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續(xù)蘭眉頭一擰, “陛下……”

    話未說完, 已被打斷。

    “原來亞父還知道朕是皇帝, 朕以為亞父早就不把朕當(dāng)一回事了。”崔令璟從未用過這種語氣同賀續(xù)蘭說話, 他語氣諷刺刻薄, 一點(diǎn)情面都不給，“傳朕旨意, 寧伏宮闔宮關(guān)禁閉, 任何人不許隨便出入, 就算是太后也不行。”

    他說完，回過頭, 怒道：“好了嗎？！”

    雪芽早在崔令璟和賀續(xù)蘭說話的時候, 就飛快拿起凳子上的衣服，胡亂往身上披。大太監(jiān)等人過來, 七手八腳給他隨便再裹了一件外袍, 就把他從床上拖下來。

    “好了，陛下?！?/br>
    “帶走?！?/br>
    這兩個字, 崔令璟是對著賀續(xù)蘭說的。

    賀續(xù)蘭眼神rou眼可見地變得晦暗, 在雪芽被拖著經(jīng)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忍不住抓住雪芽的手臂，雪芽也慘白著臉看著他。

    而這時，另外一只手也抓住雪芽的那只手。

    賀續(xù)蘭掃了眼崔令璟的手，語氣極快地說：“雪芽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寧伏宮的人, 陛下要想罰人……”

    他的話再度被打斷，崔令璟唇角溢出一聲輕蔑的笑, “寧伏宮？天下都是朕的，寧伏宮算什么，朕還是第一次聽到亞父說這么蠢的話，怎么？亞父關(guān)心則亂？”

    賀續(xù)蘭抿了下唇，又道：“陛下，當(dāng)我求你?！?/br>
    高傲的鷹終于低下頭，卻是為了他人，崔令璟此刻只想笑，荒唐地笑。

    他一直以為賀續(xù)蘭厭惡雪芽，厭惡到私下欺負(fù)雪芽，現(xiàn)在看來，他就是個傻子，被這兩個人一直蒙在鼓里的傻子。難怪雪芽不愿意住美人閣，非要回到寧伏宮當(dāng)宮人，原來是他們早滾到一張床了。

    “求朕也無用，亞父?！贝蘖瞽Z用力將雪芽的手從往外扯，雪芽那瞬間疼得吸了一口氣，賀續(xù)蘭見狀不得不松開手。

    這一松手，不用崔令璟吩咐，大太監(jiān)等人就把雪芽往外拖。寒風(fēng)卷在身上，雪芽終是沒忍住，哭腔喊了聲“哥哥”，音未落，已被堵住了嘴。

    賀續(xù)蘭聽到聲音，腳步不由往外走，但很快就被攔住。

    “不用亞父送了，朕會走。”崔令璟冷臉丟下這句話，就叫來御林軍將寧伏宮封起來。

    *

    奉瑞宮。

    轎子一停，雪芽就被扯下來，他未穿鞋，冰冷的地磚凍得他直哆嗦，可現(xiàn)在冷已經(jīng)不是他關(guān)心的事情。

    雪芽滿腦子只有一句話——

    崔令璟會殺了他。

    被人用力地丟到地磚上，膝蓋磕出沉悶的一聲，雪芽臉變得更慘白，他還未來得及爬起來，崔令璟就踏進(jìn)了殿里。

    這是雪芽之前在奉瑞宮住過的房間，里面的擺設(shè)跟他離開時一模一樣。

    桌上的青花瓷瓶，窗邊的綠錦軒赤楠盆栽，包括美人榻上的蘇錦被。雪芽被壓在蘇錦被上，脖子上的手讓他越來越無法呼吸。上方的崔令璟眼神兇惡如羅剎，死死瞪著他，唇里不斷漏出幾個字。

    “賤人……賤人！朕……朕要……殺了你！”

    雪芽已經(jīng)嚇得不敢反抗，只掉著淚渾身發(fā)抖。就在他感覺自己真的要死的時候，脖子上的手突然松開。

    隨之響起的一聲巨響。

    崔令璟一拳砸在墻上，血液瞬間滲出，順著他的手往下滴。

    聽見動靜的雪芽，立刻緊緊閉上眼，根本不敢動。而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崔令璟離開了，劫后余生的雪芽張開眼，眼里還有后怕。他慢慢從美人榻上爬起來，剛想把臉上的淚擦掉，就看到一群人進(jìn)來。

    那些人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拿走了，最后離開的大太監(jiān)停在雪芽面前，眼露輕視，“陛下吩咐了，既然你不愛穿衣服，以后就不用穿了。”

    大太監(jiān)離開后，雪芽聽到房門落鎖的聲音。不僅如此，窗戶也被木條封死，雪芽聽著外面敲木條的聲音，忍不住爬起來沖到門口，可到了門口，他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求崔令璟嗎？

    崔令璟剛剛沒殺他，已經(jīng)算他命大了。他現(xiàn)在求崔令璟，不就是在找死嗎？

    他也不能找賀續(xù)蘭，賀續(xù)蘭被關(guān)禁閉了。

    雪芽想到這里，絕望地滑坐在地。

    “哥哥?！彼÷暤乜藓暗?。

    *

    這一關(guān)就關(guān)到天黑，雪芽又冷又餓。這屋子里沒有炭爐，被子都是薄被，根本不御寒，即使他把床上和美人榻上的被子都蓋在身上都無用。

    正在雪芽冷得臉都青白時，他聽到門口鎖被人動的聲音，似乎有人在開門。

    意識到這個，他立刻往床角落里縮去，但腳步聲在不斷接近。雪芽看著垂下來的床帳，心越跳越快，快到他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默默祈禱進(jìn)來的人不要是崔令璟，可祈禱失敗。

    一只手抓住床帳的一邊，再掀開，崔令璟的臉隨即出現(xiàn)在雪芽面前。

    崔令璟似乎喝了不少酒，腳步虛浮不說，陰柔漂亮的臉上泛著酒后的紅暈，他盯著床上的雪芽看了半晌，唇角一勾，欺身上床，蠻橫地把人拖了過來。

    “你，怎么勾引他的？嗯？像勾引我那樣嗎？”

    他真的是喝醉了，居然不用“朕”，開始說“我”。

    雪芽哪敢說話，只顫著唇搖頭。

    “呵。”崔令璟輕輕一笑，他抬手摸上雪芽的臉，指腹在上面輕輕撫摸，動作溫柔，“你不用說，我也知道，靠這幅身子對吧？賤人。”

    說到后面，他神情驟變，變得兇惡，同時，他用力把雪芽壓在身下。

    大太監(jiān)聽到屋里的哭聲，沒什么反應(yīng)地轉(zhuǎn)過頭，吩咐身后的宮人，“去看廚房的解酒湯煮好了沒?！?/br>
    “是?！?/br>
    “對了，陛下傳尹相入宮，尹相還未入宮嗎？”

    “尹相傍晚的時候陪尹夫人去城外千佛寺上香，估摸著還要一會兒才能到宮?！?/br>
    大太監(jiān)思忖片刻，“如果尹相到宮門口了，立刻請過來?！?/br>
    第九十章

    尹青懸入宮的時候, 夜色已經(jīng)很深了，因為來得匆忙，衣服都未來得及更換, 是一件群青色窄袖圓領(lǐng)常服, 外披純白輕裘。

    大太監(jiān)出來迎, “尹相, 您可算到了?！?/br>
    “為何傳召得如此急？”尹青懸跟著往奉瑞宮里走, 聽到大太監(jiān)壓低聲音說的那幾句話后，神情倒沒什么太大變化, 仿佛這一切已在他意料之中。

    他們還未行到雪芽房門前, 外面跑進(jìn)來一御林軍, 急急忙忙問：“陛下在何處？”

    尹青懸回過身，目光在滿臉著急的御林軍身上轉(zhuǎn)了一圈, “何事？”

    *

    雪芽一邊哭, 一邊用盡力氣去避開崔令璟，可一張床就那么大, 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想下床，卻才碰到床帳, 手又被抓回去。

    很快, 他連避的能力都沒有，被人牢牢壓在身下。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從上方傳來，雪芽忍不住縮起身體，面對這樣的崔令璟，他連求饒都不敢, 只能抽噎著哭。

    “你現(xiàn)在知道怕了？那你怎么敢爬上他的床？”崔令璟雙眼赤紅，聲音近乎咬牙啟齒。

    他發(fā)現(xiàn)雪芽不說話, 微微抬起身體，目光將身下的少年巡脧了個遍。方才雪芽掙扎得厲害，褲腿往上卷，一截小腿露出。

    這身白膩光滑的皮rou，是他讓太醫(yī)院用無數(shù)珍稀藥材養(yǎng)出來的。崔令璟緊抿著唇，手摸著雪芽小腿上的痕跡，一個又一個，不難看出造出這些痕跡的人對這幅身子的貪戀。

    他雖愛慕賀續(xù)蘭，可在他心目中，賀續(xù)蘭是最干凈的，是不該與這種事掛鉤的，所以即使他愛慕賀續(xù)蘭，可從未私下幻想過他和賀續(xù)蘭，但現(xiàn)在看到雪芽身上的痕跡，他滿腦子都是賀續(xù)蘭和雪芽兩人在床上的情景。

    賀續(xù)蘭是怎么親雪芽的？是將足攥在手里，側(cè)過臉慢慢吮吻？還是俯下身，一點(diǎn)點(diǎn)吻過肌膚？

    崔令璟咬緊牙，手下力氣突然加大，聽到少年因為疼哭聲又大了些，他松手將人翻了過來。雪芽一對上崔令璟的眼睛，就想扭開臉，但先一步被人捏住臉。

    那只手讓他無法躲。

    “什么時候開始的？”崔令璟聲音仿佛從牙關(guān)里擠出來的一般，他見雪芽只哭不答，變得更憤怒，手用力地幾乎能掐出指印。

    雪芽受不住疼，只能哆嗦著說：“私……私宴……那天?！?/br>
    這句話讓崔令璟明顯一怔，他低下頭去回憶，終于，他回憶起了那日。

    那場私宴，他只宴請了賀續(xù)蘭和易燁封。當(dāng)日，他喝了不少酒，興致大發(fā)，帶賀續(xù)蘭和易燁封一起去看汗血寶馬。

    行到半路，賀續(xù)蘭突然說身體不大舒服，要先離開。他本想送賀續(xù)蘭回去，可賀續(xù)蘭說自己沒多大事，還說易燁封還未見過汗血寶馬，讓他帶易燁封去看看。

    在賀續(xù)蘭的堅持下，他放棄送賀續(xù)蘭回去。那夜他回奉瑞宮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加上醉酒，很快就入睡，還誤了翌日上早朝的時辰。

    下了早朝，崔令璟剛想歇口氣，賀續(xù)蘭來了，開口就說他越來越胡鬧。

    因為賑災(zāi)的事情，他當(dāng)時對賀續(xù)蘭愧疚，幾乎是對方說什么，他聽什么。

    賀續(xù)蘭說他過度寵愛宮人，他認(rèn)，甚至在對方說已經(jīng)把雪芽調(diào)回寧伏宮管教，他雖不是很樂意，但還是不想讓賀續(xù)蘭生氣。加上調(diào)走雪芽，大臣們也能少寫幾份催他寵幸嬪妃的奏折。

    自從小年夜他當(dāng)眾抱著雪芽上轎，一部分大臣總是隔三差五上奏折，說他寵愛孌童。

    可原來賀續(xù)蘭一直在把他當(dāng)傻子糊弄。

    這瞬間，崔令璟憤怒到極點(diǎn)，他恨賀續(xù)蘭，也恨雪芽，恨這兩人在他眼皮子下勾搭。雪芽看到崔令璟揚(yáng)起手，本能地閉上眼?？深A(yù)料的疼痛并沒抵達(dá)，而是布帛被撕開的聲音響起。

    雪芽立刻想逃，但他被崔令璟抓在懷里，寒冷與恐懼一同裹上身體。完全沒有遮擋的時候，甚至腿都……他真的快哭暈過去。

    而就在此時，外面突然響起人聲。

    “陛下?！?/br>
    崔令璟聽出是尹青懸的聲音，他扭開臉，手依舊摁著雪芽，“去偏殿候著?！?/br>
    “恐怕陛下要出來一趟?！币鄳翌D了一下，“雷丘榮不見了?！?/br>
    崔令璟表情驟變，他翻身下床，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大步走到門口，打開門。門外站的人正是尹青懸，尹青懸剛想說什么，崔令璟先一步抓住他。

    “你說什么？”

    “陛下，剛剛天牢來報，叛賊雷丘榮不見了?！币鄳抑貜?fù)了一遍。

    話落，他被用力推開，崔令璟往外走去，勃然大怒：“怎么會消失？不是派了很多人看守……”

    崔令璟話沒說完，就猛地停住腳步，他抬手捂住心口，雙眼直直看著不遠(yuǎn)處，突然，他往后倒去。

    “陛下！陛下！”

    宮人們連忙沖上去接住崔令璟倒下的身體，尹青懸快步上前，見崔令璟已經(jīng)暈死過去，唇角還掛有血跡，當(dāng)即對旁邊的宮人說：“去請?zhí)t(y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