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阮奇怪道：“干嘛非得告訴舒雨。”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翁琴扯了一下溫阮的袖子，低聲說道：“你還記不記得，來我們女生宿舍樓下唱歌的男生。”

    “你的意思是說，是他？”溫阮一下子驚了，“那他會是唱給誰聽？”

    根本沒聽說管前追過哪個女生，他也沒有女朋友。

    翁琴歪起嘴角做了個壞笑的表情，“你自己猜吧。”

    舒雨以有人接她為由，沒讓同學(xué)送，又不是什么大事，一年很快會過去。

    “舒雨，舒雨?！鄙砗笥腥私兴?/br>
    舒雨站住回頭，見管前不知從哪兒一路跑過來，額頭上全是汗。

    “怎么這么巧?！?/br>
    一點都不巧，是他聽到消息，一路追來的。

    “你要休學(xué)？”

    “你消息也太靈通了吧?！笔嬗晔Φ馈?/br>
    “我也準備休學(xué)?！?/br>
    “這也……為什么呀？”舒雨很好奇，管前為什么忽然要休學(xué)。

    “我簽了唱片公司，想先闖闖看?！惫芮安缓靡馑嫉膿蠐项^，“留個電話吧?！?/br>
    “休學(xué)可以，可千萬別退學(xué)。”舒雨寫下聯(lián)系方式，又接過他遞過來的。

    “我……”管前還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既然舒雨這么勸他，那么他還是多考慮一下吧。

    “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本事，真是深藏不露。等你出專輯了，我肯定去買，說起來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笔嬗晷Φ馈?/br>
    管前緊緊攥著舒雨給他的字條，臉上不停的笑著，堆滿了笑容，就如同他平日里表現(xiàn)的那樣。

    “那么，再見?！笔嬗険]手跟他道別。

    管前也揮了揮手，等舒雨的背影走到看不見時，才開口輕輕說道：“其實，你聽過的?！?/br>
    學(xué)校門口，路晁開了車過來接她回家。

    “我們這一通兵荒馬亂的，好歹都理出頭緒來了。”路晁開著車，問了幾句葉爺爺?shù)氖虑椤?/br>
    得知一切順利，頗為遺憾道：“我還說請他來京城玩幾天的，結(jié)果鬧這么一出?！?/br>
    “我看葉爺爺這次還挺高興的，應(yīng)該還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再請他來京城玩?！?/br>
    “只能這樣了，我買好了火車票，我們一塊去深城，我再轉(zhuǎn)車去和許然匯和?！?/br>
    深城本地沒有合適的零件加工廠，不過鄰近的城市有幾家經(jīng)營不善的國營機械零件廠。他們主要用于出口，海運是最便宜的選項，所以工廠最好選在港口城市，最不濟也要離港口很近的城市。

    “你的事都解決好了？”舒雨擔心的看了他一眼。

    “嗯，我自動放棄學(xué)校分配，自主擇業(yè)。”

    “你父親肯定很生氣?！笔嬗晷α艘幌?。

    “他生不生氣，跟我無關(guān)?！甭逢烁緵]將那個男人放在眼里，他回來，主要是安撫他媽。另外，他不能讓那個男人來找他媽的麻煩。

    見氣氛有些壓抑，舒雨想了想，決定換個輕松的話題。

    “給你說個好玩的事，你還記得管前嗎？”

    “嗯？”路晁一挑眉，這是……有情況？

    “我今天走的時候遇到他了，他竟然簽了唱片公司，要去當歌手了，是不是特別不可思議?！笔嬗曜灶欁缘呐d奮道。

    “當歌手啊，那還不如當xue頭呢？”晚上在路家吃飯，無意中提起這件事，路英感興趣的說道：“我認識個熟人，早年前當歌手，沒怎么唱出來，不過關(guān)系倒是認識不少，干脆組了個局，帶著歌手四處走xue，你們知道他賺了多少錢嗎？”

    路晁試探道：“一百萬？”

    路英哈哈大笑，“你們猜不到的，人家已經(jīng)是千萬身家了?！?/br>
    八十年代末期，千萬身家的富商已經(jīng)非常多，有些毫不起眼的行業(yè)，或是外人摸不著頭腦的行業(yè)，往往能賺到外人無法想像的暴利。

    這年頭的歌手很賺，情況遠比九十年代末二千年初要好的多，賺的不是音樂專輯的錢，而是走xue的錢。

    現(xiàn)在的演出市場繁榮，但同時也不規(guī)范，各地山頭林立，談好價錢收不到款的，被人打的，甚至被綁/架去演出的，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

    xue頭真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轉(zhuǎn)的，但若是能玩得轉(zhuǎn)，收入會非?？捎^。

    路晁和舒雨面面相覷，可真沒想到，原來一個xue頭都能賺到這么多錢。

    “其實中國這么多人，想賺錢的機會真的太多了，你們不知道有多少機會從我手里溜走?！甭酚⒄f到這里，有些好笑的跟孩子們數(shù)道：“找我談過合作的，有什么磁化杯，搖擺機，應(yīng)急燈，還有矯正近視的眼鏡，各種各樣的保健品?！?/br>
    “實在太多了，記都記不住，你們還別說，這些人里頭，大部分人都賺到錢了?！?/br>
    如果用后世的話說，八十年代的韭菜太好割了，你說什么他就信什么。

    當時各種稀奇古怪的產(chǎn)品，二三百一個的磁化杯，上千一臺的搖擺機，你別問有啥用，問就是包治百病。

    幾十塊一個的黑色塑料眼鏡，成本最多八毛，因為是黑色的，上頭扎滿小洞就能治療近視。象這類專收智商稅的產(chǎn)品，在那個年頭實在是太風行了。

    再加上八十年代初的經(jīng)濟是飛速發(fā)展的，手里有錢的人們，渴望被割韭菜的心情，真是擋也擋不住。

    “您竟然能完全不動心。”舒雨都覺得奇怪，路阿姨的心態(tài)也太好了吧。

    “說是合作，他們那些人哪里靠得住，拿我的錢去給他們當本錢，誰知道到時候是怎么回事?！甭酚u搖頭，根本不相信那些人，“再說了，我就扎根在教育行業(yè)挺好的，也是另一種方式的教書育人。”

    路英從來不愿意把自己定位成一個商人，她一直將自己定位成一位教育工作者。這也是她不愿意摻和其他生意的原因，她屬于賺錢也要賺得有格調(diào)，不允許自己吃相難看。

    “人對自己要有要求，一旦放松了這個要求，今天可以趴著賺錢，明天就能跪著賺錢，再到后頭為了賺錢殺人越貨也肯。賺錢歸賺錢，還是要有一點底線的?！甭酚⒂X得一心只為錢沒意思，所以一直在挑戰(zhàn)自己，為自己設(shè)定了一個極高的標準。

    舒雨帶頭鼓掌，“阿姨的境界太高了，我們得好好學(xué)習(xí)?！?/br>
    路英笑的爽朗，“你們就笑話阿姨吧，你的服裝公司生意怎么樣，我可是知道的，不能比，完全沒法比?！?/br>
    第135章 故人

    服裝大賣場三月份在扭腰開業(yè), 事實上廣告從年初開始轟炸，一直廣而告之兩個月，這筆廣告費還是找美國的銀行貸款來解決的。

    中國的生產(chǎn)線擴建也找銀行進行了貸款, 否則光靠他們兩個人的初期投入想要應(yīng)付這么大的開支, 根本不可能。

    所有的賭注都壓在服裝大賣場可以成功的基礎(chǔ)之上，否則就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而大賣場的銷售額也證明了他們的成功，一個季度的銷售額高達上千萬美金，而他們的毛利潤也比同類品牌要高得多。

    銷售額高但支出同樣不小, 歸還銀行貸款, 擴大規(guī)模。至少在幾年內(nèi)，他們面對的都是如何擴張的問題, 而不是怎么享受成果的問題。

    “路路, 你和許然搞的工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回來這幾天我也沒功夫問個仔細。還有, 你需不需要錢投資, 都得給我交個底吧?！甭酚⒔邮軆鹤舆x擇自己的道路, 可她總得知道兒子要干什么吧。

    路晁一聳肩膀, “工廠是許然姑太太的產(chǎn)業(yè), 會和國內(nèi)的工廠合資經(jīng)營，保留艾倫的品牌。主要由許然打理，最多我?guī)椭軅€腿。給我掛個職位，拿份工資?！?/br>
    “貿(mào)易公司是單獨成立的，由我和許然各占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另外給了哈里百分之十?！?/br>
    舒雨聽到這里才知道, 原來貿(mào)易公司路晁也有份。

    “貿(mào)易公司目前的經(jīng)營目標，是幫美國的工廠在中國尋找代工。收費方式也很靈活，有按成功與否收費的，也有按產(chǎn)品到貨質(zhì)量達到要求收費的，對方要求的越高，我們的收費就越高?！?/br>
    路英想了一會兒，驚嘆道：“這個思路真的很好，肯定有前途?！?/br>
    中國人知道中國事，中國工廠缺的是先進的生產(chǎn)線，但不缺有能力有紀律的工人。同樣的商品，肯定是中國制造的成本更低。

    “代工的事很好，你好好做這件事，如果運作的好，可以解決很多工廠倒閉的問題，下崗的工人能少一個就少一個吧。”

    路英嘆了口氣，出于謹慎她很少討論政治，但普通人處于社會的大變革之下，抓住機會的終究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都會面臨極長時間的痛苦和困境。

    無論結(jié)局多么美好，也不能抹殺在這個過程中，真實存在的痛苦。

    “哈里幫姚廠長找到一套可以出售的mdi裝置，正在談判，不過過程當中難度不小?！币S長必須說服部委放棄合資的想法，還要拿一筆錢出來更新裝置。哈里也得說服對方轉(zhuǎn)讓裝置的同時，可以附帶一定的技術(shù)轉(zhuǎn)讓。

    為了姚廠長的事，路晁可以說是盡心盡力，但結(jié)果如何卻不是一個人或是幾個人能決定的，面臨的變數(shù)太多。

    “你先做做看吧，倒是能鍛煉人?！甭酚⑵鋵嵅豢春脙鹤幼鲞@一行，貿(mào)易的本質(zhì)就是在兩團亂麻中憑本事梳理出兩根線，不僅得對接上，還得把兩團亂麻理的明明白白，這中間需要的不僅是專業(yè)能力，還有情商甚至還有處理突發(fā)事件時應(yīng)對危機的水平。

    但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打擊他，事情是個好事情，先做做看吧。路英只能這么安慰自己，畢竟現(xiàn)在的年輕人有選擇的權(quán)利，比起她當年，已經(jīng)是巨大的進步，自己還是知足吧。

    “姚廠長在上頭還是有人支持的，這得看上頭的人怎么斗法，你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甭酚⒂侄趦鹤?，有些事他摻和不了。

    “我也明白，就是有點不甘心，真想把某些人的腦子敲開，看看里頭裝了些什么?！?/br>
    對于上頭的決策，路晁終歸只能抱怨，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父親就是堅定走全盤西化道路的人。

    路晁和舒雨很快返回深城，許然算好時間在深城等著他們。

    順便告訴他們一個好消息，“老約翰栽了，他歷年來從公司用各種手段貪墨了至少上百萬美元?！?/br>
    “哈，這可是個好消息，值得干上一杯?！甭逢颂嶙h。

    “必須的，晚上找個好地方，我請?！痹S然爽快的說道。

    好地方是個新開的海鮮酒樓，他們?nèi)サ脑?，占了個靠窗的位置，許然坐下后說道：“吃飯就得這種地方，熱熱鬧鬧，聽點奇聞逸事，市井閑話?！?/br>
    他這段時間跑工廠跑的多，已經(jīng)確定好目標進入談判階段，為了工作他在外頭裝也得裝出老成持重的樣子。也只有在朋友面前，才能這么放松。

    兩個人也有很多工作上的事需要交流，舒雨也不打擾他們，自己埋頭苦吃。然后聽到自己背后那桌上了兩個客人，很奇怪的是，兩個人的聲音都有些耳熟。

    一個是略帶自己家鄉(xiāng)口音的普通話，這一點他絕對不會聽錯，聽意思是她的老鄉(xiāng)在請客。另一個是地道的京腔，聲音略帶輕浮。

    無論老鄉(xiāng)說什么，京腔男都是一副，好好好，我覺得不錯，但得考慮考慮。

    “你跟我去聽一堂課，聽聽老師怎么說，你就知道我們這門生意，有多好。絕對本世紀最后的寶藏，財富的源泉，成功人士的首選?！?/br>
    老鄉(xiāng)說的那叫一個聲情并茂，熱情洋溢。

    京腔男塞了一嘴最便宜的海鮮，有些遺憾道：“聽說這個季節(jié)的蝦爬子最肥。”

    老鄉(xiāng)發(fā)出尷尬的笑聲，“創(chuàng)業(yè)階段不要那么奢侈，吃完飯我們一塊去聽課，今天晚上正好有一堂課。上課的老師是從臺島來的，他的領(lǐng)導(dǎo)是日本人，我們這條線絕對是嫡系，只要發(fā)展起來，別說蝦爬子，天天吃魚翅海參都可以?！?/br>
    “好，那也得等我吃飽了再去吧?！本┣荒幸膊幌訔壉阋撕ｕr，管飽就行。

    “來兩聽啤酒?！本┣荒袥_服務(wù)員招手。

    老鄉(xiāng)趕緊把他攔下來，“別在店里點，店里的貴，我出去給你買?！?/br>
    說著跑了出去，把啤酒藏在褲兜里帶了進來。

    京腔男呵呵笑了兩聲，“你說你那個產(chǎn)品叫什么來著?！?/br>