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葉星這個當客人的開口,許然不得不答。 “嗯。” “以后不走了吧?!?/br> “下個月回去?!痹S然多一個字都不想跟她多說。 葉星輕哼了一聲,“外公希望我們兩家聯姻,我是不會答應的,你可千萬要挺住?!?/br> 許然被嚇了一個激靈,“什么,開什么玩笑,姑太太不會答應的。我才不會娶你,瘋了嗎?什么年代了,還包辦婚姻。” 姑太太可是他的親姑太太,不會這么坑自己的侄孫吧。 葉星頓時不高興了,冷笑道:“我知道你是為了維護自己可憐的自尊心,不過呢,這樣也好,只要我們都不同意,長輩也不能硬來?!?/br> 許然雙手合什,“你放心,頭可斷血可流,娶你還不如讓我死?!?/br> 葉星雖然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更不高興了。 “你整天跟中國人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既然回來了,我?guī)愣嗾J識幾個人?!比~星根本不跟路晁和舒雨說話,連眼神都不搭一個,歧視明明白白寫在臉上,比起外國人,有時候中國人對待自己人才是最狠的。 當然,葉星根本不認為自己是中國人,她出生在美國,生活在美國,她覺得自己就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沒有一身白皮。甚至私下埋怨母親,當初為什么不嫁給一個白人。 “不用了,我自己就是中國人,你還是少跟我說話,省得讓你沒出息。”許然以前就不喜歡葉星,但以前沒有舒雨和路晁在,不知道她對中國人的歧視,也就沒有發(fā)現她竟然這么令人討厭。 葉星哼了一聲,站起來道:“懶得跟你多說,許奶奶說你們家的花開了,是請我來看花的?!?/br> “露西,帶葉小姐去轉轉?!痹S然叫來一個傭人。 見葉星走了,許然朝他們看過去,一臉歉意道:“真對不起,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毕肓讼胗旨由弦痪?,“我認識不少華人,象她這樣的是少數?!?/br> 舒雨倒是聳聳肩,“沒關系?!?/br> 路晁臉上是一言難盡的表情,“她真是親生的嗎?” 華人家庭不是很重視教育嗎?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人,不說別的,基本的禮儀都欠缺,沒家教到了這個份上的,確實少見。 許然笑的眼淚都飆出來了,“我敢保證,確實是親生的,她媽也這樣?!?/br> 母女倆一脈相承,“她媽第一次嫁了個華人,生下她,二嫁是個白人,生了個混血女兒,三歲的時候意外沒了,三嫁四嫁都是白人,都是結婚沒多久就離婚,現在正籌謀著五嫁呢?!?/br> “至于她,從中學開始交往的對象就是白人,而且一早就申明過,絕對不會嫁給華人?!?/br> 許然拍拍胸口表示慶幸,“不然我真得以死明智了?!?/br> 聯姻這種事,如果長輩樂意,又有其中一方愿意,另一方就得壓力山大。幸好現在是雙方都不樂意,而姑太太恐怕也不是真的愿意,光葉爺爺剃頭擔子一頭熱,沒用的。 另一頭姑太太正與葉爺爺說話,葉爺爺透過窗戶看到葉星獨自一個人在外頭,姑太太佯裝惱怒道:“這些孩子,我去說說他們?!?/br> “不用不用?!比~爺爺趕緊攔住姑太太,笑的一臉苦澀,“是我強人所難了?!?/br> 姑太太溫和道:“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和我們那一代,是不一樣的。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說是不是。” “是啊。” “再說人和人的緣份,誰也沒法預料。之前人人都以為我會孤獨終老,誰能想得到我們還能等到中美建交的這一天,他們還能把許然給我送來,我這輩子值了,再無遺憾?,F在就是替他們年輕人鋪路,幸好我還有點家底,經得起他折騰?!?/br> 姑太太笑的一臉滿足。 葉爺爺羨慕道:“然然真是個好孩子,國內那么艱苦的環(huán)境,還能把他教育的這么好,這么優(yōu)秀,是您許家的家風好。” 姑太太高興的照單全收,順便也安慰了一把葉爺爺,“葉星還小呢,大一點就懂事了?!?/br> 葉爺爺只是點頭,沒有說話,大家都是這么安慰他的。有的人純粹是安慰,有的人是在嘲笑,他聽得出來姑太太沒有想那么多,純粹是安慰他而已。 換而言之,他的女兒和外孫女都沒救了。 是他沒有好好教育嗎?天知道他在教育女兒這件事上,投入了多少精力。 “您如果真想回國,我把他們叫來問問,還是穩(wěn)妥一點的好?!惫锰行?,畢竟葉爺爺的身份是有點問題的。他們這批來的早的人,多少知道一些。 “那就麻煩你了。”葉爺爺客氣道。 很快,傭人把三個年輕人請了過去。 聽到葉爺爺想回國看一看,路晁道:“這個沒有問題的,中美建交以后,已經有很多華人華僑回國探親,政府一直抱著樂見其成的友好態(tài)度?!?/br> 姑太太看了一眼葉爺爺,見他臉色為難,于是幫他說道:“葉爺爺的父親以前是果黨的軍官,一九四八年的時候,全家來到美國?!?/br> “不過當時你們葉爺爺才二十出頭,在美國念完大學回國結婚,然后帶著父親和新婚的妻子,還有襁褓中的女兒重新回到美國。在中國他可什么都沒做過,也沒參加過任何一方,更沒幫助過果黨?!?/br> 葉爺爺的父親,也就是曾經的果黨軍官,已經過世多年,心中最大的遺憾就是臨死也不能回國,只能死在異國他鄉(xiāng)做孤魂野鬼。 死前要求兒子把他燒成骨灰,讓兒子承諾,他日若有機會,一定要將他埋回家鄉(xiāng)的祖墳。 路晁知道自己年輕,再怎么說,人家都會存有疑慮,干脆說道:“這樣吧,我問問國內的相關機構,把電話要過來,您自己打電話過去詢問政策。其實駐美的中國大使館,您也可以去咨詢的?!?/br> “好,謝謝你了小伙子??吹侥阄揖椭?,國內肯定會越來越好,否則怎么能培養(yǎng)出像你們這么優(yōu)秀的年輕人?!?/br> 路晁自然不會把他的話當真,西方人很多人的習慣都是這樣的,特別會說甜言蜜語,甜到讓你rou麻。反正幾句好話而已,又不要錢。 葉爺爺知道路晁是京大畢業(yè)的學生,又是一通夸獎,到了舒雨這兒,也稍微聊了幾句,得知她是平湖省人,頓時一臉驚喜。 “那我們可是老鄉(xiāng)?!?/br> 舒雨也沒想到,飛十幾個小時跑來美國,也能見到老鄉(xiāng)。于是說了幾句家鄉(xiāng)話,聽得葉爺爺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平湖省出來的華人少,有也是二代,我都多久沒聽過家鄉(xiāng)話了,你多跟我說幾句吧孩子?!?/br> 一個老人提出這樣的要求,沒人能忍心拒絕,舒雨更不能。 提到平湖省的辣椒,臘貨,手打的糍粑,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東西,可就是這些再平常不過的東西,反倒是刻下了關于家鄉(xiāng)的記憶,至死都無法忘記。 “我一定要回去?!比~爺爺低語呢喃道。 中午吃完飯,葉爺爺留下請柬,原來是他的女兒準備訂婚,邀請他們去參加訂婚舞會。 等到送到這爺孫兩人,許然便湊到姑太太跟前,“我跟您說啊,千萬別把我和她往一塊湊,我死也不會娶她的?!?/br> 姑太太一臉嫌棄的看著他,“你以為我傻啊,你可是我親侄孫,我們老許家的孫子,我能坑你嗎?” 許然頓時高興起來,“哈哈,這樣啊,嚇死我了。” “葉爺爺親口提的,我能說什么,當面拒絕,他一張老臉怎么掛得住。反正你不喜歡她,她也不會喜歡你,年輕人沒看對眼,我們當長輩的總不能逼著你們在一起吧。什么聯姻不聯姻的,我們兩家又沒什么關聯,你以為拍戲啊?!?/br> 許然抱著姑太太的胳膊撒嬌,“我就知道姑太太心疼我?!?/br> “多大的人了,讓人看笑話?!惫锰f歸說,臉上的笑意那是濃的化都化不開。 午餐之后的小聚,舒雨倒騰著咖啡,少糖多奶,徹底變成奶茶口感,這才覺得合胃口。 “從明天開始,我得去上班。”舒雨想了想,跟許然打了個招呼。 “讓哈里接送,反正他這段時間也住在莊園。希望那位艾瑪能勝任哈里的工作,哈里我還有用?!痹S然端著咖啡說道。 路晁心情很不爽,但誰叫他們三個人,誰都分/身乏術呢,只能瞪了一眼許然。 “通過艾瑪應該可以多招一點人手,設計中心放在歐洲也未嘗不可。”舒雨說道。 “你覺得合適就好?!痹S然從來不干涉舒雨的決定。 “我想好了,回去跟學校申請休學一年?!笔嬗暝僖淮握f道。 許然“啊”了一聲,看看路晁,有些心虛道:“倒不用這樣?!?/br> “你決定了?”路晁問道。 舒雨點頭,“誰也不會預料到人生會有什么樣的變化,現在變化來了,我們就得找出最合適最經濟的做法,休學是最好的選擇?!?/br> 重來一次,人生的軌跡早已不同,而這一次的人生過于豐富,擁有的太多也是幸福的煩惱。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當然是全都要。她一樣都不想失去,只能對自己狠一點,再狠一點。 路晁沒辦法,只好輕輕抱了她一下,“辛苦你了?!?/br> 許然也張開雙臂,一句辛苦你了還沒說完,就被路晁一腳踢開。 再千頭萬緒的工作,也得一件件去解決。 舒雨一早跟著哈里去上班,大賣場一共兩層,一樓被莉莉絲的服裝賣場和超市占領,二樓有一大半也屬于超市,另一小半則是留給超市和賣場的工作人員辦公所用。 分隔成一間間的辦公室,條件放在美國,只能說勉勉強強。 莉莉絲的賣場經理有一間辦公室,哈里也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 現在這間辦公室有了三個人,哈里頭一天送走艾瑪,便趕來這里收拾,這才能讓他們進來,看到一個整潔的環(huán)境。 只是艾瑪問過哈里后,隨手打開柜子,想看看資料,里頭雜亂的文件立刻流水般的涌出,直接摔了一地,還是驚到了兩位女士。 哈里只好露出小丑般的假笑,“意外,純粹意外。以前都是露西過來幫我打掃的,這幾天莊園太忙,所以……” 兩位女士還能說什么,舒雨更是只能一攤手,“目前條件艱苦,先把這個賣場撐起來,以后我們會有專門的辦公地點?!?/br> “沒關系,我以前工作過的公司,剛起家的時候,只有一間小小的裁縫鋪。照片一直掛在最顯眼的地方讓人緬懷,我覺得我們也該拍幾張照片,否則后進的員工想緬懷,都不知道該去什么地方緬懷?!?/br> “有道理。”舒雨笑了起來。 哈里帶艾瑪去熟悉賣場,介紹他們和賣場經理認識,中午在一樓超市門口的漢堡店買了幾個漢堡就算是解決了午餐。 “一會兒下午我來接你,這會兒要去一家工廠拜訪,是昨天約好的?!惫镆埠苊?,跟舒雨說完,又對艾瑪說道:“明天有一筆新貨到,我跟你一起去提貨,你得熟悉這個流程。當然,賣場經理也會幫你的?!?/br> 艾瑪趕緊道:“沒問題?!?/br> 解決完漢堡,泡上咖啡,艾瑪左右看了看,問道:“設計師真的有嚴重的社恐問題嗎?如果不能來,也不用勉強,我和他電話聯系也可以的。” 畢竟她要招聘設計師,肯定需要首席設計師的協助。 舒雨笑了,“我們中國有句古老的諺語,叫做遠在天邊,近在眼前?!?/br> 艾瑪回想了一下,才驚訝的一下子瞪大眼睛,“是你?” 舒雨笑著伸出手,“咱們重新認識一下,我是莉莉絲的首席設計師,也是公司的合伙人之一?!?/br> 艾瑪與她重新認識之后,不斷的搖頭驚訝,“真難以置信你知道嗎?你的每一件作品都洋溢著才華,你應該去巴黎,去米蘭,所有人都會愛上你?!?/br> “謝謝你,但恐怕有很多人不會這么想?!笔嬗晖耆芨惺艿剿f這番話,是出自真心。 但她不會因為別人的恭維就認為,所有人都會歡迎她。 艾瑪想了想,遺憾道:“可惜?!?/br> 如果她是一位白人,一定會是一位冉冉升起的新星,被所有人寵愛。 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抱歉?!?/br> 舒雨搖搖頭,“我并不覺得可惜,如果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也不會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