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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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嬈到時,楚堇正一臉歡快的對孫氏講著小鎮(zhèn)過壽的趣事,見楚嬈一來,楚堇便住了口,眼神復雜的看著楚嬈。因著楚嬈今早剛剛裝過暈,出府就會顯得有些奇怪,原本楚嬈是想偷偷出去偷偷回來,卻不料還是被孫氏發(fā)現了。既然如此,她也有二手打算。 楚嬈手里捧著一個紙包,笑吟吟的將東西放到孫氏手邊的方案上:“母親,嬈兒記得您最喜城南鄧記的梅味金桔,故而過午身體好些想出去透透風,就順道去幫您買了?!?/br> “鄧記的,還是竇記的?”孫氏面容不顯,語氣卻是透著兩分怒意。 竇記……楚嬈心弦緊繃,脊背森涼,母親這是知道她去見豆腐西施了?可她剛剛才發(fā)過愿這輩子都不見那人。 楚嬈含唇斂眉,眉間漫上一層愁色,不知應如何向母親解釋。默了一會兒,她悄悄抬起眼皮兒看向楚堇,眸中帶恨。一邊恨楚堇什么事都往母親這里捅,一邊也恨自己行事不夠小心被人抓了小辮子。 這種事抵賴顯然無用,楚嬈只得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母親,嬈兒錯了!” 若在往常,看到楚嬈跪下,再大的事孫氏也會瞬間心軟??山袢者@事,她當真無法輕易原諒?!澳鞘悄闵?,你若掛念她自然算不得錯。只是你生母行事歹毒,毀我半生,我永遠不會原諒她!你若念著她,便干脆認祖歸宗去她跟前盡孝,也不必兩頭為難!” 孫氏這話說的狠絕,楚嬈在她身邊十六年來還是頭一回聽到。話到這份兒上,楚嬈便也顧不得被楚堇看笑話,膝蓋磨著地面向前搓移幾步,抱著孫氏的雙腿急切道:“母親,您這是要趕嬈兒出府?可嬈兒哪里也不想去,嬈兒只想留在您和父親身邊!” 孫氏緩緩闔眼,心疼卻也無奈。最后擺擺手:“你們先回自己房去吧?!彼腱o靜。 楚嬈還想再賴一會兒,可楚堇卻干脆的起身,給母親施禮退下。孫氏以手扶額撐在方案上,楚嬈見她是真的不想說話,只得狼狽的爬起來,拍拍下身的灰也退了出去。 離開偏堂,楚嬈看到游廊上的楚堇,氣乎乎的喝道:“楚堇你給我站??!”這樣的心緒下,她可不想再對著楚堇一口一個jiejie的作戲。 楚堇果然站住,心情頗佳的轉頭沖著楚嬈笑笑:“jiejie可是也給我捎了好吃的?” 本就怒積心底的楚嬈聽了這話,愈加的忿恨!她大步追上前去,雙眼泛紅,可對面的楚堇卻言笑晏晏:“jiejie,沖動是魔鬼哦~” 楚嬈立定,幾欲甩出去的巴掌暗暗攥成了拳頭…… 是啊,她本就惹怒了母親,若再打了楚堇,這個家就更容不下她了。暗暗咬著牙齒,楚嬈憤憤的瞪了楚堇片刻,便轉身走開。 而就在她走出沒幾步,卻意外的看到月門外,喬嬤嬤在與一個男子竊竊私語。吸引楚嬈盯著那男子看的原因是,那男子她今日仿佛見到過。細想了想,楚嬈越發(fā)篤定!這男子可不就是今日下午在石潯鎮(zhèn)抗著麥秸桿,走來走去叫賣糖葫蘆的小販! 哦,原來她是冤枉楚堇了,發(fā)現她去見豆腐西施的并非楚堇,而是喬嬤嬤暗中派的人。 楚嬈微瞇起雙眼,盯著喬嬤嬤。直至打發(fā)那個男子離去,喬嬤嬤轉身時才發(fā)現了她,喬嬤嬤畢竟是老道的,倒也未顯露出慌張色,只清了下喉嚨,眼神略顯飄忽。 “原來是嬤嬤您???嬤嬤好心機,只是嬈兒著實記不起何時曾得罪過您老人家。” “呵,嬈姑娘言重了,老奴不過是夫人的左右手,身后眼,替夫人盯好這個家是老奴的本份,何來得罪一說?!?/br> “虧嬤嬤還拎得清自己只是楚家的奴才!”楚嬈已是揭了作戲般的和氣面具,露出真容?!拔以谶@里住了十六年,親女也好養(yǎng)女也罷,始終是這府里的主子!而你就算再得母親信任,旁人頂多說你是個忠仆!你是覺得當年喂了母親幾口奶,就真成了半個主子?可這么多年銀子你也沒少得,你賣我買的事兒怎么就讓你邀成了功去!”今日楚嬈的邪火是壓了又壓,不能教訓楚堇,還不能教訓一個奴才? 而素來沉穩(wěn)老道的喬嬤嬤,此時臉色已是變的相當難堪。她最忍不了的就是旁人蔑視她與夫人的感情,奶娘奶娘,那是沾著半個“娘”啊! 只這廂恨極的楚嬈還不肯罷休,高高揮起手來,作勢要打!卻在手掌落至半空時驀地被人扼住手腕兒……這感覺似曾相識。她轉頭看去,果真又是楚堇! “楚堇,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楚堇渾不在意,唇角俏皮的勾起:“那我就勸你莫要惹事生非吧?!?/br> “怎么,我在這家里當了十六年主子,如今教訓個奴才還要你這個初來乍到的管?!”楚嬈氣急敗壞的想要掙脫,卻是怎樣也擺脫不了楚堇的右手,她越發(fā)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般咆哮! “嘖嘖~”楚嬈搖搖頭,杏眸中溢著促狹笑意:“你倒是對自己鳩占鵲巢的事跡引以為傲……喬嬤嬤在府里的地位你不該不知,母親尚且敬重,多年前就給喬嬤嬤奴籍除附,如今嬤嬤在府中只是養(yǎng)老,并非為奴,你豈能說罵就罵說打就打?想打也要先問過母親?!?/br> 說著,楚堇便扭頭朝著偏堂喊叫:“母親——母親——” 楚嬈嚇的臉白,立時認慫:“你快別叫了別叫了!你放開我我不打了!” 楚堇卻大有不依不饒之勢:“給喬嬤嬤賠罪。” “楚堇你!” “母親——” “別叫了!嬤嬤我錯了……” 這回楚堇終是心滿意足的松開手,放楚嬈離去。楚堇望著楚嬈的背影暗暗發(fā)笑,喬嬤嬤卻一錯不錯的凝著楚堇的側顏,昏眼波動,五味雜陳。 楚堇回頭,喬嬤嬤才將視線移開,低了低頭:“老奴還有事,今日之事謝過堇姑娘。”說罷,便離開。心里卻是暗暗記了這丫頭的好。 作者有話要說: 慶祝晉江恢復,本章下凡15字以上的留言一律送紅包嘍~ 假期雨雨有認真存稿,本文尚未入v需控在榜字數,保持日更,過幾天入v后會大量放送存稿噢~么么噠~ 第20章 黃昏謝去,夜幕鋪開,晚風不斷將趁夜色出行的女子兜帽掀起。她兩手緊扯帽緣遮擋面頰,穩(wěn)步前行,只聞得耳畔風聲獵獵作響。 “吱嘎~”走在女子前面引路的丫鬟,將伯府的一扇青鐵后門打開,警惕的探出頭去左右眺眺。在窺到一輛馬車下翹首以待的男子身影后,頓時安心,收回腦袋來朝身后女子稟道:“小姐,人在外頭了?!?/br> “在這兒守著?!迸臃愿酪宦?,兀自出了小門,往男子方向緩步而去。走到跟前,待看清對方面容,她先是發(fā)出低低的一聲意外,接著摘了兜帽,蹙眉疑道:“竇公子,你的臉?” 竇文山本能的摸了下臉頰,眼神飄忽隱現窘迫,而后低低的解釋:“上回在侯府換衣時驚了太子座駕,被當作刺客綁去了東廠……”他搖搖頭:“一言難盡?!?/br> “太子?”楚嬈不敢置信的望著夜色中竇文山青青紫紫的臉,震驚的咽了咽。稍后醒悟過來,“所以那時你才會不告而別,這么久不來找我?” 竇文山狼狽的點頭。東廠那幫家伙,個個都是審案的好手,本就不識太子的他落在東廠手里,雖很快真相大白洗脫了嫌疑,可這罪也是沒少受。憑白鬼門關里兜一圈,去了半條命。 夜如濃墨,楚嬈看不真切,干脆伸手掰正竇文山瑟縮向一側的臉,仔細端了端。愁道:“這傷沒個把月恐是難消了……” “楚姑娘找在下,可是有何急事?”竇文山輕推開楚嬈的手,疑惑道。原本他是想待傷好些再來找楚嬈說明當日情況,卻不想竇月娥找上了門傳話。 楚嬈舔了下被夜風拂干的嘴唇,有些為難??赊D念再一想,又覺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便如實說道:“上回在侯府沒能使你和jiejie見成,再有幾日便是上巳節(jié),我打算安排你們再見一面的?!?/br> “可我這臉……” “無妨!jiejie素來心軟,公子如此形象反倒更引她憐惜,說不準還是好事。” “話是這么說不錯,可我這樣委實羞于見小堇?!备]文山也是有些為難,算起來他與楚堇才見過兩面而已,正是在意形象之際,又怎愿她見自己衰陋之態(tài)。 楚嬈淡笑,緊著斗篷緩步繞他而行:“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上巳節(jié)祓禊之機男女互贈蘭草與芍藥,便視作定情。若公子可在這日送jiejie芍藥,我再設法帶母親撞破你二人的幽會,則大事可成!” 聽了這話,先前還面泛難色的竇文山頓時兩眼泛出精光,醍醐灌頂般大徹大悟!旋即也忘了形象不形象的,滿口應道:“此計甚妙!” 楚嬈滿意,“那好,上巳節(jié)日亥時一至,你便于此門外等候,我會命人將門打開,引你悄悄入府去與jiejie相會。屆時,你務必想法子多纏她一會兒?!?/br> “楚姑娘放心,在下定會依言而行!”要他三五句攻克楚堇的心未必可成,但若僅是讓他纏住楚堇三五句的功夫,他還是有這個自信的。 大事既定,楚嬈也不愿在外耽擱,匆匆交待幾句細項,便轉身披著夜色回府。 * 飄蘭苑內,淡淡馨香乘著夜風浮動飄散,滿院皆是醉人氣氛。近來楚堇嗓子不甚好,尤其夜里總咳,孫氏便吩咐常兒每晚備下睡前燕窩。這會常兒正是端著一盅桃膠燕窩走在游廊上,行步若風,一是想著楚堇能趁熱用下,二也是急于分享先前所見怪事。 這個時辰其它房里燈都熄了,唯剩楚堇的閨房宵燭耿耿,藜光交映。常兒推門而進,見楚堇仍在擺弄排了一晚的葉子戲。 聽見動靜,楚堇恰也抬眸覷她:“怎去了這么久?” “小堇,剛剛去后院兒廚房時,你猜我撞見了誰?”將燕窩放到楚堇面前,常兒莫測的凝著她。 “這么晚了,除了我還有肚子餓的?” “不是去廚房找吃的,而是后院里桂兒在守著小門!” 桂兒是枚園的丫鬟,為誰守門不言自明。楚堇雙眼不自覺的微瞇,嗅到絲異樣,自顧自猜測起來:“這個時辰,楚嬈偷偷摸摸出府想要做什么……”兩指摸著下巴,楚堇微微蹙眉,“難道是去見什么不能為旁人知的人?” 常兒輕嘆一聲,可惜她不能探查的更確切些。她將湯匙放進花盅內緩緩攪拌,提醒道:“反正這幾日咱們還是小心些為妙。” 聽到常jiejie說出這話,楚堇不由得面色微怔,隨即便望著她發(fā)笑,無惡意的調侃:“想不到最最單純的常jiejie,來了伯府后也事事警惕起來了?看來古人說的對,凡是進了深庭后宅的女子,心機免不了日漸變重!” “哎呀小堇……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常兒佯嗔著轉身往自己的耳房去。 隨著珠簾落下,楚堇面上的調笑也漸漸收斂。開開玩笑只是為了讓常jiejie別總繃著心弦為她擔憂,其實她心中是認可常jiejie判斷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她回了忠正伯府,楚嬈所有的火力都集中于她身上,想來這次也不會例外。 * 這日早饗后,趁著父兄離席去公廨,母親也同嫂嫂去指揮下人們?yōu)叱龎m之際,楚嬈喚住了楚堇。 “jiejie可還是在生我氣?”自打上回她誤以為在母親面前搬弄是非的人是楚堇后,兩人已多日互不搭腔,可楚嬈深知冷下去會令她失了下手機會,故而此時便顧不得臉面,主動示好。 楚堇無所謂的笑笑,甚至懶得回頭覷一眼,倒是調侃起了別的:“你我之間到底要互稱‘jiejie’到何時?” 今日既是要鐵了心哄好楚堇,楚嬈自是兵來將擋:“jiejie才是伯府的正頭千金,嬈兒委實不愿稱大?!?/br> “好,那日后我便喚你作‘meimei’。”楚堇也不再執(zhí)拗。 楚嬈笑著點頭,莫名覺得今日楚堇有些好說話。便趁機冰釋前嫌:“能得jiejie這聲稱喚,嬈兒真心高興,只愿過去嬈兒不懂事的地方jiejie也一并寬宥了,你我姐妹間莫生心結才好?!?/br> “那不知meimei叫住我,到底何事?”楚堇側眸瞥她一眼,神態(tài)玩味。 楚嬈立馬笑吟吟釋道:“明日就是上巳節(jié),照家禮來說凡楚家未出閣的女兒,皆要摘桃枝對月祭祀高禖,以祈未來婚姻順遂。既然jiejie認了我這個meimei,明晚咱們便一起可好?” “上巳節(jié)……”楚堇眼中波動了下,眸底精芒不易察覺的一掠而過,倏地笑笑,爽快道:“好呀!” 楚嬈眼中流露竊喜,未想事情竟如此順利。 轉眼到了翌日晚上,楚堇依約定的時辰來到桃園。桃園位處東跨院,較為偏僻,屬主子和下人們無事都不會特意踏足之處。 曉風殘月,疏影橫斜,雅淡桃香旖旎從風。楚堇帶著常兒悄然藏身于一株桃樹后,被夜影遮蔽著不易發(fā)覺。等了一會兒,她們見一抹青黑身影躡手躡腳的往這走來,行不從徑,貼著墻角樹根一路狐潛鼠伏匿影藏形。 “有賊?”常兒眼露詫然。 “噓~”楚堇驀地捂上她的口,使了個眼神讓她靜靜看著。 那身影進入桃林后便自在許多,不再藏躲,徑直去到條案旁。這張條案是備來祭祀高禖所用,上陳瓜果香爐。他似乎對那些案頭之物頗有幾分興趣,將盤碗端起細瞧,繞了條案半圈兒。便在他面朝向楚堇的方向時,楚堇先是詫然,居然是竇文山!頓了須臾后,又露出個陰惻惻的笑。 她雖不知楚嬈是何時與竇文山勾搭上的,但這種卑劣計謀只需稍稍動動腦子便可輕松識破。楚堇給常兒使了個眼色,主仆二人便悄然離開桃園,往枚園去了。 行至半道,楚堇便瞧見正往母親院子方向走去的楚嬈,遠遠喚道:“meimei!”楚嬈聞聲駐步,循聲望來,在看到楚堇的那一刻,眼中清晰可見的閃過一抹驚惶! 待楚堇近身,楚嬈才詫然道:“jiejie怎的在這兒?”楚堇不是應該在桃園被竇文山纏著幽會么?而她這會兒正是要去請母親逛桃園。jujuzi “這話倒應是我問meimei了,你怎么還在這兒?不是你約了我一同去桃園拜祭么?!?/br> “我……”楚嬈壓根沒想過楚堇會半道折來詰問,顯得有些支支吾吾,理了理情緒才道:“是我先前食了涼物,腹痛難忍,這會兒才好些正打算去尋你?!?/br> “又是腹痛難忍???”印象中這托辭楚嬈已是用了多次,楚堇暗暗心下嘲她沒新意。接著又道:“好啊,既然無礙了那就一起去吧?!闭f罷拉扯上楚嬈的手,往桃園方向拽去。 楚嬈則連忙推脫,掙開手后急急捂了肚子:“jiejie,不行了不行了,又痛了……不然我看今日就罷了吧,我實在是去不成了!”邊說著,人就開始倒退。 楚堇見狀也不好再強拉,便囑她回去好好服藥,忌口生冷。之后帶著常兒離開。 花墻那頭,楚嬈透過鏤空望著楚堇遠去的身影,心下犯疑,難道竇文山那頭兒又變生不測了?上回如此,這回又是如此,枉她一次次煞費苦心去成全他,他卻如塵垢粃糠一般無用!氣極之下的楚嬈,捏著帕子跺了下腳,而后憤憤的往桃園去興師問罪。 一入桃園,楚堇便看到竇文山泥塑木雕似的身影,再看神色,一派老神在在。憋著口惡氣,楚嬈徑直上前詰問道:“竇公子,我jiejie剛剛來桃園時,你為何沒能纏住她?” 竇文山一怔,先是一頭霧水,之后急著辯解:“在下并未見到堇姑娘!”激動間,手里那枝精挑細揀來的芍藥也跟著擺了擺。 “沒見到?”楚嬈不可置信的凝著眼前男子,心里明白他是絕不可能撒謊的,那么就是楚堇撒了謊,她并未來桃園? 雙雙正迷惑不解之際,忽聽到遠處有腳步聲,側頭望去,桃園入門處明晃晃站著的竟是伯夫人孫氏!孫氏的身后除了跟著喬嬤嬤外,還有貼身攙扶的楚堇。 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在他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