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興脖頸酸脹的實在是疼得難受，他現(xiàn)在也是頭腦發(fā)脹，累困疼暈，身上哪哪都不舒服，他就忍不住又抬頭去看樓上書房的門。賀子興挺無奈的想著，按照他媽昨晚這憤怒程度，他要是不跪暈過去，她是不會叫他起來了吧？

    嘶……

    膝蓋挺疼。

    其實，經(jīng)過一整晚上的情緒沉淀，賀子興覺得他媽這勁兒也差不多該過去了。

    怎么著都是親母子，鬧再厲害也不過就是那么回事，雖然從小到大他就沒跟他媽像現(xiàn)在這么冷戰(zhàn)過，他也知道這次他是真把他媽惹火了，但他了解她，也相信他向來引以為傲的黎明同志。每個人都會在主觀情感上有道不可逾越的警戒線，但有些事既然客觀存在了、發(fā)生了，那就改變不了了，他媽是老封建沒錯，但他媽也是講道理的人，既然被逼到這時候了，賀子興覺得他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的了。

    于是，想通了的賀小少先咳了幾聲清清嗓子，就又換上那張沒臉沒皮嘻嘻哈哈的笑模樣，仰頭就朝上面套近乎：“媽！誒！媽！你餓了沒?。∥医o你做飯去唄！”

    樓上沒動靜。

    但賀小少是個堅持不懈的人。

    “媽！媽！”

    賀子興為了自己的膝蓋賣力的大喊著：“你今天想吃點什么??？！我給你炒幾個菜去行嗎？嗐！你看你生氣就生氣吧，別不吃飯??！我怎么樣都沒事兒，但你可別餓著了?。∧憧纯?，我要把你氣得餓瘦了，我爸回來還不得削死我??！”

    “滾！”

    Yes！

    賀子興心上一松，他就愛聽他媽說這句話！有戲！

    “誒呀，媽，”賀子興換了套路就又開始撒嬌：“媽，你別生氣了唄！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又沒干啥，不就跟朋友一塊兒過個生日住個酒店嗎，我跟丁小天不也住酒店了嗎，你說，我們都是男的，一塊兒睡個覺這有啥的！？很正常！很正常！”

    “賀子興！”黎明直接摔門出來，兩手猛拍在樓上扶欄橫桿上，兩眼冒火的瞪著他：“你還敢說！”

    賀子興訕訕一笑，心里緊張的要死，但嘴依舊挺硬：“這有什么不敢說的，你不也覺得史溟挺好的嗎？”

    “我是覺得他好！但我沒說讓你跟他一塊兒談戀愛！”

    “我們沒談戀愛！”賀子興大聲辯解：“他還沒答應(yīng)做我男朋友呢！”

    “賀子興！”黎明大概被氣瘋了，她氣勢洶洶順著樓梯邁下樓來站到賀子興面前看他：“你剛才說什么？你再跟我說一遍？！”

    “我再說一遍你就會讓我起來了嗎？”賀子興跪在地上，仰頭看著自個兒滿臉殺氣的媽，挺不怕死的問著。

    “你做夢！”黎明恨不得一腳踹死他。

    “不，”賀子興嘻嘻一笑：“我做飯?！?/br>
    黎明：“……”

    “行了，媽，”賀子興哥倆好似的啪啪拍了他媽幾巴掌，商量的語氣吩咐的口吻：“差不多得了！快叫我起來吧！”

    黎明嫌棄又膈應(yīng)，眉頭已經(jīng)擰成了一團麻花。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賀子興跪在地上，十分友好的拽過他媽的手跟人握了下，完成起身儀式，然后倒身一屁股坐地上，大力揉著自己早就疼得失去知覺的膝蓋，表情夸張齜牙咧嘴的沖他媽叫了幾聲，又見他媽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賀子興就仰頭沖她挺無賴的笑笑：“感謝我黎明同志！等我先歇會兒，歇會兒就去給你做飯！”

    “賀子興，”黎明盯著他靜了靜，猶豫了一會兒，然后皺眉問著：“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賀子興笑容在臉上凝固了一下，隨即又展開，他裝傻問著：“告訴你什么？”

    “你和史溟，”黎明聲音已經(jīng)冷靜下來，她看著他：“或者，你自己。”

    “怕被你揍死啊，”賀子興挺誠實，他也直視她的眼睛，停頓了幾秒，然后嘆了口氣：“更怕讓你失望啊?！?/br>
    “我確實很失望，”黎明更誠實，她瞪著他：“我不僅失望！我簡直是無法接受！”

    賀子興低頭沒說話。

    他明白黎明現(xiàn)在的感受，更理解她，他初中發(fā)現(xiàn)他是同性戀那年，他比他媽還不能接受。

    他恐慌，他驚懼，他懷疑自我到快瘋了，他從小到大這么剛這么硬的一個人，外形堅毅英剛朗俊的，究竟身上那點兒有他是同性戀的跡象？他在軍營家屬院里跟那群當兵的人在一塊兒站著時，他甚至比那些當兵的還像當兵的，他一個雄性氣息這么爆棚的人，又怎么會是個喜歡男人的同性戀？他可是賀子興??！賀子興可是個純爺們啊！賀子興怎么會是個同性戀！！

    但凡是不是害怕就能解決的，賀子興低著頭，又想起了他那個曾經(jīng)的網(wǎng)戀男友。

    如果當初沒有那個人的存在，沒有那個人陪他一塊兒面對這些，他這么驕傲的一個人，要靠自己邁過心里的那道坎兒，坦然接受自己最真實一面的現(xiàn)實，他還真的是沒有辦法做到。

    在某種程度上，“去水”不僅是他的一個朋友，更是他那段日子的精神救贖。

    “行了，這不是你的錯，”黎明看賀子興一直低頭不說話，嘆了聲，然后蹲下來扶住他的肩，目光平視著他：“賀子興，你是我兒子，不管你是什么樣的人，不管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你都是我兒子，你是我的責任，我永遠不會因為任何理由就放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