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陸從這個笑容里看到了他眼底的嘲弄和冰涼，他用力環(huán)住司予的背，把他扣進(jìn)自己懷里：“嗯，好厲害?！?/br>
    司予沒有說話，他在思考。

    他的大腦運(yùn)轉(zhuǎn)的比任何一刻都要更快，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十五年前，司正究竟是怎么死的？如果說他是在外遭遇不測，那么手冊最后一頁用血痕寫下的“F”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他在死前回了家，為什么在家中沉睡的司予卻毫無察覺？

    一切有如蝴蝶效應(yīng)，那么最初扇動翅膀的那只蝴蝶，究竟是誰？

    司予安靜地靠在戚陸肩上，沉默半響，他突然突兀地說：“戚先生，你叫叫我吧?！?/br>
    戚陸輕拍著他的后背：“司老師?！?/br>
    “不是這個，”司予笑笑，“你能不能……叫我小司？”

    戚陸指尖一頓，聲音低沉和緩：“小司?！?/br>
    司予鼻頭一酸，說：“總覺得有點熟悉啊，你的聲音，像我老爸?！?/br>
    “小司，”戚陸偏頭，用嘴唇碰了碰他柔軟的頭發(fā)，“你很勇敢，很堅強(qiáng)，你長成了一個很好的孩子，你很好，每個人都喜歡你。”

    司予埋首在戚陸肩窩蹭了蹭，允許自己在脆弱的情緒中沉溺片刻，接著抬起頭來，聲音清清亮亮的：“愛與正義的美少年小司，代表月亮消滅你們！”

    戚陸一怔：“什么？”

    司予“切”了一聲，擺擺手：“經(jīng)典動畫片沒看過啊？哦對不起，忘了你和我不是一個時代的，小?？隙ㄖ溃疤煳疫€和他一起看了。”

    戚陸回想了想剛剛司予那句蠢到不行的臺詞，說：“以后不要讓小?？催@些無聊的東西?！?/br>
    “……”司予白他一眼，“拉倒吧，老古板。”

    戚陸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

    “那阮阮的事兒，”司予捂著腦袋小聲說。

    “不贊同?！逼蓐懸琅f堅持己見。

    “我覺得，黎茂有權(quán)利知道這件事，他有權(quán)利自己做選擇，”司予認(rèn)真地說，“他拔掉自己的指甲，就是為了要保護(hù)阮阮?！?/br>
    “但是，”戚陸無聲地嘆氣，“要用他的器官來換?！?/br>
    “我換！”

    一道聲音突兀地插了進(jìn)來。

    司予回過頭，看見化成人形的黎茂雙手撐著墻面，艱難地一點點挪動著腳步。

    “要什么？”他面無血色，嘴唇煞白，每說幾個字就要停下來喘口氣，“要我的眼睛？耳朵？手腳？骨頭？肝臟？心臟？要什么都可以，我都換！”

    第63章小鹿

    近段時間，戚陸很少夢見一百年前那個血紅的傍晚。

    大戰(zhàn)之后，血痕如同河流，順著山間石縫蜿蜒而下，仿若通往修羅地獄的夾縫。

    戚陸飛過不知道多少座山，帶著血腥氣味的空氣宛如最鋒利的尖刀，割破他尚未成熟的羽翼。

    緊接著，他看到山川崩裂、尸橫遍野。

    火光尚未完全熄滅，戚陸在堆疊的尸身中翻找他的父母，周遭傳來骨骼被燒烈時發(fā)出的噼啪聲，他感到自己的骨頭仿佛也被碾的粉碎。

    好在司予來了，自從司予來到他身邊，戚陸很少再做這樣的夢。

    人類每晚都給他泡一杯溫度正好的牛奶，甜度也恰好，睡前還會軟乎乎地趴在窗邊，對他說一聲“晚安”；醒來的每個清晨，都能聽見隔壁傳來鍋碗碰撞的叮當(dāng)聲，起床后就能得到一個柔軟溫暖的擁抱，人類靠在他肩上，笑瞇瞇地說“早上好”。

    司予身上有種味道，戚陸深深迷戀的、卻又久違的安定、寧靜的味道。

    但今天，戚陸又在睡眠中看到了那個血紅的山峰。

    這次情況有些不同，因為他看到了司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