去醫(yī)院，心理醫(yī)生給他做檢查，發(fā)現(xiàn)一點(diǎn)兒異狀都沒有。

    除了默不作聲的寡言，并沒有檢查出心理方面的問題，無創(chuàng)傷。

    連自閉和抑郁的苗頭都沒有。

    郁達(dá)誠說他是個(gè)怪物，沒有屬于人類的感情，對他言辭狠毒，脾氣也越發(fā)暴戾。

    郁檬開始跟著爺爺一起生活，像是回歸了曾經(jīng)安穩(wěn)的日子，什么都沒有改變。

    依舊陽光溫暖的郁方喬，總是能和他形成強(qiáng)烈的對比。

    他臉上總是掛著美好的笑，說話還是那么得體大方。

    郁檬沒什么變化，上學(xué)，回家，麻木重復(fù)。

    唯一變的是經(jīng)常會去墓地坐一會兒。

    而在家人面前，他還是時(shí)常沉默。

    自己坐在那兒靜靜的寫句子和詞語，哼些怪異的旋律。

    直到有一天，他mama的墓地被人砸了。

    郁檬站在那片殘破的碑前，整整一夜。

    第二天，郁方喬來了。

    心情似乎很好，拉著要出門的郁檬，黏著他不停的追問，“哥哥你要去哪？”

    郁檬歪頭看著他，眼底漆黑無光，似乎在思考。

    片刻才出聲，“去墓地?！?/br>
    “能不能帶我一起？”郁方喬一臉期待。

    郁檬沉默了一會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br>
    通向墓地的路并不是那么平整。

    泥土和石頭混在一起，沒走多遠(yuǎn)，鞋子上就已經(jīng)沾上了臟東西。

    污穢不堪，味道還很刺鼻。

    郁方喬不一會兒，就受不了了。

    他開始哭喊，嚷嚷著要離開這兒，他說這里好臟啊，還很臭，那么難聞，像是狗屎的味道。

    “那一刻，我心里的恨意全轉(zhuǎn)移到了他的身上，他有什么資格說這些話？”站在陰影里的郁檬低頭看著地面，“郁方喬的生活里全是陽光和鮮花，腳踩的都是干凈的毛毯?！?/br>
    “而我的生活，遍布痛苦和黑暗，心被扎的千瘡百孔，全是泥點(diǎn)子，臟到了極致，還沒腳下踩的狗屎干凈?！?/br>
    “我恨他，所以我就拐彎兒了，把他帶到了集市，把他扔在了最顯眼的地方，心里想著，最好趕快有人販子出現(xiàn)，把他帶走，賣到最遠(yuǎn)的深山里，去親身感受一下真正的臟是什么?！?/br>
    郁檬嘴角掛著嘲諷的笑，似乎有些遺憾，“可惜了，還沒被人帶走，就來了警察，我的計(jì)劃失敗了?！?/br>
    “但我不著急，既然想報(bào)復(fù)回去，就得有耐心，所以我開始查梁家的生意。”他沒再逃避敖戈的眼神，直直的和他對視，“害他一個(gè)人多沒意思啊，要整也得整個(gè)大的?！?/br>
    “你爸媽雖然是被無辜牽連，但為了梁家這條大魚，只能讓他們背一次鍋?！?/br>
    郁檬走近他，“我還要找到你爸媽的位置，幫著警察把他們抓起來，一旦替罪羊入網(wǎng)，后面的計(jì)劃一定順利多了?！?/br>
    他瞳孔里像是蒙著一層霧，言語冷漠，毫無感情，“這樣的我，你還要？”

    敖戈眼底的情緒看不透徹，他表情淡漠，慢慢抬手，碰了碰郁檬的臉。

    認(rèn)真又虔誠。

    他說，“要?！?/br>
    微涼的溫度里。

    他嗓音低啞，帶著不易被發(fā)覺的安撫，“但聽你說完，我有些害怕，身體都在發(fā)抖，所以?！?/br>
    他輕聲說。

    “我能不能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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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Gymnopedies 1  Erik Satie

    邊看邊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