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院門，寒風(fēng)凜冽。草坪上沒有路燈，林木白說過，戚陸不喜歡光。

    司予一只腳才剛跨出家門，發(fā)現(xiàn)前方橋上有一道高瘦身影，似乎站著一個人。

    他舉起手機(jī)，借著微弱的手機(jī)電筒光走到草坪上。

    三月底寒意仍舊料峭，司予光裸的后腳踝被凍得通紅，他試探著開口：“戚先生？”

    橋上那人轉(zhuǎn)過身，肩上披著暗色斗篷，頭戴兜帽，仿佛要融進(jìn)這如墨夜色中。

    “這么晚了，”戚陸薄唇輕啟，聲音和夜風(fēng)一樣寒涼，“司老師還不睡？”

    司予又往橋那邊走了幾步，說：“我剛才在房間里聽見有聲音，就出來看一看?！?/br>
    戚陸輕描淡寫地說：“有小孩起夜哭鬧，別在意。”

    “不像，”司予搖搖頭，皺眉說，“會不會是山里有什么野獸下山了……”

    “司老師不用cao心，你是客人，”戚陸立起手掌，那是一個打斷的手勢，他說，“我過去看看。”

    他的言外之意司予聽懂了，兩人的視線在沉郁夜色中撞到了一起。

    戚陸戴著兜帽，帽檐壓得很低，皎潔月光只照出他輪廓精致的下半張臉，勾出近乎冷厲的線條。

    片刻后，司予率先結(jié)束這場無聲的對峙。他低下頭，勾唇淡淡一笑，再度抬頭后臉上又掛上了他的招牌笑容。

    他在原地小跳兩步，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氣，瑟瑟發(fā)抖地說：“那就好那就好，這天也太冷了，晝夜溫差可真大，我先回屋躲被窩里暖和去了！戚先生辛苦了！”

    “應(yīng)該的?！逼蓐懳⑽㈩h首，轉(zhuǎn)身往橋的那頭走。

    “戚先生！”司予突然出聲叫住戚陸。

    戚陸停下腳步，偏頭問：“嗯？”

    司予微笑著，語氣輕松，就好像是談?wù)摻裉斓囊股珜?shí)在不錯：“你說這個世界上有那種東西嗎？就是類似……鬼怪之類的?！?/br>
    話音剛落，司予聽見戚陸似乎發(fā)出了一聲輕笑，聲音低沉，沉的好似要融進(jìn)這片墨色中。

    司予敏銳地捕捉到這聲輕笑中還帶著一些別的情緒，似乎是自負(fù)，還有……蔑視。

    月光下，戚陸的下頜光潔如白玉。

    司予在草坪上抬起頭，看見橋上那人噙著笑意的唇角，瞳色血紅，一顆鋒利尖牙抵著下唇。

    他一瞬間有些恍惚，不自覺往后退了兩步，等定睛再看時，戚陸的瞳孔漆黑如墨，唇邊也沒有什么尖牙，仿佛剛才看見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

    “司老師，”戚陸的唇形很漂亮，唇線分明，唇色很淡，說話的時候上下兩瓣嘴唇開合，如同城堡里一件精致的藝術(shù)品，“你說這個世界上有那種東西嗎？比如光明，又比如……黑暗。”

    第14章物競天擇

    凌晨十二點(diǎn)十五分，古塘村村口。

    公告牌上貼著一張卡通海報(bào)。海報(bào)色彩鮮艷，四面綴著花邊，畫中老少一家五口人圍坐在圓桌邊，老人臉上笑出褶皺，小孩靠在爸爸肩上眉飛色舞，桌上放著一部智能手機(jī)，頂端一行字加紅加粗——4G網(wǎng)絡(luò)已全面覆蓋古塘村。

    喜慶歡騰的海報(bào)背后聳立著黑漆漆的大山，山中瘴氣濕重，濃霧就是一層天然屏障，將古塘和外界涇渭分明地隔開。

    此刻，黑貓腳上鮮血淋漓，雙耳朝后緊貼腦袋，身體躬起，背脊上毛發(fā)根根聳立，喉嚨里發(fā)出尖利嚎叫。

    這是貓科動物御敵戰(zhàn)斗時的標(biāo)準(zhǔn)姿勢，但此刻萬籟俱寂，放眼望去，月光只映出山中重重幽暗樹影，葉片被風(fēng)吹得窸窣作響，沒有獵物，更沒有敵人。

    仔細(xì)一看，黑貓是在與那層霧氣搏斗。

    逼仄狹小的村莊入口處，白霧極重、極濕，但此刻它不是流動飄渺的液態(tài)，仿佛成為一道無堅(jiān)不摧的屏障。

    黑貓站在離霧氣十米遠(yuǎn)的地方，胡須上掛著血珠，豎瞳渙散。它甩了甩頭，眼神狠厲，發(fā)出一聲尖利的撕吼，前爪伸直、曲身蓄力，片刻后，像一道離弦的箭羽，一頭沖向霧氣。

    緊接著，它的身子重重撞在了那團(tuán)白霧上，摔落在地上滾了幾滾，尖利石子在它原本就體無完膚的后腿上又添一道新傷。

    黑貓力竭，額頭抵著地面，脖頸彎出一個高高的弧度，低吟片刻后又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四肢勉力支撐著身體，準(zhǔn)備發(fā)動下一輪攻勢。

    “你嚇到他了。”戚陸不知道來了多久，背手站在不遠(yuǎn)處一棵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