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之尊戴的玉佩自然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不像雪芽身邊的飾品。雪芽進宮那么久，戴的首飾都是銀、中下品珍珠，玉和金子都沒有摸過。

    小倌出身的雪芽知道什么是好東西，他一看就知道這玉佩不是凡品，那上面一點瑕疵都沒有，做工極其精致，幾乎可以用巧奪天工四個字來形容。

    被玉佩吸引的雪芽頓時停下哭泣，先是盯著玉佩看了一會，隨后又翻來覆去地檢查，還對著陽光看，最后還準備塞嘴里咬一口，還好看不下去的崔令璟攔住了。

    擱平常，崔令璟定要嘲諷雪芽眼皮子淺，但考慮雪芽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他將這句話硬生生忍下去，努力溫聲細語說：“這又不是金子，你咬什么？你若這么喜歡咬，下次朕讓人送你一匣子金子，你咬個夠?！?/br>
    除了對賀續(xù)蘭，崔令璟很少溫聲安慰過什么人，所以這話聽起來實在有些奇怪，不過雪芽完全被崔令璟話里的“金子”吸引。

    他雖然知道這塊玉佩是好東西，但在他眼里最好的東西是金子。老鴇就是這樣教他們的，收什么都不如收金子的好。

    “真的？陛下要賞我一匣子金子？”喜出望外的雪芽連自稱都忘了，不僅忘了，他還破涕為笑，直呼，“我要有金子了！”

    崔令璟被雪芽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逗樂，剛剛還哭成那樣，不過一塊玉佩，一匣子金子就高興成這樣，還真是好哄。

    若是賀續(xù)蘭也這般好哄就好了。

    “對，你要有金子了?！贝蘖瞽Z捏捏雪芽的臉，“所以這段時間，你要聽話，這幾日，朕就讓人把金子給你送過去，表現(xiàn)乖的話，以后還有賞賜?！?/br>
    他正說著，突然手里被塞回一塊玉佩。

    雪芽才哭過，一雙狐貍眼紅通通的，“陛下，這塊玉佩也能換成金子嗎？”

    崔令璟臉黑了，“不行?！彼匦聦⒂衽迦窖┭渴掷铮斑@玉佩你必須好好保管，若是丟了、砸了、缺了一角，朕都找你算賬。”

    雪芽一聽，臉垮了一半，這哪是賞賜，這不是請了個祖宗回來？

    崔令璟哄好雪芽，估摸時間應該不早了，就說：“朕要回去了，再待下去，該有人尋過來了。你在這里好好聽話，知道嗎？”

    短短一會兒，他說了幾遍“聽話”。

    雪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臉頰又被捏了一下后，崔令璟起身離開了。他看看崔令璟離開的方向，又看看手里的玉佩，突然反應過來崔令璟不僅沒殺他，還賞他玉佩和金子。

    為什么？

    正在雪芽想不通之時，一串腳步聲傳來。

    他受驚抬頭，看到來人是黃公公。

    黃公公身后還站著兩個小太監(jiān)，小太監(jiān)一人拿著外袍，一人拿著鞋子。

    黃公公看到雪芽，像是松了一口氣，快步朝雪芽走過來。

    雪芽見狀立刻偷偷將玉佩藏在手心，起身喊了聲黃公公。

    “你怎么待在這里？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好了，太后那邊還等著你過去用早膳。”黃公公對身后的小太監(jiān)行了個眼色，那兩個小太監(jiān)立刻上前，給雪芽披上外袍和送上鞋子。

    “黃公公，我能不能回房？”雪芽現(xiàn)在光聽到賀續(xù)蘭的名字就感覺害怕。

    黃公公笑了下，“傻孩子，今早的早膳都是江南點心，你不是江南來的嗎？今日嘗嘗家鄉(xiāng)口味不好嗎？”

    雪芽不想嘗，但黃公公不容他抗拒，硬是把他送回到賀續(xù)蘭的寢殿。雪芽身上還有崔令璟的玉佩，他趁黃公公等人不注意，將玉佩塞進了懷里。

    到了寢殿，黃公公等人沒有跟著一起進去，只讓雪芽單獨進去。

    雪芽揉了下眼睛，才慢吞吞往里面走。

    第三十七章

    殿內靜悄悄, 雪芽發(fā)現(xiàn)外殿沒人，他在原地站了會, 才往內殿去。

    賀續(xù)蘭正站在窗戶那里，就是雪芽翻出去的那扇窗戶。雪芽見人站在那里，立刻停下腳步，甚至在賀續(xù)蘭看過來時, 腳步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賀續(xù)蘭自然將雪芽的動作收入眼底，他關上窗戶，神情自然地往雪芽那邊走, “先洗漱再用早膳吧。”行到眼前, 見人還要退, 他沒有阻攔, 只說，“用完早膳, 若是還困，可以再睡一會。”

    雪芽看著賀續(xù)蘭不說話, 臉上表情怯弱, 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仿佛賀續(xù)蘭再近一步, 他就會扭頭逃跑。

    賀續(xù)蘭溫和地笑了笑, 又成了當初雪芽認識的可親近的哥哥，“我叫人進來伺候你洗漱, 不用急, 慢慢來?！?/br>
    說完, 他越過雪芽走了出去。

    雪芽愣了一下，待洗漱時忍不住往外殿看。他手里拿著巾帕，往外看了幾眼，才往臉上弄，碰到眼睛時，吸了一口涼氣。

    這兩日哭的次數(shù)太多，眼睛疼得厲害。

    終于洗漱完，宮人引雪芽去偏殿用膳，賀續(xù)蘭不在，但早膳已經擺好了。雪芽看著一桌的江南小食，忍不住問旁邊的宮人，“太后呢？”

    “太后這會子有事，說讓你先用膳。”宮人說。

    雪芽聽到這話，腦子里緊繃的弦松了些，他的確餓了。

    他在桌邊坐下，凈手后開始用膳。黃公公沒有說錯，這一桌的膳食果然是江南風味，甚至比他吃過的要更好吃。但桌子上有一籠包子，雪芽一開始就盯上了，但剛咬一口，里面的湯汁就飆了出來，幸好沒有濺到身上，只是桌子上被濺到了。

    宮人很快清理干凈，雪芽本以為是普通包子，哪知道弄出這等狼狽事情，不敢再碰，只不過眼睛時不時看包子一眼。

    等其他美食都嘗了一遍，就剩包子沒入嘴，雪芽拿著筷子蠢蠢欲動，想夾起來吃，但又怕再丟臉。

    現(xiàn)在守在他旁邊的宮人指不定在心里笑話他沒見過世面。

    正在雪芽為美食而猶豫時，有人進來了。

    聽見動靜的雪芽立刻轉頭看去，發(fā)現(xiàn)進來的人是賀續(xù)蘭，飛快將筷子收回來。

    賀續(xù)蘭今日穿的雪緞，更宛如仙君，若僅看臉，雪芽完全看不出對方就是之前在床帳里對他放浪形骸的人。

    賀續(xù)蘭走到雪芽身邊坐下，掃了一眼桌子，凈手，夾起雪芽盯上的包子放入雪芽盤中，隨后拿起雪芽之前沒注意的細空管，輕輕弄破包皮。他看著雪芽，語氣溫和，“試試先把里面的湯汁吸掉?！?/br>
    雪芽看到賀續(xù)蘭這番動作有些驚奇，不過他還是怕賀續(xù)蘭，踟躕片刻，才慢慢才低頭咬住細空管。他學著賀續(xù)蘭所說，先將包子里的湯汁吸盡。

    這時賀續(xù)蘭又將旁邊的醋盤挪到雪芽面前，“現(xiàn)在沾點這個再吃。”

    雪芽照做，總算把心心念念的包子吃到嘴里。

    “這是蟹黃包，里面湯汁很多，若是直接吃，湯汁容易濺出來?！辟R續(xù)蘭解釋道，“能做這種包子的廚子不多，我也不過是偶然才吃過一回，當時把衣領都弄臟了?！?/br>
    雪芽聽到賀續(xù)蘭吃這個包子把衣服都弄臟了，不免有些慶幸，他起碼沒有把衣服弄臟，可沒賀續(xù)蘭那般丟人。

    “要不要再吃一個？”賀續(xù)蘭輕聲問。

    雪芽終究是抵不過美食的誘惑，點點頭。

    接下來，幾乎都是他在吃，賀續(xù)蘭偶爾動幾筷，吃得不多，像是沒有什么胃口。待到雪芽吃得八分飽，賀續(xù)蘭就叫人把桌子上的食物撤了。

    雪芽還想吃，眼巴巴地望著宮人端走的方向，但賀續(xù)蘭已經開始漱口凈手，他弄好后，看向雪芽，雖沒說話，但雪芽明白對方的意思，只能跟著漱口凈手，等宮人全部離開，賀續(xù)蘭才說：“食用太多，容易腹脹疼痛，若是喜歡，過幾日再吃?！?/br>
    “為什么要過幾日？”雪芽忍不住問。

    賀續(xù)蘭看著雪芽，“喜歡的東西若是太容易吃到，厭棄的速度也快。”

    雪芽怔了一下，覺得賀續(xù)蘭說的話好沒道理，喜歡吃一樣的東西，當然越早吃越好。若等的時間長了，他估計都忘了剛剛那包子的味道。

    不過雪芽沒辯駁，他看看面前的桌子，又用余光偷瞄賀續(xù)蘭，突然，他看到對方手動了一下，身體不受控制地往旁邊躲。躲的太急太用力，一屁股摔了下去。

    頓時，眼淚就掉了下來，可更讓雪芽尷尬的是，賀續(xù)蘭只是調整了下手放的位置，并沒有想接近他。

    雪芽沒臉哭，一只手捂著眼睛，另外一只手扶著凳子想站起來，但賀續(xù)蘭先一步起身將他從地上抱起。

    不僅抱起，雪芽還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了賀續(xù)蘭的腿上。

    “別遮，讓我看看眼睛?！辟R續(xù)蘭溫聲細語，無論是語言，還是動作，都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雪芽躲了一下，“好丑?！?/br>
    他不想給賀續(xù)蘭看。

    “丑不丑，要看了才知道，讓我看看?！辟R續(xù)蘭輕輕握住雪芽遮住眼睛的手，拉下來。

    因為疼痛蒙上淚光的眼睛看起來霧蒙蒙的，眼皮似乎是腫得比晨起時要嚴重。賀續(xù)蘭盯著雪芽的眼睛看了一會，就叫黃公公進來。

    黃公公進來聽了吩咐，很快出去又回來。

    回來時，手里端著盤子，盤中放著兩塊潔凈的巾帕和一小盤冰塊。

    除了冬日，冰塊向來都是稀罕物，雪芽長這么大，也就在紅月樓頭牌那里看到過冰塊，那冰塊是給頭牌消暑的。

    賀續(xù)蘭先用一塊巾帕凈手，隨后拿起小冰塊放入另外一塊巾帕上，將其包住，放到雪芽眼睛前。

    “閉上眼睛?！彼麑ρ┭空f。

    雪芽愛惜眼睛，乖乖閉上了眼，由著賀續(xù)蘭給他敷眼。敷了好一會，賀續(xù)蘭將巾帕放下，黃公公又重新進來了一趟，這次玉盤里裝著一條緞帶。

    賀續(xù)蘭拿著緞帶遮住雪芽的眼睛，“這是冰蠶絲做的，多少能減輕點疼痛，今日先戴著半天?！?/br>
    緞帶一遮，視線被阻，雪芽看不見后有些驚慌，尤其聽到要遮上半日，手不自覺地抓緊賀續(xù)蘭的衣服。

    “一定要戴嗎？”他小聲問賀續(xù)蘭。

    “嗯，對眼睛好?！辟R續(xù)蘭將雪芽臉頰處的碎發(fā)弄到耳后，“剛剛遇到陛下了嗎？”

    賀續(xù)蘭突然提起崔令璟，讓雪芽身體微僵。

    雪芽抿抿唇，聲音比方才還小，“沒，沒有?！?/br>
    賀續(xù)蘭問：“真的沒有？”

    雪芽生硬地搖頭，堅持之前的說法，“沒有?！?/br>
    他現(xiàn)在看不見，不知道賀續(xù)蘭是什么表情，只感覺對方沉默了一會，才說：“嗯，沒有就好。”

    說完，賀續(xù)蘭就不再說話，雪芽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在賀續(xù)蘭腿上坐著，坐了一會，在相互無言的情況下，他實在有些坐不住了，想起身。

    “我……我能自己坐嗎？”雪芽緊張兮兮地說，他說完，又補了一個稱呼，“哥哥?！?/br>
    此時的賀續(xù)蘭好說話得厲害，當即松開手。

    雪芽暗松一口氣，準備站起來，可他現(xiàn)在看不見，站起來后，想坐到旁邊的凳子，但撞到了桌子，再轉一下，又撞到賀續(xù)蘭，撞到賀續(xù)蘭的時候，他腳好像踩到什么，導致沒站穩(wěn)，又往下摔。

    賀續(xù)蘭見勢伸手抱住雪芽，他抱的地方不是腰身，而是胸口那一塊。

    這一碰，就發(fā)現(xiàn)雪芽懷中有塊硬物。

    是玉佩。

    雪芽也發(fā)現(xiàn)賀續(xù)蘭碰到懷里的玉牌，欲蓋彌彰去捂住，越發(fā)讓賀續(xù)蘭看出貓膩。賀續(xù)蘭眸光驟冷，他重新把雪芽抱到腿上，手抓住雪芽的手，不容分說地將懷里的東西拿了出來。

    崔令璟貼身佩戴的玉佩，賀續(xù)蘭自然見過，上元節(jié)當夜，崔令璟曾想將玉佩贈給他，甚至他方才還在崔令璟的身上看到這塊玉佩，而現(xiàn)在，玉佩到了雪芽的懷里。

    有些謊話自然露出馬腳。

    玉佩被拿出后，雪芽已經完全不敢動了，他僵坐在賀續(xù)蘭的腿上，想著對方待會會如何懲治他，會……再脫他一次衣服嗎？還是……褲子？

    正在惶恐不安之際，他手心里卻被塞了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