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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哥吵完架,薛世紳只覺得頭疼欲裂。他不明白薛世勛為何盯上沉雨馨,問他他不可能回答,只能讓兄弟兩人的紛爭集中爆發(fā)。 他讓孫磊把沉雨馨送回她父母家。他與大哥獨處,面對那殺氣騰騰的眼神,他也不畏懼。 兩人互不相讓地威脅一番,薛世勛知道自己在家族產(chǎn)業(yè)中的大勢已去,但他誓要讓弟弟付出代價。薛世紳一笑置之,把他大哥氣得跳腳。 他摔門離去之后,在車上獨自抽了支煙。最近發(fā)生的事很多,他在腦海中把家族中各個利益關(guān)系都捋了一遍,想了會兒工作。 煙快抽完時,他想到了林巧兒。與她在一起還是很開心,這一點都沒有變。雖然她看起來興致沒有以前來得高,他們的感情發(fā)展完全沒有他想象中那樣順利。 他把煙屁股扔到路旁,看了眼時間,演出早已結(jié)束了,現(xiàn)在已臨近午夜。 鐘遠在一個小時前給他打了電話,說已把林巧兒送回家,現(xiàn)在就去找他。 薛世紳知道鐘遠擔(dān)心他與大哥獨處,但他并不在乎,便沒有讓他來。 回到家時,已近凌晨一點。薛世紳輕手輕腳地去臥室,快速沖了個澡,換上家居服。 林巧兒已經(jīng)有點犯困,但還是開著床頭那盞昏暗的臺燈。 那橙黃色的燈光讓薛世紳覺得心里很溫暖,不用她說,他也知道她習(xí)慣了這樣等他。 今晚,在劇院里那尷尬的對話之后,薛世紳覺得他們似乎又要開始一場爭吵,是這溫暖的燈光與等待都抹不去的。 他努力平復(fù)剛剛與大哥吵完的憤怒,輕輕躺到床的另一側(cè)。 他略感不安,但也覺得兩人缺乏溝通,過去的關(guān)系中好似有太多毒液,若是讓她罵上幾句可以把這些不健康的因素排除掉,那他總能接受。 他輕輕握她的手腕,溫柔道,“巧兒,你在生我的氣嗎?” “嗯?”她好似有輕微的驚訝,“你回來了?睡吧,好晚了?!?/br> 薛世紳怔了怔,她看上去心不在焉的,一點也沒有先前在劇場里那不安躲避的模樣。 她手邊抱著Latte,小貓咪早就困得閉上眼。林巧兒也迷迷糊糊的,淡淡地說,“你想睡就把燈關(guān)了吧?!?/br> 薛世紳微微蹙眉,還想再問,卻硬生生把話咽下去。 微弱的燈光映在她嬌俏的臉龐上,薛世紳忍不住端詳她的眼神。她的目光只在他臉上蜻蜓點水般地一過,便偏移了目光。 她的手隨意且漫不經(jīng)心地輕輕撫摸著Latte那點綴著淡淡金色的貓毛。她的手指潔凈修長,指甲涂著鮮艷的紅色,襯得皮膚更白。 她好似在看著Latte,薛世紳卻覺得她的目光穿過了這些實際的物體,空靈地落在了什么虛無的事務(wù)之上。 他以為他們要吵架,即使不吵,也要好好談。但她的記憶仿佛把幾個小時前的故事抹去了,把兩人談及婚姻時的不滿與不快抹去了。 她已經(jīng)犯困,與他道了晚安便閉眼。 薛世紳總覺得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隱秘的笑。可當他試著很仔細去看,卻又似乎沒有。 他有種直覺,她隱隱在為什么事高興,可她并不想與他分享。 薛世紳關(guān)掉床頭燈,在一片黑暗之中獨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他已經(jīng)對自己的想法十分肯定了。林巧兒變了許多,一定有人改變了她。而他必然遺忘了無數(shù)的細節(jié)。 這兩天林巧兒基本都在家里待著,因著有Latte陪伴,她對外界的不受歡迎顯得不那么多慮了。 她在畫室里趕稿,累了就走到床邊,逗逗Latte。這只小貓的性格格外乖巧,總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瞪著翡翠綠的大眼睛看她。 林巧兒給它買了個可以固定在窗戶上的小墊子,它便經(jīng)常在那上面躺著,表情溫順。 她摸它的腦袋,它就懶懶地攤開身子,露出白白的肚皮。林巧兒被逗笑,一邊慢慢摸它的肚子,一邊看窗外的風(fēng)景。 每當這種時候,她的思緒就有點飄忽起來。 在劇院的那一晚總是在這種間隙跳進她的腦海,惹得她不自覺面紅耳赤。 她實在是沒想到,她知道這也不是鐘遠的目的。 可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根本就是藕斷絲連,鐘遠下了決心要放手,甚至把那手串還給她。 或許是這情感的壓抑太過刻意,所以在他們身體觸碰的時候爆發(fā)出來,誰都控制不住,就滑進情欲的旋渦里去。 她記得結(jié)束之后自己還暈暈乎乎的。 鐘遠的面容很冷靜,但也蒙上了一層愧疚。 她沒責(zé)怪他,也沒追問這代表的含義。他們各自整理好衣裙,冷靜地幾乎有些殘酷了,但她知道他們只是不知該說什么。 鐘遠送她回家,她與他道了晚安便走。那手串又留在他手里了。她知道自己是開心的,但沒有想從他那里得到承諾。 即使過去了兩天,她與鐘遠依舊沒有聯(lián)系。他們好似在各自思考,林巧兒并不想打擾他。 她知道他們的感情,但也并沒有迫切地想與他在一起。他們的愛情太自然了,因而也顯得淡然。 她隨意抓抓桌上的畫,漫不經(jīng)心地整理,翻出了幾張肖像。 鐘遠的畫就在其中,她把它抽出來,靜靜地看了許久,嘴角不由得露出甜蜜的笑意。 薛世紳在家工作到很晚,他揉揉疲憊的臉頰,回到臥室時卻發(fā)現(xiàn)那里沒有人。 畫室關(guān)閉著的門透出隱約的光亮。藝術(shù)創(chuàng)作總是如此,有時硬在畫架前坐上兩天卻什么都畫不出來,而有靈感時簡直連著幾天似乎不需要吃飯。 林巧兒的創(chuàng)作偶爾會導(dǎo)致她生活狀態(tài)不規(guī)律,薛世紳猜想今天可能也是如此。 盡管他對她為了生計而去接雜志社的約稿這件事依舊很不滿。 他輕輕敲房門,沒有回應(yīng),便按下把手。林巧兒縮成小小的一團,睡在沙發(fā)上。她頭發(fā)上的夾子還未取下,畫畫時掛的圍裙也沒有摘,她好像只是想在沙發(fā)上小憩一陣,就不小心睡著了。 她的頭墊在一個蓬松的抱枕上,那只小奶貓蜷縮在她的抱枕邊。 這畫面甚為溫馨可愛,薛世紳打量他們一陣,竟有點不舍得抱她,怕破壞這寧靜的氛圍。 他看了一陣,嘴角那甜蜜的笑意又隱去了。 他轉(zhuǎn)過臉,仔細看了看她這兩天的畫,架子上的畫并沒有完成多少。薛世紳仔細打量了那圖,他在她的畫里感受到一種堵塞的思維。 雖然她沒有抱怨,但他知道這兩天她雖然成天在畫室里待著,但并沒有什么靈感爆發(fā)。 良好的家庭出身和教育背景讓薛世紳對畫作和藝術(shù)品有很優(yōu)秀的鑒賞能力,可在看林巧兒的畫時,他比鑒賞其他畫家多了一層類似超能力的直覺。 他們就此深談過,林巧兒對此也很驚喜。這或許是戀人之間才能觸碰到的那個層面。他們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但薛世紳是真真正正懂她的那個人。 他懂她的情緒,懂她的創(chuàng)作。這樣深刻的了解甚至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薛世紳微微蹙眉,因為此刻他看出了她在創(chuàng)作上的不順。以往她沒有靈感時,會顯出一種可愛的暴躁,會散著凌亂的頭發(fā),穿著寬大的牛仔褲跑去公園里待著?;貋頃r又是那個溫和的她。 可現(xiàn)在她卻整天在畫室里,一點也不表露自己的瓶頸。 薛世紳忽然有種直覺,她不是“待在”這里,而更像是“躲在”這里。 他太熟悉這種“躲”了,以前他要跟沉雨馨同處屋檐下時,他便是這樣地躲:把自己弄成工作狂人,不到半夜不回家,頻繁出差。不得不回家時,他就偷摸溜進書房,睡在那張寬大松軟的真皮沙發(fā)上。他望望林巧兒的臉龐,發(fā)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她要是把心里話都與他說說,他或許能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可她總說沒事。 她以往不會對他隱藏心事,這次恐怕是當真說不得。 薛世紳漫不經(jīng)心地走到桌子前,看到上面散亂地攤著她從米蘭帶回來的畫。 他稱贊過她許多次,現(xiàn)在她的畫比大學(xué)時有了更多深層的情緒,已經(jīng)開始可以稱作“藝術(shù)創(chuàng)作”而不是單純的“畫畫”了。 他以為是在米蘭的進修很有成效,現(xiàn)在再仔細看,他才看出了其中一些不太一樣的東西。 她的筆觸更沉穩(wěn)老練了,這是一個人經(jīng)歷過痛苦的沉淀之后才能展現(xiàn)出的創(chuàng)作。 藝術(shù)家的創(chuàng)作不可能只有表面上的一層浮油,每個作品都需要更深層次的情緒烘托,這是與藝術(shù)家的個人經(jīng)歷相關(guān)的。薛世紳深知這一點。 林巧兒雖然出身貧苦,但她被母親保護得非常好,后來又被薛世紳保護起來。相對來說,她并沒有吃過什么生活的苦頭。 這其中的轉(zhuǎn)折大概就是在母親去世之后,她不得不出走米蘭開始的。 從那時候,她的畫便與以前又不太一樣了。 以前的畫都被毀了,薛世紳無法翻出她的舊作比較,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和記憶力。 他心中矛盾,知道這痛苦讓她成長和成熟,但他同時也有些心疼。他是愿意保護她的,以前他還有些力不從心,現(xiàn)在完全可以做到了,她似乎又不在乎了。 薛世紳剛想轉(zhuǎn)過身,把她抱去臥室休息,忽然余光瞥到桌上那些肖像畫。 這是好幾張迭在一起的肖像,整齊的邊緣中露出一角,顯得有些突兀。薛世紳沒有強迫癥,還是好奇地把那張畫抽出來。 這是鐘遠的肖像畫,畫中他站在窗邊,看著窗外。這畫像是半成品,因為邊緣朦朦朧朧的,什么都沒有畫清,好似有個虛幻的光圈把鐘遠籠罩了起來。 薛世紳偏過頭看了看,把這畫放下,然后又翻翻剩余的肖像。 林巧兒在米蘭學(xué)習(xí)時,定期會去老師的畫室畫模特,每周都有裸模,男男女女都有。薛世紳翻看那些陌生人的全裸畫像。對美術(shù)生來說,裸體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兩張熟人的肖像畫就是孫磊和鐘遠,孫磊在畫中裸著上半身,他的肌rou線條被描繪地非常漂亮。而鐘遠沒有任何身體的裸露,只是沉默地看著窗外。與他本人一模一樣。 與此相比,鐘遠的畫像簡直是她的所有肖像畫中最差勁的。 可偏偏這幾乎堪稱幼稚的筆觸和處理手法讓薛世紳隱隱察覺出不對勁。虛無的邊框處理讓他感受到林巧兒那時的心情,好像突然發(fā)生了什么喪氣的事,讓她無法專心,讓她忽然扔掉畫筆,宣告放棄了,不畫了。 可她偏偏留著這從藝術(shù)價值來說失敗的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